“想什麼呢?看看你,眼睛都直了!”陸離又擡指彈在李兮眉間。
“沒想什麼!”李兮一個機靈,再看向陸離的目光,就有點古怪,他要是有這種愛好,那他的小廝……李兮的目光瞟向遠遠侍立警戒的明山,以及青川,好象過於剛強了吧……要真是這樣,他們太可憐了……
“想什麼這麼出神?”陸離低頭,眼對眼看着李兮,李兮嚇了一跳,“沒想什麼!”
“我覺得……”陸離拖着長長的尾音,緊盯着李兮躲躲閃閃的目光,“你好象沒想什麼好事!”
“瞎說!”李兮用力擺手,趕緊撇清,“我什麼也沒想,我就是想……你說的禁中,挺有意思!”
“你剛纔看了眼明山,還有青川,他們惹你生氣了?還是……你讓他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陸離滿腔疑雲,她這個樣子,明顯心虛的厲害,李兮被他這話嚇的心裡一陣猛跳,糟糕了!忘了他是個比司馬六少更刁鑽更難纏的!他御下嚴厲,要是連累了明山和青川……
“沒什麼,我就是想……那個……從前跟着師父的時候,師父說龍陽之好最容易染上髒病……就是,突然想到了……”李兮低着頭,絞着手,決定還是說一點實話,否則,以她的演技,恐怕糊弄不過去,唉,以後在他面前,不該想的事,還是不能想。
低着頭只敢看陸離腳尖的李兮,沒看到陸離如同石化般的表情,也沒看到他那張臉上先紫漲再泛青的精彩。
“你!好……”陸離氣的頭上的青筋一抽一抽的,他快要上不來氣了,她這腦子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她竟然……龍陽之好!髒病!她竟敢這麼想他!陸離越想越氣,直氣的恨不能掐住她的脖子,把她腦子那些齷齪念頭全部搖出來!跺碎!燒掉!
“你看明山……”陸離這會兒腦子轉的特別快,特別準,李兮瑟縮了下,“我也覺得明山太雄壯了點,不夠陰柔,我真沒多想。”
陸離只覺得喉頭髮甜,她這還叫沒多想?
“我告訴你!你這……這……”
李兮飛快的掃了眼突然口吃的說不下去的陸離,大氣兒不敢出,這一回,確實是她理虧。
“你聽着!記好!二爺我!不是那種骯髒的東西!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收收乾淨!你看你一個姑娘家,你怎麼能想這樣的齷齪事?什麼通房什麼龍陽,你就不能想點好事兒?”
陸離總算順過了那口氣,手指幾乎點到李兮鼻子尖上,訓的李兮連連眨眼,拼命點頭,下回肯定不會當着他的面想了。
“有點冷,要不,咱們下去吧。”李兮趁着陸離喘氣的空兒,趕緊建議,下城牆一前一後,他總不能再訓她了,等下了城牆,事兒也該過去了。
李兮說完,不等陸離答話,拖着陸離那件長長的鬥蓬,飛快的轉過身,一溜小跑往下奔,陸離揹着手跟在她後面,牙齒錯來錯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準再有下次!”下了城樓,不等她說話,陸離板着臉,極其嚴厲的又訓斥了一句,李兮屏着氣,不停的點頭。
“還想去哪時看看?”陸離雖說一張臉還是板的緊緊的,聲調卻柔和了,李兮稍稍鬆了口氣,“沒什麼想去的地方了……”
“嗯,那就去大相國寺吧,去給姨父姨母上柱香,告訴他們你很好。”陸離截斷了李兮的話,彷彿去大相國寺是李兮的提議,李兮聽的一陣恍惚,‘告訴他們她很好’,李兮心裡一時百感交集,自從父母故去,她確實每年大年初一都會找座寺廟,去上柱香,告訴父母她很好。
到這裡之後,已經有兩三年沒告訴他們她很好了,她以爲,隔了時空,告訴了,他們也聽不到了。
“想姨父姨母了?”陸離低頭看着一臉悲傷怔忡的李兮,柔聲問道,李兮鼻子一酸,只點頭卻說不出話,眼淚撲簌簌往下落。
陸離抽出帕子遞給她,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才溫聲安慰道:“別哭了,姨父姨母看到,會難過的,以後有我呢,走吧,大相國寺離這兒有點遠,咱們坐車過去,別哭了,要高高興興的,姨父和姨母看到了纔會安心。”
大年初一是燒香的大好日子,大國相寺香菸繚繞,李兮下來的地方卻看不到人,只能聽到一牆之隔的鼎沸人聲。
明山在前面引路,兩人穿過兩座月亮門,轉到了大相國寺最後面一進的觀音殿和地藏菩薩殿。
一個年過半百的知客僧迎上來,也不多話,只引着兩人先進了觀音殿,又到地藏菩薩面前磕頭上了香。
觀音殿和地藏殿居然也空無一人,李兮若有所悟,看向陸離,陸離沒解釋,只笑着示意她跟着知客僧往前走。
穿過地藏菩薩殿,知客僧將兩人引進了最後一處顯的有幾分破舊,卻極整潔的小院門口。
“施主請。”知客僧在院門前停步,做了個請的手勢,陸離衝他微一頜首,示意李兮先進,自己也跟了進去。
院門進去,只有迎面兩間上房,上房門口,一個瘦小筆直,老的讓人無法判斷年紀的僧人雙手合什站在門口,手掌間垂下的一串佛珠泛着瑩潤柔和的光澤。
“這位就是李姑娘?”老和尚深陷在皺紋裡的一雙眼睛小的出奇,卻亮的出奇,定定的看住李兮,李兮迎上老和尚的目光,只覺得一陣眩暈,恍惚中彷彿置身於時光的漫漫長流中,混混沌沌中度過了極其漫長的幾年、十幾年。眼前什麼也看不到,卻又好象什麼都經歷過了,突然間又恍過神,老和尚那句問候還沒落音。
李兮再迎上老和尚的目光,那攝人心魂的亮光沒有了,老和尚的目光柔和無比,彷彿是塊質地最好的綠翠,溫和而深邃。
李兮心裡一片驚濤駭浪,不敢再看老和尚。自從莫名到了這個世間,從前不屑於神鬼之道的她,對神鬼之道不光是敬,還極其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