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悽風冷雨的早晨,窗外的雲杉和冷鬆在風雨中瘋狂地搖曳着。洛水河漲了不少,水勢也變得湍急起來。河流上游的原木如同一條條鱷魚,急速向下遊的木料廠衝去。
葉蘇是被雷聲吵醒的,他睜開眼睛時,綺羅就靜靜地躺在自己的身邊,金髮散亂,光潔的後背白的有些耀眼,寬鬆的粉色睡褲也絲毫擋不住她完美的身形。
就在葉蘇深情地看着自己未婚妻的時候,綺羅也睜開了眼睛,她見葉蘇在看她,就抱住了自己的未婚夫,用自己的身軀緊緊地貼着異常怕冷的葉蘇的身體。
兩人很快又交融在一起,銷魂的**聲和急促的呼吸聲全部湮滅在了茫茫的大雨中。
經過整整三個月的實習期後,葉蘇對這個悲催的未來、尤其是自己的領主身份已經適應多了。尤其是與綺羅正式訂婚後,曾熊熊燃燒的作死之心也慢慢淡了。
雖然在別人眼裡,他無時無刻不在作死。比如說今天將要在領主府邸舉行的法案聽證會。克瑞爾認爲,領主大人等於是給了別人一個公然攻擊他的機會,這將會極大地打擊領主威信。
她本來想極力勸阻領主,結果還是被迫說了“如您所願,領主大人”。
早上八點多,儘管外面還下着大雨,領主會議室裡卻已經坐了烏央烏央近百人。
這些就是玫瑰領的居民代表,以前他們的身份各有不同:貴族、平民、賤民、奴隸。
現在,他們有了共同的名稱:公民。
臺下那些貴族對於與平民、賤民和努力共處一室感到非常不快,但是沒有辦法,如果他們不在此阻擊,這幾個對貴族十分不利的新法案肯定會通過。
新法案的草案早就貼到了商業街、居民區、貧民窟,法務部的年輕職員不厭其煩地向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新公民們一條一條解釋新法案的內容,換來的只是白眼和嘲笑——內容實在太離譜了。
他們如何能與貴族老爺平等,如何都能獲得土地?簡直是異想天開。
當領主大人拉着一個美麗的讓人窒息的女子走進會議室時,從未見過領主的人都屏住了氣息:這個傳說中以一人之力收服魔獸、擊敗東境近萬軍隊、舌戰南境女主取回種子的領主,竟然是如此的普通。
與東境一役後,街頭說書人眉飛色舞、唾沫四濺地說:領主的坐騎是一隻高大凶暴的黑色魔獸,眼睛是傳說中的火焰原核,武器是冰霜之刃……媽的,這傢伙沒一句話是真的。
至於眼前這位美麗的小姐,貴族們很快認出,這不是給領主燒飯的丫頭麼?怎麼敢公然出席玫瑰領的正式活動?
平民中間也有不少人認出:這不是在我那買菜的小姑娘麼,怎麼和領主關係這麼親密?她是領主的什麼人?
當領主夫人把綺羅按在領主夫人的位置上時,幾乎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珠子,特別是那些貴族:領主大人是瘋了麼?他如果真的喜歡這個小丫頭,隨便玩玩就是了。難道他真的想娶領主府邸的一個下人?
葉蘇一揮手,法務部立法專員開始逐條朗讀待實施法案的內容。根據議程,朗讀結束後,居民代表可以對內容進行辯論,法務部和領主本人將進行解答。
綺羅坐在那裡,心中十分不安。
她低頭看着白色的樺木地板,數着上面的年輪,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覺得這麼一直低着頭不太好,就強迫自己擡頭看了一眼下面的人羣,結果看到的只是質疑、嫉妒、輕蔑和迷惑,又趕緊低下了頭。
儘管外面很冷,會議室裡卻十分暖和。立法專員剛開始讀法條時,室內滿是質疑之聲。再後來,他每宣讀一條,室內就響起了平民百姓的歡呼聲和貴族的咒罵聲。
一直到下午兩點,法條才全部讀完。葉蘇也聽得練練打哈欠,現世的法條實在是太過臃腫,遠沒有前世的簡練優美,說到底還是居民教育程度太低了。葉蘇給法務部的人演示了一遍該如何編纂法條,結果他們都說難以理解,只好作罷。
反正法律的精髓本來就不是優美的法條,而是正義與公平的內核。
辯論環節一開始,立刻就有貴族起身發難。原領主府邸衛隊長蘇諾牙齒咬得嘎嘎響,氣沖沖地說:“領主大人,廢除了貴族特權,還有誰會跟着您賣命!哪次玫瑰領出現危機不是我們貴族衝在前面!您太輕視我們貴族了!”
會議室裡頓時起了軒然大波,從未參加過類似會議的公民代表不敢想象居然有人敢跟領主大人這麼說話。
葉蘇還沒來得及迴應,又有貴族起來咆哮:“什麼狗屁平權法案!讓老子跟那些奴隸、賤民、平民、商人和女人平等,這不是亂了倫理綱常麼?!給予他們自由,玫瑰領還不要翻天?”
立刻有人認出這是貴族事務大臣舒斯特。其他公民代表心裡十分不舒服,卻敢怒不敢言。
有一位奴隸出生的公民代表也鼓起勇氣站了起來,說出了自己的意見:“領主……大人,您的土……地法案要保證……所有人都……有地可種,可是地從何來。玫瑰領的地方……很小,土地本……本來就不多。您廢除奴隸後,他們……該如何生存,會……會不會受到貴族報復。”
其他公民代表也紛紛附和了起來。
克瑞爾左手邊那位留着齊劉海的黑髮女性微笑着說:“我們的新領主大人果然和我妹妹說的一樣,很喜歡作死呢。看,貴族不喜歡他,新公民不相信他。”
克瑞爾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相信他。”
克瑞爾右手邊那位穿着黑色大衣,留着八字鬍和短鬚,戴着一頂幾乎遮住了半張臉的禮帽的中年男子抱着雙手,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的場景。
葉蘇走到臺前,微微一擺手,臺下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臺下的人,就緩緩說道:“先從第三個問題說起。至於廢奴政策出臺後,新公民該如何生存,這不是問題。因爲,你們已經對貴族沒有人身依附關係了,他們不能再用鞭子和惡犬強迫你們提供無償勞動,只能花錢購買你們的勞動,生存不會是問題。”
“至於土地的來源,土地法大綱裡沒說,我在這裡向你們承諾:領主事務辦公室將對玫瑰領土地進行全面清查,瞞報的土地將被沒收。我作爲領主,自願放棄對佔玫瑰領將近一半面積的荒原的所有權。你們有本事開墾多少土地,就可以佔有多少。”
“如果未來人口增加,需要對土地重新進行分配,玫瑰領領主事務辦公室將會足價從你們手中贖買。對於這些新增的土地,領主府邸存有足夠的種子供你們耕種。種子的費用可以等到你們收穫後再行償還,不知這樣是否能讓你們滿意?”
會議室裡頓時響起了歡呼聲,掌聲雷動,“領主萬歲”“土地法案萬歲”的的聲音不絕於耳,貴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們似乎已預感到法案的通過不可避免。
葉蘇又說:“法案實施後,土地將歸玫瑰領的公民所有。你們成了玫瑰領的主人。各位主人們,你們能忍受被別人辱罵毒打,任由別人奪取你們的土地,屠戮你們的妻兒父母,搶光你們辛辛苦苦的收成嗎?”
臺下的絕大多數公民都紅了眼,怒吼道:“不能!”
葉蘇火上澆油,“那你們就爲我賣命吧!我葉蘇在此立誓,一定要給你們帶來你們心中的未來!”
不知是誰教他們的,所有人都吼叫了起來:“如您所願,領主大人!”
現場的貴族被他們眼中的平民、賤民和奴隸的吼聲嚇破了膽,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