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徐氏和孟老爺的臉色比夜色更沉。
“你倒是說說看,鄭如雪哪點配不上你?你爲何不肯?”孟老爺是孟家乃至孟氏一族的權力中心,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忤逆他,若非眼前這人是自己唯一的嫡子,他早就讓人請家法伺候,哪裡還能忍到現在。
孟楠跪在二老座前,背脊挺的筆直,一臉泰然自若,他擡眼看着盛怒中的父親,溫聲道:“父親,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從前的楠哥兒,我希望我能掌握自己的婚姻大事,擇一位交心之人共度一生,而不是將我的終身幸福,變成爲你們官場利益中的犧牲品。”
孟老爺氣的拍桌,精緻瓷盞上的蓋子被這外力震下,一氣滾下了几案,落在那鋪着厚絨繡毯的地面上。
“逆子,這種混賬話也說得出口?你身爲孟家公子,便當以孟家利益爲先,這就是你打小享受這等榮華富貴所要付出的代價,你難道不知?”
孟楠皺眉,原本平靜的內心,漸有怒氣凝聚,溫和的眼眸裡,漸漸泛出涼淡冷意。
“孟家公子?榮華富貴?呵——父親,您是真不知,還是裝糊塗?我孟楠自打出生起,在這孟家,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罪?被人暗害過多少回?多少次死裡逃生,甚至我的兄長——我兄長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嗎?”
徐氏聽他提及死去的長子,立時便紅了眼眶,心中悲痛萬分。
“你胡說什麼?”孟老爺橫眉冷目的瞪着孟楠,滿面的怒氣中,泛出許許慌亂,孟楠怎會知道這些?
孟楠輕哼:“我胡說?父親,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幼子,我長大了,我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知道如何去辯是非,更知道,所謂的公子榮華,是多麼的可笑。”
他曾無數次想過,若他不是生在孟家,他的兄長是不是就不會死?他的人生,是不是就不會這般無奈?
尤其在青原鎮遇到白芷後,他的這種感覺便越發的強烈,強烈的想要得到自由,想要和普通人一樣,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徐氏見父子二人這般針鋒相對,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她抹去眼角的淚珠,輕輕扯了扯丈夫的衣袖,低聲道:“老爺,結親的事過陣子再說吧,犯不着爲了這事傷了父子和氣。”
孟老爺從未見過這樣的孟楠,心裡又是驚訝又是高興,同時還有濃濃的擔憂。
孟楠長大了,終於像個真正的男人了,他自然高興,可這樣的孟楠,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事事聽之任之的孟楠了。
默了一會,孟老爺甩了甩手:“罷了,這事暫且不提,但不代表這事就過去了,你好好想想,過陣子再給我確切的答覆。”
孟楠沒做聲,於他而言,今日的答覆,便是確切的答覆,鄭如雪,他絕對不會娶。
孟老爺又道:“明日蕭王於食客居設宴,你也一起去吧。”
孟楠皺眉:“蕭王?我去做什麼?”他與蕭王從未見過,去那種地方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