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站在另一邊的則是四十來個或高或矮、衣着破爛的少年,此時他們都用同樣的眼神看着面前燃燒着熊熊大火的小閣樓。
他們的眼中閃爍着複雜的神情,有仇恨。有解脫,但更多的是對未來命運走向的迷茫。
一道青色的長虹降落在場中央,遁光散去後,身穿黑色披風的武烈陽和同樣皮膚黝黑的少年的身形顯露出來。
身爲暴動領導者的黑臉少年一看到這座逐漸坍塌的小閣樓,他毫不掩飾地發泄着心中積攢多年的仇恨。
“來啊,你不是很拽嗎?怎麼今天也被大火燒成這樣,你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今天你怎麼不站起來賞我們幾鞭子啊。”歇息底裡的發泄,到後來漸漸就變成了口中的嗚咽,“爹孃,你們睜大眼睛看看啊,連家屯被一把大火給少了啊。你們的在天之靈終於可以安息了!”
少年面對蒼天,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了最後一句話,然後整個人就癱軟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武烈陽繞過伏在地上的少年,走到了站得筆直的鈞天小隊面前。
他關切地問道:“如何?林燦、沈子揚,你們沒有受傷吧。”
林燦和沈子揚搖了搖頭,齊聲說道:“沒有。”
“這陰尉的實力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弱上不少,大概也就和武者世界中的剛剛第六重成功的武者差不多。”沈子揚補充說道:“就是那戰陣也十分簡陋,第六重中期的武者用蠻力完全可以破除一名陰尉加上三十名以下的陰卒組建的戰陣。”
武烈陽側着頭,一字一句地將沈子揚的話記在心中。這是他們鈞天小隊第一次和這個世界的軍隊正面交鋒,沈子揚他們這些一線指戰員的經驗中的每個字,都是寶貴的財富。
這些經驗將會爲鈞天小隊提供極大的幫助,於是他又將目光投向了林燦臉上,“林燦,關於這次戰鬥,你有什麼想法要說說?”
林燦低着頭思索了一陣子,然後擡起頭說道:“目前我們所戰勝的只是一支莊子的駐軍,這並不是太具有代表性的軍隊。若是爲了獲得更多的經驗,我覺得下一步我們的目標可以定爲小一點的屯子。”
這是個具有建設性的意見,武烈陽默默地記在心中。
接下來就是應建國的第二小組了,武烈陽的目光一投向應建國,他立刻回答道:“報告隊長,我第二小組一攻入工棚區,就發現絕大部分的守衛陰卒已經被制服或被殺了。”
武烈陽示意性地轉過頭朝後面看了一眼,“是這些人乾的嗎?”
“是的。”應建國點了點頭道:“這些少年雖然各個都只有鬼卒的修爲,但是他們熟悉地形,平日裡應該是佈下了不少陷阱。所以他們的戰鬥快速、狠辣,這幾十名陰卒幾乎是毫無抵抗能力一樣,就被他們幹掉了。”
說完他對武烈陽說道“那個黑色皮膚的少年是誰?莫非是這些人的首領?”
“不錯。”武烈陽說道:“當時我正在防護牆上觀看戰鬥形式,這個黑皮膚的少年就跑到了防護牆
下。”
“算了,不說這個了。”武烈陽揮了揮手問道:“你們第二小組在檢查工棚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哦,你不說我還真忘記了。”應建國一拍後腦勺,一邊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塊黑色的小石塊,一邊對武烈陽說道:“這是我們第二小組在工棚中發現的東西,隊長你看看。”
武烈陽用神識一掃後,接過來拿在手中細細查看。應建國交給自己的這塊引雷墨玉和之前那少年給自己看的有很大的不同。
前者的這枚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墨玉,絲毫沒有給武烈陽那種強烈的危機感。
武烈陽手握這塊墨玉,走向了已經站起來了的黑臉少年,“看來有必要問一問了。”
武烈陽將手中的墨玉拿給少年看了一眼,接着說道:“我想現在,你應該有必要交代一些東西了吧。”
黑臉少年擦乾了臉上的淚痕,“我叫韓信,至於我和我身後的這些夥伴們的來歷,想必你也已經猜到了吧。”
在黑臉少年韓信鎮定沉着的敘述中,武烈陽明白了,他們都是軍鎮制度反對者的後裔。
這麼多年來新世界的高層們一直沒有忘記,他們這些當年一條條漏網的小魚。
原本承諾的,只追究反對者個人的政令。在軍鎮制度逐步穩定之後,就變成了“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
韓信這些被抄家的後代子弟,在深山老林中都搜查了出來。
每三百人爲一隊,他們這些罪人後代被髮配往第九軍鎮,美名其曰“勞動改造”。但是實質上呢,他們是去幹最苦最累最危險的活。
其他莊子的情況韓信不知道,光是在連家屯這四年多的時間裡來。原本三百人的隊伍變成了現在的四十多人,飢餓、疾病和引雷墨玉,每一天都在壓榨他們的青春,每一年都要吞噬掉數十條生命。
早在幾百年前,新世界的高層們就發現了引雷墨玉這一大殺器在攻城野戰中的巨大威力。但天然的引雷墨玉實在是太難採集了,萬人的搜索隊伍費盡十年的精力,往往也只能找到幾塊引雷墨玉,而且品質還不能保證。
人工製造引雷墨玉的工藝也是在最近的一百來年的時間才被研發出來的,這工藝雖然極其簡單,就是普通的陰卒在原料充足的情況下也可以完全大部分的工序,但是這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研發出來的引雷墨玉人工煉製技術十分地不成熟。
軍鎮制度業已成熟,整個這個世界都變成了一座戰爭機器。現在這轟隆作響的戰爭機器急切地需要進入戰時。
千年浩劫的引發也已經漸漸成熟,引雷墨玉這一大殺器必須儘快煉製出足夠的數量,藉此威懾那些弱小的世界。
沒奈何,新世界高層的命令一下,這些罪人後代就必須去煉製。
不成熟的煉製技術,導致的是這些廉價工人數量的急劇消耗。
韓信他們這些少年能夠活下來,已經是福大命大的了。所以他們無時無刻都在想着怎麼幹掉這些平時壓榨自己的看守,逃離這個吃人的連家屯。
今天武烈陽的鈞天小隊一出擊,韓信就知道機會來了,往
日的順從隱忍讓看守們降低了警惕,而那些精心佈置下的陷阱更是讓他們的暴動計劃無比地順利。
至於未來的何去何從,他們也不知道。
“也許我們會進入山陰,成爲一隻和軍鎮鬥爭到底的孤魂野鬼。”韓信無奈地笑了笑,他用一種悲傷的語氣說道:“揹負了家族仇恨和世人強加給我們的罵名後,天地之大,哪兒還是我們的容身之處呢。”
他身後的少年們聽到這話,有不少人都掩面抽泣起來。
一時間,場中被哽咽的沉默所淹沒。一陣風吹過,捲起了地上的塵沙和落葉,韓信看着隨風飄搖的葉片,目光漸漸迷離起來。
武烈陽卻忽然擡頭望向了西北方向,經歷了數次生死磨礪的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方向傳來的巨大危機。
他縱身一躍,化作一道青色長虹衝到空中。金光鏡在腦後升起,六葉輪回在一瞬間幻形成四道淡青色的葉片上下飛舞,將武烈陽的身形籠罩在其中。
越來越強大的威壓讓武烈陽的心頭好似壓上了一塊千斤巨石一般,“鏗鏘”武烈陽猛地將手中的鈞天劍拔了出來,從劍身上傳來的涼意,讓武烈陽很快從心頭的恐懼中走了出來。
他再看向天際,頓時看到了一幕讓他永世難忘的場景。
一名身披灰色斗篷的武者,手提一杆丈二長槍,**騎着一匹全身噴着墨綠色鬼火的陰馬,這陰馬腳踩着四朵漆黑的陰氣團帶着武者在天邊飛行!
那刻還在天際,武烈陽第九重的這一刻,武者和**的陰馬人馬合一,一個衝刺就來到了武烈陽面前。
那武者臉上帶着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他一看到武烈陽擋在面前,立刻提槍猛刺。
這一槍勢大力沉,刺的時候又快又穩,武烈陽還沒來得急反應過來。三枚自動護主的六葉輪回已經被刺成碎片,剩下來的最後一枚幻形後的六葉輪回元氣大傷地飛回了武烈陽的儲物袋中。
這三枚被擊碎的六葉輪回給武烈陽爭取到了反應的時間,無數劍氣從他的體內噴涌而出,他的身形也隨着這劍氣拉長。
這劍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武烈陽的身形再次出現的時候,已是在騎馬武者的五十步之遠的空中了。
武烈陽使用劍遁撤退的距離特別巧妙,八十步正好讓騎馬武者的衝擊威力大大削弱,又給了武烈陽足夠的反應時間。
趁着騎馬武者停住的時間,將神識滲入了儲物袋中。他心痛地看着自己儲物袋中靈氣大失的六葉輪回,沒想到這騎馬武者的實力真強,一個照面下來,就毀掉了自己珍愛的這件法器。
此人必定就是鎮守連家屯的那名護衛將軍了,和武者世界的第七重高手媲美的實力,武烈陽心中感到有點微微苦澀了。
遠處升起了一道狼煙,那是江升和鄧傑的小組正在和敵人的援軍交戰。
這護衛將軍是丟下了自己的部隊,孤身一人前來斬首。的確他有這個實力,這也是解決戰鬥最快的法子。
武烈陽舔了舔乾裂的嘴脣,他死死地盯着騎馬武者,看來今天是很難全身而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