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回??予君割歲月,菁華最十年(上)
衆人不解其意,倒茶的倒茶,『揉』肩的『揉』肩,紛紛看着他手中的青冥鏡等着聽下文。風君子喝了一口茶,喘了兩口氣,才說道:“今天早上我一覺醒來,青冥鏡就放在我的枕頭旁邊。”
“那怎麼是鬧鬼了!”
風君子:“青冥鏡自己跑出來還不算,還有人在我腦門上貼了張紙條……”
“紙條上寫什麼了?”紫英姐多日以來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風君子又喝了一口茶:“紙條上寫了七個字——‘石野在鏡子裡面’。媽的,居然連我都沒發覺是誰幹的,你們說是不是鬧鬼了?”
“什麼人如此神通廣大?”
風君子冷笑一聲:“鎮靈寶印和青冥鏡一起不見了,又有人半夜在我腦門貼紙條,我用腳後跟也能猜出來,一定是守正那個裝神弄鬼的老傢伙。別人哪會管這件事,就算想管也沒有這麼大本事!”
風君子猜出是守正真人,然而卻罵他是“裝神弄鬼的老傢伙”。阿秀和紫英姐都沒敢接話,只有柳依依問道:“那個老守正告訴你哥哥在鏡子裡面,是真的嗎,哥哥真的在裡面?”
風君子:“我已經試過了,石野的陰神確實在青冥鏡中。柳依依,你不要忘了,我曾經也把你收進去過,現在石野和你當初是一樣的處境,你暫時不用爲他擔心。青冥鏡本來是正一門的東西,守正當然會用,他收了石野。……我只是想不明白,他既然出手了,爲什麼不乾脆出面,還要把鏡子給我,讓我去救石野?……不過也幸虧他及時出手,否則石野現在恐怕早已魂飛魄散了。”
“老天保佑!”
風君子:“韓紫英,你謝什麼老天,要謝就謝謝守正和我。”
“哥哥的元神找回來了,你還不快把他放出來。”
風君子:“不要急。恐怕還有點麻煩……你們去把柳老師找來,我有話要說。”
……
綠雪茗間大門緊閉,我直挺挺的躺在後廳的牀上。而紫英姐、阿秀、依依、柳老師都坐在前廳的一張桌子旁。風君子手握青冥鏡坐在正中間,臉上又戴着七星面具。
“要救石野,我有好幾種辦法,找你們來,就是想商量商量,用哪一種辦法?”
“我說神仙公子,你就快說說都有哪幾種辦法,我們也好商量。”
風君子:“石野元神渙散,只有收在青冥鏡中才能夠勉強不滅,不能直接放回肉身。……第一個辦法,柳依依你聽好了,就像當初我把你從青冥鏡放出來一樣。封他做個山神土地什麼的,放棄現在的身體,以鬼修之法重新凝聚形體,然後的情況就和你現在差不多。”
“不要不要,千萬不要這樣!”衆人齊聲答道。
風君子:“柳依依,你爲什麼也說不要呢?你不是說你有了現在的身體已經很滿意了嗎?石野和你一樣不也挺好?”
柳依依低頭道:“我有了形體,可以陪哥哥在人間,心裡已經滿足了。但我不希望哥哥也像我一樣人不人鬼不鬼……”
風君子:“行了行了,你別說了,什麼人不人鬼不鬼的!……第二個辦法,柳老師你也能聽得懂,就是讓他轉世投胎。給他找一戶好人家,讓他的神識重新轉世,並且我們大家都記住他是何人出生在何處?他會重新擁有一個人的身體,從小長大,你們要是願意的話,再去找他就是了。”
“不要不要,千萬不要這樣!”衆人仍是如此回答。
風君子:“石之秀,別人說不要也就算了,你怎麼也說不要?再度化形,重新得到人身,這不是也挺好的嗎?”
阿秀:“不一樣,當然不一樣了!我要的就是現在的石野哥哥。再說,那麼做,石野的爸爸媽媽怎麼辦?”
風君子:“這也是個問題,那麼,就剩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
風君子:“一命換一命,你們誰願意?”
衆人都不說話了,互相看了看,又望着風君子,都默默的點了點頭。風君子嘆息一聲道:“原來你們都願意,我開玩笑的,你們願意石野還不願意呢!不過代價總是要有的,我需要一個人的十年陽壽。”
要救我,代價是十年陽壽!風君子又指着柳依依說道:“沒你什麼事,你有陽壽嗎?”
柳依依咬住嘴脣不做聲了。風君子又指着紫英姐和咻咻說道:“十年陽壽對你們來說不算什麼,可惜的是,你們不是人!我要的是一個‘人’的十年陽壽。”
阿秀和紫英姐不說話了,把目光都看向了柳老師。風君子卻沒有看她,而是擡頭對着天花板長嘆道:“我也是人,本來我也可以,可惜施法者是我,所以我不行。世上有的是人爲了自己的十年壽命,不惜犧牲很多其它人的『性』命,但反過來肯做這種犧牲的人太少了。實在不行,我去求石野的父母,告訴他這一切。很多父母爲了子女,是願意這麼做的。我想石野的爸爸媽媽肯定能答應。”
“你不要再說了,就是我了,我願意用十年陽壽換他一命,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的。你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石野的父母。一切都是因爲我,他是爲了救我纔會這樣,就算你要我這條命,我也不會拒絕的。”柳菲兒老師看着風君子的面具,語氣急促的說道,說話時胸脯還在不住的起伏。
風君子轉頭看着她,眼神很複雜:“你決定了!不後悔?”
柳菲兒的口氣變的平靜和堅定起來:“當然不後悔!你什麼時候要?現在嗎?”
風君子突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你家裡有一幅很特別的古畫,你還記得嗎?”
柳菲兒不知所措的答道:“哪一幅?是石野給我的那一幅嗎?”
風君子搖頭:“不是那幅畫。你應該是懂書畫的,你就沒有發現你家裡有一幅特別奇怪的藏畫嗎?”
柳菲兒:“是有一幅畫。是一個女子的全身像,這幅畫很怪,只有這麼一個女子欲飛天而去的圖案,而且只在畫面的一側,另一側是大片的留白,完全與正常的國畫構圖不同。……你是怎麼知道的?”
風君子:“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還知道畫中的那個女子幾乎和你一模一樣。你回家把這幅畫取來,對了,你應該從小學過畫畫吧,能畫出石野的樣子嗎?”
柳菲兒:“我能畫,這和救石野有什麼關係?”
風君子:“到時候再你就知道了,你能畫他我就能救他。你現在回家取畫吧……還有你們幾個,準備好丹青筆硯,明天晚上我要在此做法。”
……
紫英姐鎮紙,阿秀磨墨,風君子和柳依依在一旁靜靜的看着。柳老師正在綠雪茗間的茶桌上作畫。看這幅水墨畫,年代已經很久遠,沒有題記沒有落款,只有一個古裝女子畫在發黃宣紙橫幅的一側,她身邊是大片的留白。再看這個畫中人,身形面貌居然酷似現在做畫的柳菲兒。
柳老師在畫面的留白之處又畫了一個頭戴狀元巾的古裝男子,看身形面貌就是我石野!這男子與女子攜手對視,看身姿就像要一起飛天而去。最後一筆點睛落下,全畫已成,柳老師放下筆看着風君子。
風君子:“好了,果然丹青神妙,柳氏家學名不虛傳!現在跟我來,把畫掛到石野的牀頭。”
我躺在牀上仍是無知無慾,一幅古畫掛在我頭上方的那面牆上。風君子摘下了我的鎖靈指環戴在了自己的手上,找了張椅子坐下,對着柳菲兒說道:“我最後還是要把實話說出來,柳老師,你知道十年陽壽的意思嗎?”
柳菲兒:“是不是少活十年,減我十年壽命?”
風君子搖頭說道:“你誤會了!君子知天命而莫問,你的壽數我如何能決定?我說的十年陽壽不是那個意思,不是讓你少活十年,而是讓你現在多活十年。”
柳菲兒:“多活十年!那不是好事嗎?”
風君子:“你還是沒懂。我問你,你今年多大了?”
柳菲兒:“二十四歲。”
風君子淡淡道:“我做法招回石野的元神之後,你就會變成三十四歲,這就是我說的十年陽壽!”
風君子輕輕的一句話,一屋子四個女人都大驚失『色』!紫英姐、阿秀、柳依依都看向柳菲兒,眼神中有着痛惜、哀傷、乞求等複雜的神『色』。只見柳菲兒的臉上剎那間失去了血『色』,人也站立不穩伸手扶住了桌子。紫英姐一把攙住她失聲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風君子:“別的辦法當然有,我也說了,可是你們都不願意選,那就只有如此了。我不勉強,你現在可以選擇願意或不願意,如果你不願意,我再去想辦法去找別人。”
“你不要說了,我明白了。我願意……你現在就開始吧……”柳菲兒幾乎是咬着嘴脣說出這句話,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下嘴脣已經被咬破了,一絲血跡從嘴角流了出來。
風君子看着她,眼光少有的銳利:“我需要你真心的願意,因爲我做法時,你的心念不能有絲毫猶豫,否則我就救不了石野。本來不告訴你是最好,可是我終究還是忍不住要提前對你說明白,否則事後我也會感到不安。”
柳菲兒:“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動搖的。”柳老師說話時神『色』很堅定,雖然聲音仍在止不住的顫抖。
風君子:“那好,開始吧。你用右手抓住石野的左手,把你的左手給我……”
……
我正在青冥鏡中不知身在何處,不知有身體,不知有時間空間,一片混沌境界。混沌中突然『露』出一絲亮光,就像天地初開的一道縫隙,我感覺到了我自己的身體。因爲這時有一隻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緊接着我看見了她。柳菲兒用一種溫柔而堅決的神情望着我,我們的兩手緊緊相攜。
我還沒來得及明白是怎麼回事,耳旁就聽見一聲斷喝:“借天命一用!攜靈歸位!”然後我就躺在牀上睜開了眼睛。有一個人在我身前站立不穩,搖晃着軟軟的倒伏在我的身上,似乎是暈了過去,正是剛纔所見的柳菲兒。緊接着,紫英姐、阿秀、柳依依都圍了上來叫道:“石野,你醒了!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她們的聲音充滿驚喜,然而驚喜中卻隱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我開口道:“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怎麼回事?……柳老師怎麼了?她沒事吧?”說話間擡頭看見了牀着掛着一幅發黃的宣紙橫軸,然而上面卻空空如也沒有一筆墨跡!
“你受傷了,現在才醒,已經沒事了,柳老師也沒事,她只是耗神過度暈了過去。……你們倆個身上現在全是墨跡,需要趕緊洗掉。柳老師身上是古墨,要用百花湯浴才能洗淨,韓紫英你那裡應該有吧?快帶她回去洗浴,然後讓她好好休息。石野身上的墨沒關係,用溼『毛』巾擦擦就可以了。……”風君子的聲音從衆人的背後傳來,他坐在那裡面無表情的指揮剩下來該做的一切。
我擡臂看看自己的手,居然全是墨跡,再看看柳老師的臉,也畫滿了水墨丹青。我無論如何也不明白我被鎮靈寶印的紅光打中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紫英姐和阿秀已經扶起柳老師出門,估計去家中準備百花湯浴去了。柳依依拿回了鎖靈指環,去準備『毛』巾和水給我擦身體。風君子則站起身來對我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先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我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