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收到消息時,孟家已經被連根拔起。
孟長齡和孟長德自是活不了,孟夫人懸樑自盡,但凡牽涉到此案的人,無一倖存。除了孟楠。
以及孟家那些不知情的下人。
而與孟家平日往來親密的旁支旁系們,在事發後第一時間與孟家撇清了干係,狠不得乾脆改掉姓氏,再不與這個孟字扯上關係。
這可是謀逆的大罪,將來誰一提到孟字,首先想到的,就是謀逆,再有才學的青年,也有可能敗在這個孟字上。
深冬的京都寒風刺骨,尤其是清晨的風,像是刀子般一刀刀的割着人的臉,刺痛冷冽。
白芷坐在馬車中,半掀着小簾,如水的眼眸盯着城門口。
城門未開時她便來了,她知道今天孟楠會走,她想送一送他。
當初在黃駝村時,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他身爲一個富家公子,一個有官階在身的命官,卻願意無私的幫助她那樣的小農女,這份情義,她始終都記在心裡。
如今,孟楠落難,正是需要朋友關心幫助的時候,她自然不能裝成沒事人一樣避開。
今天的孟楠,穿着一身暗青色的長袍,衣裳顏色低調,布料卻很華貴,是他以前穿過幾次的舊衣服,也是他從府中帶出來的爲數不多的幾樣家當之一。
金小安跟在他身後,一手挎劍,一手拎着兩個包袱,眼睛含着淚光,一步步跟在公子的身後,心疼着公子如今的境遇。
離開京都,他們要去哪裡?天下雖大,可哪裡纔是他們可以安身的地方?
走出城門,他們連輛馬車或匹馬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就這麼走出了京都城,靠着兩條腿,他們能走到哪裡去?
一個穿着灰衣的青年走了過來,攔在了孟楠和金小安的身前,青年笑道:“孟公子,我家小姐請你借一步說話。”
“你家小姐?”孟楠揚眉,不知眼前這人說的小姐,究竟是誰。
他垂下眼眸,瞧見那青年的腰竟掛着一翠竹腰牌,上邊刻着東方二字。
東方?
是白芷?
他迅速轉眸看向不遠處停着的馬車,瞧見那厚厚的車簾被掀開,白芷從裡頭鑽了出來,一如既往的素色裝扮,一如既往的清雅靈動。
他沉寂的心又開始狂跳,同時又有一種羞愧感油然而生。
若她知道他也參與了謀逆之事,知道他的目的是那樣的齷齪,她還會願意見他嗎?
會嗎?
應該不會吧。
所以他不能說,到死也不能說。
他走向馬車,馬車上的人也踩着腳凳下來。
“孟楠,你瘦了。”她站在他面前,立在清晨的陽光下,一如多年前的她。
她一點都沒變,還是從前的白芷,而他,卻已經面目全非。
“還好,起碼還活着,看見了今天的陽光,見到了你。挺好的。”這倒是真心話。
若不是因爲白芷,他想他真的沒有理由再活下去。
因爲白芷,他想活下去,縱使不能和她在一起,卻能偶爾的聽見有關她的消息,在思念她的歲月中老去,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