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焱仍然嘴硬,風君子終究心軟,他開口向我求情。我無奈答道:“你是我師父,你下令我就聽。我也求你一件事,只要你有辦法能救阿秀,其它的什麼都好辦。”
風君子點了點頭,突然就像想起什麼似的臉色一變,擡頭喝罵道:“你們兩個,是誰說漏了嘴?她怎麼知道水無波的事!誰的嘴這麼碎,我饒不了……”
在他還沒有正式開罵之前,我趕緊打斷:“風君子你快住嘴,是天月大師!緋焱自己到忘情宮拜見的天月大師,她這才知道的。”
風君子嚇的一哆嗦,氣焰立刻滅了下去,輕輕擡手拍了自己臉一下:“算了算了,有些事就不必再提了。救阿秀我一定會另想辦法!”
緋焱這時在他身後說道:“你不必另想辦法,天月大師說你現在就有辦法。”
風君子轉身問她:“什麼辦法?爲什麼我自己還沒想到?”
我又在他身後說了十三個字:“望天吼化身,緣在蕪城,仙人可借。”
風君子又一轉身:“你們搞什麼,怎麼總在我背後說話?石野,你剛纔說的什麼意思?”
“這是天月大師所說,我們不明白什麼意思,你自己好好想想。”
風君子露出思索的神色,站在那裡低頭想了半天,一臉茫然的擡頭問道:“仙子還說什麼了?”
“她還說──觀音菩薩地座騎就是望天吼。”
只聽“啪”的一聲。風君子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口中呼道:“原來如此!”
我一聽這話有戲,趕緊追問:“有辦法啦?”
風君子:“當然有辦法了,我是誰?我是在世仙人!”
柳依依插話了:“既然你有辦法,當初爲什麼不救阿秀?”
風君子有點不好意思的答道:“做不到的事情當然想不到,當初我沒那麼大神通。如今我突破忘情境界。修爲更上一層樓,才能用這個辦法救她。”
“究竟是什麼辦法你快說出來,都急死我了!”
風君子:“不急不急,還有一整天的時間,怎麼樣都夠了!石野、柳依依,你們過來坐下,我簡單和你們解釋幾句。”他招呼我們過去找塊大石頭陪他坐下,卻故意不看緋焱也不搭理她。我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將緋焱晾在一邊聽他說話。
守正真人曾經說過,阿秀非人。若轉生不知投入何處,也無法控制和預知。想要救回阿秀,在人間地辦法就是奪真人爐鼎,當然不一定要奪緋焱爐鼎,但因果在她怨不得旁人。天月大師又指點了另一條路。那就是既然望天吼出身,那麼再借一個望天吼化身。風君子的《天書一化形篇》已經傳給了阿秀,大不了重頭再來一遍。
然而上哪裡去借望天吼的化身?此事匪夷所思,但天月大師說風君子能辦到。風君子想了半天恍然大悟,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和我們解釋了一番天月大師的意思。柳依依瞪大眼睛問:“上哪裡去借呢?”
風君子笑了,他轉頭問我:“石野,我對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嗎?我在哪裡上的幼兒園?”
“讓我想想,你小時候的幼兒園是一家觀音庵,文革的時候菩薩被砸了變成了幼兒園。後來幼兒園又變成了觀音庵,你還偷過一支籤,偷偷丟在香爐裡燒了。”
風君子:“對!關鍵就在那一支靈籤,需要有人再去偷一次。”
“我記得那支籤的籤語是‘病龍行雨’,你抽中之後在龍年大病一場。覺得那東西留在廟裡不應該,不是已經被你偷出來燒了嗎?”
風君子:“那時候我不懂事,以爲偷偷拿出來丟到香爐裡就沒事了。那樣一隻靈籤。豈是凡火能毀,肯定又回到籤筒裡去了。這次乾脆一點,把這支籤拿走得了,它就是我借望天吼化身的靈引。”
柳依依:“我知道那家觀音庵在什麼地方,就離蕪城商業大廈不遠。我們快去吧,是哪一支籤?我現在就去拿!”
風君子瞪了柳依依一眼,輕聲喝道:“陰神闖進菩薩廟是去偷東西,你動腦子想一想好不好!你能幹這種事嗎?”
我趕緊道:“要我去好了,不就是偷一支籤嗎,而且是一支害人地籤,不算什麼壞事。”
風君子搖搖頭:“不好不好,非常不好!你們不明白的。看似簡單,但後果可能會非常嚴重。”
柳依依:“爲什麼呀?”
風君子故意大聲說道:“此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後果可有可無,非常人可料!你們想想看這是在偷誰的東西?……修行人遇到這種事,能躲多遠躲多遠,誰也不願意被捲進世間最難測的因果當中!但話又說回來,那支籤普通人是抽不中的,只有修行有成者纔有辦法將它從籤筒裡抽出來。”我和柳依依就在他身邊,他說話這麼大聲幹什麼?
“此事起因在我,就讓我去吧。”不遠處緋焱幽幽地說了一句。風君子一直沒理她,她也不好意思湊過來,只能尷尬的站着,直到此時纔開口說話。
風君子終於擡起頭對她道:“很好,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否則我能放過你,石野心裡也不會原諒你,阿秀回來後更加不能原諒你。阿秀的爐鼎因你而毀,靈籤就由你去抽吧。……你怕不怕?”
緋焱:“怕什麼?除了你我還真沒怕過別人。”
風君子:“不怕就好。到時候有什麼災禍劫難別怪我今天沒有提醒,你也要有個思想準備。”
緋焱卻岔開話題問了一句奇怪地話:“風君子,來此地之前你在做什麼?”
風君子微微一笑:“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打架偏要挑後半夜,我當然在睡覺!神識喚醒時我就知道這裡出了急事,從容不迫摸黑穿好了衣服。悄悄走出宿舍就來到這裡。我用地是仙人攝物的神通,仙人攝物也攝已,今天你們大開眼界了吧?仙人氣度自然不同凡響!”他說話時臉上現出得意之色。
緋焱一指他的腳脖子,問道:“你怎麼就穿了一隻襪子?”
風君子低頭看腳,可不是嘛?他有些奇怪道:“我記得我沒有半點慌張,兩隻襪子都穿上了呀?”
柳依依蹲下來仔細看了一眼,好奇道:“是都穿上了,你左腳穿了兩隻襪子。”
風君子神色頗爲尷尬,顧左右而言它:“那個,那個觀音庵地位置你們都知道。很好找。兩個時辰之後在觀音庵門口等我,我要仔細交代抽那支籤的講究。你們先去吧,難得回來一趟我還有事要辦。”言畢起身一揮黑如意,駕起龍魂徑自飛去。
從此地飛天而行回蕪城,一個多時辰足夠了。我在前面飛。緋焱默默地跟在後面也不說話。雖然這個結果我早就料到了,但我與緋焱之間畢竟積怨未能盡消,恐怕要等到阿秀真正回來之後纔算完結。
我們在蕪城郊外落下雲端,步行趕到市區內的觀音庵門前,柳依依早就到了。柳依依回去的時候不用讓我帶着她飛天。她摘下指環一閃身就回到了昭亭山,再一閃身又到了綠雪茗間,從那裡趕到觀音庵要快多了。緋焱當時看見柳依依憑空遁走也是大吃一驚。她大概怎麼也沒想到柳依依的修行如此奇妙超常,真不愧是仙人弟子。
時間是天亮後不久,觀音庵已經開門了,有兩個小尼姑在大門前灑水掃地。我與柳依依站在門外的路邊說着話,緋焱遠遠的站在另一側的樹下。
我問柳依依:“你猜風君子去幹什麼了?”
柳依依:“他要是去別地地方我不能察覺,但我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他去了昭亭山神木林,抱着綠雪神木,臉貼着樹幹正在說悄悄話。”
我嘆道:“其實讓他想起往事,心中也未必好受!”
柳依依有些不高興的向緋焱那邊看了一眼:“她喜歡風君子。我有他心通,完全能感覺出來。今天看風君子的樣子,似乎對她也很有情意!風君子爲什麼要對這種女人動心呢?饒了她也就算了。”
“風君子在毫不知情時又遇見她一次,這事很複雜,說不清楚。”
柳依依:“可是我心裡不太舒服,他想對綠雪姐姐說什麼?說緋焱地事嗎?綠雪現在又聽不見!”
“那你這個山神也聽不見嗎?”
柳依依:“神通難及風君子,我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我輕輕摟住柳依依的肩膀勸道:“對風君子和緋焱,我想我們應該寬懷一些。其實不論風君子今天如何對她,明天也會忘了的。他明天連你都會忘了,這短短一天時光換誰都會盡量寬容一些。”
柳依依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氣氛變的沉默了。此時我一眼看見了馬路對面的一個水果攤,擺攤地小販很早就出來做生意了。賣水果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面色如銀盤,體態微腴卻端莊合度。之所以能夠吸引我是因爲她根本不像一個普通的小販,那種端坐的儀態有超凡脫塵之意,在這馬路邊還是那麼嫺靜安詳。
再看一眼我又感到有些意外,她賣地居然是黃金棗!我家附近就是蕪城的山區果園,如今除了金爺爺還沒聽說有別人種黃金棗,更別提在普通的水果攤上能看見。而且現在地季節也不對,黃金棗真正成熟上市的至少應該在兩個月後。在這裡賣黃金棗恐怕不是普通人,我暗中用神念試探卻一無所獲,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我的神識所能察知!然而在來來往往的普通人眼中,她就是個路邊的小商販。
我有些好奇也有些擔憂,偏偏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出現這麼一個人,事情會不會有麻煩呢?我得過去探探她的底細!和柳依依打了聲招呼:“那邊有賣黃金棗的,我們過去買點。”
柳依依:“好啊好啊,紫英姐姐一定喜歡。”
我挽着柳依依的胳膊來到水果攤前問道:“大嫂,你賣的這是黃金棗嗎?怎麼這個季節會有黃金棗?”
那女人溫和地笑了笑:“是黃金棗,但不是本地產的。要稱一些嗎?”
“給我稱十斤。”
女人又笑了:“今天早上剛開張,你一下就買十斤。……你拿好,一共五十塊。”
我伸手一摸兜,表情變的很不好意思,我沒帶錢!昨夜我是和緋焱去鬥法的,不是去請她吃飯的,沒帶錢包也很正常。柳依依隨即反應過來:“哥哥是不是忘帶錢了,不要緊,我馬上給你拿來。”
她閃身走進一條小衚衕,估計是施展陰神遁術直接去綠雪茗間了,沒過幾秒她又從小衚衕裡出來,一路小跑到我身邊遞給我一疊錢。我笑道:“哪用得了這麼多!”
依依:“我把綠雪茗間裡的現金都拿來了,哥哥就放到兜裡吧。……大嫂,這五十給您。”
女人將黃金棗遞到我手裡,衝柳依依笑道:“小丫頭好快的速度。”
這時緋焱也走了過來,估計也察覺這個水果販子不太對勁。她到攤前問道:“大嫂,這黃金棗好新鮮啊!是剛摘的嗎?”
女人:“我賣的水果都是新鮮的。”
緋焱搖搖頭:“可我聽說黃金棗這種果子,成熟之後摘下來,要鋪在竹扁中蓋上麻草蓆十天,之後不論是味道還是藥效纔是最好。”
女人:“哎呦,原來這位妹妹是個行家。那你買回去自己加工就是了,我只管賣水果。請問你要幾斤?”
緋焱眨了眨眼睛:“黃金棗我不要,我想買你手裡那根楊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