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帝都城。
在四方街的盡頭,一處三進大宅已經閉門謝客多天,牌匾上的陸府二字蒙了些灰塵,不過,如今大概不會有人再關心這點小事了。
“你個沒良心的,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孃的。”安靜的後院忽然被一道尖叫聲打破,一個披頭散髮的婦人坐在門前大聲地罵着。
“娘,有什麼話到屋裡說,別這樣失態。”陸庭之垂眸看着儀態全無的母親,只覺得真是心力交瘁,自從陸翎之失蹤,母親便一直疑神疑鬼,怕他也要跟着拋棄她,恨不得天天將他關在屋裡,他心裡很清楚,母親要他留在身邊並非真心疼愛他,而是希望他能夠成爲妹妹的助力。
雙兒失蹤的消息傳回來沒幾天,母親就每天都要大鬧一場,陸庭之已經覺得累了。
“你嫌棄我失態,是我丟你的面子了,你妹妹還下落不明,你想做什麼?”劉氏歇斯底里地叫着,“那京都城有什麼好的,你要回去找誰?你怎麼不去找雙兒?”
陸庭之前幾天跟趙雍辭官,他想要回錦國,這件事本來是想瞞着劉氏的,沒想到還是被她知道了。
“娘,齊國始終不是家。”陸庭之低聲說道,他是迫不得已才留在齊國的,在得知夭夭成爲元國天妃的時候,他已經動了想要離開齊國的心思,如今不過是下了決定。
“哪裡不是家,回京都城我們能落個什麼好的?”劉氏哭着叫道,“雙兒還沒有下落,你都不想着去找妹妹,就只想着自己,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怎麼就這麼狠心。”
陸庭之垂眸說道,“娘,我們爲雙兒做得還不夠嗎?”
他們陸家本來是殷實的商賈,就算不是首富,在津口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後來因爲陸翎之的原因又成了侯府,可這一切又因爲陸雙兒失去了,他的大哥這一生好像欠陸雙兒一樣,爲陸雙兒收拾爛攤子,替她殺人害人,難道這些還不夠嗎?陸雙兒在元國哪裡是被拐走了,只怕是又遇到什麼好的良機拋下他們了。
陸雙兒什麼時候把他們當親人,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他們。
“你說的是什麼話,要是沒有雙兒,你這些年能有這樣的好日子過嗎?”劉氏叫道。
他們的好日子?陸庭之苦笑,這樣的好日子他寧願不要。
“娘,你到底想不想跟我回去?”陸庭之低聲問道,“我明日就要啓程回京都城了。”
“回京都城作甚,你如今在這裡高官厚祿的,在錦國你是什麼?”劉氏尖聲地問道,她一想到曾經侯府的風光日子不再,她就一點都不想回到京都城。
陸庭之說,“我能夠在齊國高官厚祿,在錦國一樣可以,三叔如今是內閣大臣,還有夭夭……”
說到這些讓劉氏最痛恨的人,劉氏一下子跳起來,“他們恨不得我們不得好死,難道要回去求他們?嗚嗚……你們都丟下雙兒不管了嗎?你們能狠得下心,我這個當孃的怎麼能狠心,這是要我的命……”
“三叔和夭夭都不是你想的那樣,娘,雙兒是個精明的,她不管在哪裡都能夠過得好。”過不好的只有他們而已,陸庭之低眸看着劉氏,告訴自己一定要狠下心,不然他這輩子都要被拖累在這裡,“娘,跟我回去吧,大哥不會再回來的,我答應你,等安頓下來,會派人去找雙兒的。”
“你說真的?”劉氏期待地擡起頭,“你會讓人去找雙兒?”
陸庭之深吸了一口氣,“是,我會讓人去找的。”
他會派人去找,不過是儘自己一點心意,至於找不找得到,他根本不關心。
劉氏立刻眉眼帶笑地站了起來,“好,好,我跟你回去。”
“去給夫人更換衣裳。”陸庭之吩咐着旁邊的丫環。
等劉氏回了屋裡,陸庭之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你明知道她裝瘋賣傻只是要逼你順從她的意思,怎麼還聽了她左右?”陸翎之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一抹修長的身影,正是站在角落看了許久的端木涯。
陸庭之無奈地嘆息,“不然我能怎麼辦?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嗎?”
端木涯說,“你就是容易心軟,皇上無端將你妹妹帶去元國,你就該猜到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陸庭之低聲地說,“那又如何呢?”
“你真的要回京都城,萬一你的堂妹不想見你呢?”端木涯問道,他將陸庭之視爲摯友,很清楚他的心思,這麼多年都想着要回京都城,自然不僅僅是想要回故鄉,只怕是爲了某個人。
陸庭之聞言微微一笑,眼中都是溫柔的神色,“夭夭天性善良而且黑白分明,不會不見我的。”
“你是個癡心兒,又有什麼用?別像你大哥一樣……”端木涯想起陸翎之不但對別人心狠手辣,對自己同樣狠心,能夠做出那種決定的,肯定不簡單,就不知道如今在京都城怎樣了。
哎,可惜他也不知道他如今長什麼樣子,當初替他變了容貌,他都還沒將臉上的紗布拿下來,陸翎之就自己消失不見了,他就算想要提醒警告陸庭之,都不知道怎麼提醒。
陸庭之眸色一沉,“你以爲我跟陸翎之是一樣的人嗎?”
他是喜歡夭夭,但只是想要保護她,並沒有其他癡想。
“我知道你不是。”端木涯笑嘻嘻地說,“我和你一起去京都城,就當去玩一玩也好。”
陸庭之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替我大哥治過病嗎?他的病是真的沒得治嗎?”
“是……”端木涯有些心虛地轉過頭。
“說來也是,如果不是不在了,大哥不可能至今都不出現的。”陸庭之有些嘲諷地說道,他曾經最尊重陸翎之,可是,發生這麼多事情,他也知道陸翎之早就不是當年他心目中的大哥了。
或許,陸翎之如今在某個地方養病,但是陸庭之心裡是希望不要再見到他了。
因爲再見到他肯定不會有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