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你別急!”陸大爺被媳婦兒哭的頭皮發麻,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淚。“一會兒我就去找老二,你先把藥喝了,祥哥兒已經沒了,你不喝藥他也回不來,我去找老二容易,可就算把李神醫殺了,祥哥兒也活不過來,你說你再難過有什麼用?”
陸大爺本來就不會勸人,煩躁之下,說話就更不好聽了,喬夫人淚如雨下,“我說怎麼樣了嗎?那是我弟弟!他死了,我不難過?那我還是個人嗎?我知道,在……老祖宗,在那位二爺眼裡,我什麼也不是!我什麼也不是,你什麼也不是,你這個大爺,誰把你放眼裡?人家不把你放眼裡,自然也不會把我放眼裡,把喬家放眼裡!”
喬夫人哭的嗚咽不已,“但凡能把你放眼裡一星半點,他能眼睜睜看着祥哥兒死在他面前?那個神醫,死人她都能治活,祥哥兒是什麼大病嗎?就是斷了子孫根,幾幅藥的事,她避諱,他就眼睜睜看着祥哥兒死?他這是拿你當大哥看?拿我當嫂子看?拿喬家當親戚看?我難過什麼?我有什麼難過的?我在人家眼裡,就是個奴兒,我有什麼難過的?我的祥哥兒!”
喬夫人放聲痛哭,陸大爺額頭青筋時現時隱,這事老二肯定不知情,這位李神醫這裝的是什麼蒜?就爲了祥哥兒傷在子孫根就眼睜睜看着他死?當初她給他治病,不也是脫光了的!到祥哥兒身上就不行了?她把自己當什麼了?
陸大爺從來不會怪罪自己唯一的弟弟,但別的,就沒什麼人能讓他放眼裡了。
“……我不想活了,這還有什麼活頭?”喬夫人一把打翻了藥碗。
“再煎碗藥侍候夫人喝了。你別哭了,我去找她!張狂到喬家頭上,就是踩到我陸大頭上拉屎!”陸大爺氣沖沖轉身就走,喬夫人止了悲聲,看着晃動不已的簾子,想起祥哥兒,又嚶嚶哭起來,找她又能怎麼樣?就算殺了她,祥哥兒也活不過來了。
陸大一口氣衝到議事堂門口,一拍腦門站住了,糊塗了,那個神醫怎麼着也不可能在議事堂,她住在哪兒?玲瓏閣?得先問問她住在哪兒。
陸大原地轉了兩圈,一把拉住正經過自己身邊的小廝,“你是青川的小廝?正好,你去問問青川,跟二爺一起回來的那個李神醫,住哪個院兒。”
小廝忙見了禮笑道:“請大爺安,不用問青爺,小的就知道,李先生住到城南的玉華院去了。”
“城南玉華院?怎麼住那兒去了?行了,爺知道了!”陸大轉身就走,小廝有些莫名其妙,理了理被陸大拉的有點斜的衣襟,一溜小跑進去了。
陸大沖出府門,打馬直奔城南的玉華院。
因爲是曾經的龍潛之地,玉華院四周很清靜。這會兒玉華院掩着大門,和往常看不出什麼不同,陸大騎在馬上,在玉華院大門前來回撥馬走了幾趟,狐疑的揮着馬鞭指揮長隨,“去看看!”
隨從緊幾步跑上臺階,將門環拍的啪啪響。
大門幾乎是應聲而開,開門的家丁一眼看到陸大,一臉驚訝,“大爺怎麼來了?大爺這是?”
“姓李的什麼神醫住在這裡?”見開門的家丁認識他,陸大跳下了馬,這裡應該就是那位李神醫的住處了。
“大爺說的是李神醫李姑娘吧?是住這兒,大爺這是……”家丁出門恭敬見禮,直起上身話沒說完,陸大幾步上了臺階,一把推開他,進了大門,橫衝進去。
玉華院裡的僕從下人極少,陸大一路直衝到正院門口,一腳踹開正院大門,再衝進垂花門,纔有兩個小丫頭驚叫着擋上來,“哪裡來的野人!這是內院……”
兩個小丫頭眉目清秀,陸大沒捨得下腳,伸胳膊推開兩個小丫頭,剛衝到天井正中,小藍從廂房衝出來,一躍而起,抽刀攔在陸大面前,“我不管你是誰!滾出去!”
“跟老子說滾?你他孃的算什麼東西!”陸大對小藍可半分不會客氣,揚鞭子就抽了過去,小藍舉刀去纏鞭子,上房簾子猛的衝起,白英一頭衝出來,手裡的蓋碗劈頭蓋臉砸向陸大。
“都住手!”李兮的聲音和白英以及蓋碗一起衝出來,小藍一手握刀,一手抓着鞭子梢,沒再動,白英扔出的蓋碗雖然被陸大躲過去了,可茶水卻濺在了陸大衣服上,陸大怒的臉都青了,正要飛腳去踹小藍和竟敢砸他的白英,李兮已經扶着門框站出來。
陸大認得李兮,見她出來,用力抽回鞭子折握在手裡,怒目小藍,“滾一邊去!”
“你是陸大?”李兮示意小藍過到她身邊,看着陸大問道,眼前的人她是認識的,可這份無禮橫行讓她心頭的怒氣一陣一陣的往上跳。
“老子就是陸二他哥,陸家大爺!我問你,爲什麼不給喬四爺治病?你給爺說個一二三出來!”陸大用鞭子點着李兮。
“不爲什麼,”李兮扶着白英,踏出門檻,站在廊下直視着陸大,“我不高興給他治病。”
“你說什麼?”陸大兩隻眼睛瞪的溜圓,她竟敢跟他這麼說話!她這是失心瘋了,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我不高興給喬四治病,我不願意給他治病,所以,我就不治,聽清楚了?”李兮一字一句,話說的很慢,聲音很輕,聽在陸大耳朵裡,卻一字一塊石頭,砸的他頭暈目眩,“你?你敢?你竟敢……”
“我高興治就治,不高興就不治,一向如此,沒什麼敢不敢的。”
“賤人!老子……老子把你……”陸大氣的快瘋了,扔了鞭子就要抽刀,一摸沒摸到,再摸又沒摸到,低頭看了圈,才悟過來沒帶刀,彎腰抓鞭子時,又聽到李兮不緊不慢冷冰冰的聲音,“把他趕出去!”
老蔣等人早就到了,急忙撲上去,拉着胳膊抱着腰,把陸大擡出了玉華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