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雖然分隔的時間只有短短數日, 但對於穆珩來說，每一刻都是極度漫長的煎熬。
他在這段時間從未表現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像是將一切強烈的情緒從自己的系統中全然清除出去，不表露出半點分毫。
暴怒, 絕望, 惶恐, 擔憂, 全部被深深地壓制在看似平靜無波的表面之下, 漆黑陰鬱的情緒像是沼澤般無聲流淌，隨着時間的推移飛快膨脹。
渴血和毀滅的衝動在他的心底升騰，時刻叫囂着, 鼓動着，教唆着。
最糟糕的是, 穆珩並不準備制止這種衝動。
像是在胸腔中關着一隻瘋狂的獸, 忘記了如何哭泣, 更不知道如何停止，只能通過嗜血的咆哮和殺戮來宣泄絕望。
幸虧……
時安回來了。
穆珩俯下身, 眼眸中暗色沉沉。
他吻了吻時安帶着薄汗的鼻尖，脣面滾燙，雖然動作兇猛，但這個吻卻輕如絨羽，小心翼翼。
——他回來了。
時安嗚咽着把腦袋埋進對方的頸窩。
這次穆珩沒有騙他。
確實不疼了。
但是在疼痛消失之後, 其他的感官卻變得更加敏銳, 反而比起上次更加難捱。
時安泄憤地在對方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直到嘴裡嚐到血腥味才停下。
但是看着對方皮膚上向外滲血的牙印, 時安又有點不太忍心。
他眨眨眼, 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用溼潤冰涼的舌尖舔了舔, 對方的動作不着痕跡地一頓，然後緊接着又將他拖入新一輪的狂風驟雨。
時安用牙齒叼着對方的一點皮肉，一邊磨牙一邊後悔。
他再也不心軟了！
*
隔了整整數日，卓浮才和穆珩恢復聯繫。
雖然屏幕中的男人看上去和先前似乎沒什麼差別，但是卓浮卻隱約能夠捕捉到對方身上和以前的一些細微不同。
在時安失蹤時那個恨不得將整個大陸掀翻過來的恐怖//分子終於消失不見了，雖然穆珩的臉上仍然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是卓浮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現在心情平靜而愉快，更不必說——
穆珩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對方的肩頸間。
衣領和脖頸的交界之處，能夠看到一個若隱若現的齒痕，血跡似乎還尚未乾涸，很顯然是最近才受的傷。
“……”
卓浮的眼角抽了抽。
他深吸一口氣，逼迫自己強行移開視線，開口道：“這段時間的新聞和網上的言論不知道你關注了沒有……”
穆珩：“沒有。”
……猜到了。
卓浮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
“總之就是，管理局這邊通過我聯繫你進行交涉，和你私下裡談一談。”
穆珩眯起雙眼：“私下裡？”
他的脣邊挑起一絲嘲諷的微笑，一雙湛藍的眸底卻沒有半分笑意：
“沒有必要。”
即使還沒有見面，他也十分清楚對方想和他探討什麼內容。
卓浮對這個結果似乎並不意外。
他聳聳肩：“反正我把話傳到了就行，後續就不是我能摻和的問題了。”
“不過我這次來找你，主要不是爲了這件事。”
卓浮輕咳一聲，正色道：“發展的最快，最難處理的幾個污染區在前一段時間已經被你們清理掉了，剩下的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尤其是在你們失聯的那段時間裡，溫瑤成功地搗毀了數個異教徒的基地，並且從中繳獲了不少相關的道具，基本上將剩下的裂縫全部處理結束了，那些由龍的屍骸做成的媒介也被收集，就等時安來處理了。”
“說起來，時安呢？”
卓浮問。
穆珩眸底掠過一絲柔色：“還在睡，等下我會把進度轉達給他的。”
卓浮：“…………”
大意了。
早知道不問這個問題了，至少自己還能少被曬一次！
穆珩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眯起雙眼，緩緩開口問道：
“那個黑袍人呢，這段時間表現如何？”
“他啊……”
卓浮撓撓頭，臉上浮現出一絲困惑的神色：“說實在的，他這段時間真的非常配合，太配合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聽話的囚徒，簡直可以被當選模範了……”
黑袍人這段時間非常安靜。
大部分時間躺在窄小的空間內一動不動，無論是誰向他詢問，總能得到答案。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卻從來不問任何問題。
他從不試圖逃離，也再也沒有嘗試過自戮，無論是吃飯還是背的什麼，全都安靜而順從，簡直就像是被關在隔間裡的一道影子。
穆珩垂下眼，遮住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
在切斷通訊之後，他撈過平板，開始簡單地瀏覽着網絡上的信息。
很顯然，那天時安造成的動靜實在太大，在整個大陸都造成了轟動，無數流言和猜測亂飛，有人認爲是新勢力的崛起，也有人覺得是某個隱世家族的行動，也有認爲這一切都是管理局掩飾自己無能的陰謀，但也有更多的人認爲，這樣強大的力量不可能屬於任何人類。
“有可能是幻想種嗎？”
“幻想種都多少年沒有出現了，倒也不必如此天馬行空。”
“天馬行空？最近這段時間在整個大陸各地出現的詭異事件你是沒有關注嗎？已經多少個區開始撤離災民了？出現幻想種真的沒有可能嗎？”
“如果真的是幻想種……那真的超級恐怖啊。”
“對啊對啊，根據記載，這些物種都實在是太強了，萬一……”
“你們沒有發現嗎？出現那幾個大型術法的位置都是先前被撤離災民的地區，而且我聽說，在那天之後，大規模的魔物襲擊事件銳減！”
“好像是誒…”
……
然後話題很快跑偏。
“如果真的是幻想種的話，你們覺得究竟是哪種啊？”
“我覺得是精靈！”
“真的假的？怎麼判斷出來的啊？”
“因爲精靈好看，論證完畢。”
“……”
“說真的，所有的幻想種化成人形之後都很好看的吧！”
“你在看什麼？”
少年沙啞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
穆珩將平板丟開，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少年從被子裡探出半個毛茸茸的腦袋，一雙金赤色的豎瞳微眯着，顯得懵懵懂懂，可可愛愛。
確實很好看。
他短促地微笑了一下，走過去，在對方的發頂落下輕柔一吻：
“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而已。”
少年迷迷糊糊地仰起臉，看上去像是索吻。
被子從他的身上滑下了一點，露出了白皙的肩膀和脖頸，以及皮膚上星星點點的紅色。
穆珩眸底裡掠過一絲幽暗的淺光。
對方的神色實在是太過熟悉，讓時安瞬間警惕：“怎，怎麼了？”
穆珩搖搖頭：“沒什麼。”
他俯下身，將對方籠罩進自己身體投下的陰影之中，輕吻了一下對方的耳際，嗓音低沉溫柔：“睡醒了嗎？”
“……嗯。”
“想不想多運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