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五,年關將近,宮裡已經開始忙碌起來,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閆素素和元閔翔的婚期也跟着接近了,同時快要來臨的,是先帝逝世十週年的祭誕。
閆素素這幾日有旁敲側擊的試探過元閔瑞,看他態度如何,是否肯出手相助,元閔瑞每每只裝糊塗,並不表態。
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的到了年底了,這日清晨,閆素素給元閔瑞熬完藥後,就要回屋,卻被元閔瑞個留了住。
“先別走,過來!”
閆素素折返了身子,今日天氣奇寒,她穿着一件略顯簡單的素白色的長棉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襬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非但不顯得臃腫,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
長棉衣外頭,披着一件淺紫色的敞口錦衣,一舉一動皆引得紗衣有些波光流動之感,腰間繫着一塊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氣。
這身衣服,是元閔瑞爲她挑選的,以元閔瑞的話來說,和她身上渾然天成的那股氣質,相映成輝,相得益彰。
閆素素款步走至了他的身邊,淡笑問道:“不會還要我伺候你喝藥吧!”
和元閔瑞相處,她已經完全不再拘泥,只偶爾提醒自己他是君,她是民,即便是開玩笑,也要適可而止。
她拿捏着分寸,雖然坦率卻又不至於無禮,元閔瑞喜歡這種相處方式,輕鬆自在。
是以每次她和他開玩笑,在外人看來都是殺頭的罪,於他而言,卻是半分也不氣她,反倒越發的喜歡上了她。
“若是你想,朕倒是樂的享受!”他大手抱頭,悠然的往椅子後背上躺去,一雙比女人還要狐媚三分的眸子,扯着慵懶的光。
閆素素笑了起來,當真端了藥碗,遞送了過去:“成,讓你享受一回,張嘴。”
沒想到她真的會給自己喂藥,元閔瑞心中突跳了一下,升了一股喜悅,湊了嘴巴過去,要從她手裡喝藥,門口,陡然傳來一股陰沉之氣。
這氣息壓迫而至,帶着無以言狀的冰冷,本是溫暖如春的室內,因爲這股氣息的到來,瞬息降溫成了冰窖。
如此強大的氣場,如此森然的寒意,即便是背對着門,即便是穿的厚實,閆素素也明顯的感覺到了。
元閔瑞喝藥的動作,也因爲門口之人停滯了一瞬,隨後,伸手接了藥碗,對閆素素輕笑一聲:“朕還是自己來吧!”
終究,他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那個,當正角兒出現,他就只有靠到一邊的份兒,她不是他的,至少都安今天爲止,她都屬於翔,不屬於他。
“皇上吉祥!”看到元閔瑞還有點自知之明,元閔翔臉上的冷峻之氣,稍稍釋放了一點,不過臉色依然難看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似的。
元閔瑞對他擺擺手,道:“起吧!——去過母后那了?”
“是!”說道太后,元閔翔冷酷的眼光,忽然想兩把冰刀一樣,毫不留情的朝着閆素素射來,那冰刀鋒利的,惹的閆素素心裡頓然一驚,嚇了一跳。
怎麼了,看仇人一樣的看她。
元閔瑞看了一眼茫然的閆素素,嘴角不經意就染了一抹淡淡的笑,這笑容稍縱即逝,隨後他的容顏上,又恢復了帝君的嚴肅之色。
“母后的旨意,朕也無從違拗,朕勸過,無果,其實母后也無非是太過想念父皇了。”
閆素素依然搞不清楚他們兄弟在說什麼,她只直覺,這事和自己有關。
“既然母后心意已決,皇上也不必再勸了,臣弟的婚事,可以推後,一年而已,若是連着一年都等不了,臣弟豈不是顯得太過心急了。”
說罷,他的目光,再一次如刀鋒一樣剜向閆素素,閆素素非但不怕,還因爲她那句婚事推後,喜了一瞬。
好樣的,這元閔瑞果然是個辦事的人兒,居然已經想出法子了。
只是怎麼不是直接推掉這場婚事,而是往後推遲了一年呢?一年時光,彈指即逝,是不是說一年之後,她還要嫁給他。
算了,遠憂近慮的,她也顧全不周了,這時間能拖就拖吧!
元閔翔又小呆了一會兒,就走了,臨走前,依舊是狠狠的盯了閆素素一眼,閆素素心情好,不和他計較之外,還送了他一個“慢走不送”的笑容。
元閔翔一走,閆素素就迫不及待的開了口:“皇上,到底怎麼回事?”
“不是讓我幫你悔婚嗎?這婚,悔是不成了,但是要拖延時間,朕還是有這本事的。”
“爲什麼悔不成?”
“丫頭,你以爲皇家婚姻是場兒戲嗎?且不說這關乎到我們皇室的顏面,就說翔的脾氣,他若是不願意,朕也根本奈何不了他。兒女私事,朕過多參與,就有失體統了。”
元閔瑞也有他的無奈,有他需要止步的底線,這底線之外的東西,即便作爲帝君,他也是觸碰不得的。
閆素素重重嘆息一口,有些無奈:“好吧,能拖就拖,或許一年之後,他就不再這麼執着了,不過你到底是用了什麼辦法,爭取了這一年?”
“盡孝道,我元國崇孝字。當然,能爭取了這一年,全是太后賣朕這個面子。”
“怎麼說?”如此說來,幫大忙的居然是太后。
“父皇祭日將之,朕不過是將計就計,建議母后不如去西陵住一段日子,既爲了避寒,又可以陪陪父皇,母后自是願意,然後,朕就順理成章的把你安插進了隨行隊伍,貼身照看母后的身子,就如此簡單。”
元閔瑞果然是一國帝君,心思聰慧,靈敏過人。
一則利用閆素素的一技之長,本着盡孝之心,將閆素素安排到了太后身邊,隨行西陵,照顧太后身體,自是討了太后喜歡。
二則利用太后爲擋箭牌,本着無奈之意,讓元閔翔雖然心中積鬱盛怒,卻也無可奈何,只能乾等。
別人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他倒成了河裡洗鐵盒--面面俱到。
這面面俱到,自然也包括討了閆素素對他的感激。
“謝謝你,皇上!”雖然只有一年,但是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朝夕幕間,很多事情都會產生變數。
元閔瑞受了她的感激,對她道:“你向朕討的賞賜,朕算是給你了。不過朕知道朕給的可能不夠徹底,朕是個賞罰分明的人,既賞的你不夠徹底,就用別的來彌補吧,你說,你還要什麼?”
閆素素本想說我什麼都不需要,猛想起了家中懷有身孕的母親,大前日丞相過來看望皇上,順道轉過來看了下閆素素,告訴她她母親安好,不必記掛。
閆素素想到了毒辣李氏和蛇蠍俞氏,心裡還是有些隱隱不安,俞氏那裡也不知道閆凌峰有沒有幫忙說些什麼,且不管了,要想俞氏掏心挖肺對自己的孃親好,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和她親近。
要親近俞氏,小恩小惠的她肯定看不上,如果是皇恩浩蕩,那就另當別論了。
於是,閆素素微微福了福身子,對皇上道:“倒有個不情之請。”
“說!”
“我娘又有了身孕,上次回家,一直和我念叨起我二孃,說她懷孕之後,多受二孃照顧,心裡感激,我一直想報答我二孃,可是金子銀子這些又顯俗氣了,聽爹爹說起,二孃有個兄弟,在南平爲官,如果皇上……”話說到這個份上,下邊的不用閆素素說,相比元閔瑞也知道了吧。
皇宮之中,最是忌諱朝臣和外戚勾結,所以即便丞相位高權重,對俞氏又疼愛有加,卻也是不敢濫用手裡職權,拔擢俞氏的弟弟俞光中,最多也只能給俞光中安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南平縣令職位。
可若是皇上親自下旨給俞光中升官,這樣被人就沒的多嘴的了。
升個官,對元閔瑞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所以,他答應的也利索:“行,朕會安排。”
“還有一個請求!”閆素素不是得寸進尺,只是不得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