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星辰坐在領主辦公室裡,看着眼前的一堆文件發愁。雖然做了幾個星期的領主,他依然對這些文書活一籌莫展,公主許諾的助手又遲遲不來,這讓他很苦惱。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看看書桌上擺着的那個姑娘的照片。照片上那個姑娘的笑容那麼自然、純淨、美麗,就好像是一縷輕風一般,滌盪着他煩躁的心。
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姑娘的名字——裴茜。
桌子上擺着一條透明的項鍊,也就是裴茜送給他的,他本來送給靈薇了,靈薇以爲是水晶項鍊,就美滋滋地收下了。結果洛川公主一看見她就說,“靈薇,你的鑽石項鍊好漂亮,”嚇得她趕緊還給了星辰。
在這寂靜的夜裡,他看着裴茜的照片,兩人之間似乎產生了一種奇妙的關聯,那種感覺,讓他彷彿泡在溫暖的、清冽的溫泉中,渾身暖洋洋的,無比的舒適。
就在他看着手中的照片時,身後突然傳來了裴茜女伴祈美的聲音:“領主大人,你……你一直在看着大小姐的照片嗎?難道說……你喜歡上大小姐了?”
星辰嚇得差點沒把手中的照片給扔了,他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接過祈美遞過來的紅茶和點心,尷尬地說:“沒有。我一點都不瞭解她,怎麼……又怎麼會喜歡……嗯,你做的冰紅茶真好喝。”
祈美笑着說:“我端來的時候是熱的,看你在那看大小姐的照片,就等了一會兒……”她看了看牆上掛着的鐘,就說:“等了半個多小時吧。”
星辰無話可說。
祈美說:“既然你不瞭解大小姐,我就幫你瞭解吧。大小姐很早很早就隨父母從洛水城搬遷到巨杉城了。夫人去世後,老領主對她保護過度,導致她很少接觸外人,不怎麼會表達自己,看着有些呆,不過其實是個善良聰明的好姑娘。”
星辰說:“哦,哦……”
祈美見星辰無動於衷,就又說:“領主大人,您一點都不喜歡她嗎?”
星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左袖子,就說:“你看看我這樣子,只會耽誤姑娘,哪裡還敢對這些事情有什麼念想……”和祈美相處了幾周後,他慢慢地願意吐露一些自己的心事了。
祈美驚訝地說:“您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別人的想法先不說,你怎麼能因爲這點小事就否認和看輕自己呢?您是在雪月狩獵中失去這條胳膊的,別人只會敬重你,而不會因此嘲笑你。”
星辰驚訝地說:“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
祈美說:“你等一會兒。”
兩分鐘之後,她拿出了一張捆好的卷軸,緩緩在書桌上展開,露出了一幅畫。星辰一看就頓時生出懷舊之感——桌子上擺着的正是南境十子的畫像。
祈美說:“這是大小姐收藏的,她一向很敬重英雄,也認出了你。她……還挺喜歡你的……可是特別生氣你和這個無惡不作、姦淫擄掠的人在一起。”
星辰驚訝地說:“什麼無惡不作、姦淫擄掠的人?”
祈美指着其中那個黑髮的人,氣憤地說:“就是這個人類!我都聽說了,他在霜月狩獵中就是動動嘴而已,根本沒出力,混了個‘南境十子’的身份。後來又頻頻與東境和南境打仗,殺戮無數。不僅如此,他還對精靈姑娘有特別的癖好,誘拐了許多精靈少女,任意凌辱……”
星辰哭笑不得地說:“是誰告訴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我這當事人怎麼都不知道?沒有一句是真的。”他想了一會兒就說,“有一句話倒是不假,他對精靈姑娘有特別的癖好,但人家那也是情投意合、自願結合的,至於誘拐精靈少女什麼的,全都是胡說八道,就算他願意,他老婆還不得手撕了他。”
星辰和葉蘇在一起時,學了很多葉蘇的口頭禪,什麼“手撕”之類的詞,祈美只能聽出個大概意思,仔細想了想又覺得很生動有趣,就輕輕地笑了起來。
星辰懷念地說:“他匆匆闖進了我們的生活,將我們從絕望中帶了出來,又匆匆離去。當然,他也沒白乾——他把我們南境最出色的兩個女孩給帶走了。我們的世界被他整個改變了,芙婭說的對,如果真有什麼天選之子,那一定就是他。”
說到這裡,星辰突然驚覺地說:“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呢,葉蘇的壞話都是誰教你們的?”
祈美有些驚慌地說:“不是我亂說的,是城裡的神官說的。那位女神官是從帝國女神殿來的,很受尊重……我相信您說的話,可是神的侍者怎麼會說謊呢……”
星辰心裡一驚,心想:難道帝國的勢力已經滲透到北境了?
他想了一會兒,隨即又放鬆了下來,心想:嘿嘿,帝國我可惹不起,回頭告訴洛川公主、提醒她注意就好了,別的我可就管不着了。讓老友去費心吧。
星辰回過神來,對祈美說:“對了,你究竟想和我說什麼呢?”
祈美咬了咬嘴脣,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啜泣着說:“領主大人,洛水城酷寒難當,大小姐自幼體弱,根本受不了的。請您把她接回巨杉城吧。如果您不同意,能不能請您把她平安送到洛水城的老家……那些領主,一定會報復老領主的,大小姐肯定會……”
祈美本以爲星辰會不同意,結果星辰啪地站了起來,拉起了祈美,恍然大悟地說:“我怎麼忘了這一點?巨杉領主就這麼把城市獻了出來,其他幾個領主肯定會找他麻煩,就他那幾個親隨……算了,不多說了,我得趕緊去了!”
不待祈美召集領主衛隊,星辰已經騎着馬箭一般地呼嘯而去,祈美看着星辰匆匆離去的背影,有些好笑:你還敢說你不喜歡大小姐,把現世靈術師最高的榮譽送給了她,一聽說她可能有危險,跑的比誰都快。請你把大小姐,平平安安帶回來吧。
* * *
就在那個殺手頭目企圖進一步侵犯裴茜時,其中一位瘦高個的靈術師走了過去,拿起了裴茜手中的橙星徽章,仔細地端詳了起來,當看到上面的常春藤圖案和“星辰”兩個小字時,臉上立刻變了顏色。他拍了拍殺手頭目的肩膀,冷冷地說:“走開!”
殺手頭目本來就對他辦事時別人來打擾感到十分不快,一聽那個瘦靈術師說話那麼不客氣,罵罵咧咧地起了身,推了那個瘦靈術師一把,暴躁地說:“你個混蛋,不知道要排隊嗎?”
在衆目睽睽之下,瘦靈術師瘦骨嶙峋的手一把扼住了殺手頭目的脖子,掐得他渾身抽搐,直翻白眼,漸漸斷氣,才隨手將他扔在了地上,冷冷地說:“蟲子,看來沒人教過你們應該怎麼和靈術師說話呢。”
殺手頭目手下的十幾個殺手剛要上前爲老大出氣,卻被另外一個稍微矮一些的靈術師攔住了。他手中的雷電突然拉成了一條白色的線,散發着刺眼的光,攔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有人不知好歹地直接穿了過去,轟然倒地,連呼救聲都沒來得及發出。
其他人登時不敢動了,進退維谷。
瘦靈術師叫醒了裴茜,拿着橙星徽章問她:“這個東西你是從哪裡來的?”
裴茜一見到心愛的徽章被搶走了,就掙扎着坐起身來,一把從瘦靈術師的手裡把徽章搶了過去,緊緊地抱在懷裡。當她看見自己只穿着薄薄的內衣時,羞得滿臉通紅,趕緊拉上了衣服,什麼話都不說。
“哼,你不說我也知道,”瘦靈術師語氣不改地說,“這是南境的橙紋靈術師星辰的東西,原來他已經來到了北境。不用說,其他幾個橙紋靈術師應該也來了。原來,艾琪璐共主也介入北境之爭了。難怪王室一下子變得這麼厲害了。”
裴茜完全聽不懂瘦靈術師在說什麼,她只是緊緊地抱着那個橙星徽章,靠着馬車,握着昏迷的父親的手,不住地顫抖、流淚。
“這個橙星徽章在整個精靈世界不會超過十枚,擁有者都是精靈世界最頂尖的靈術師,迄今還活着的只有五個人——南境的艾薇兒、紅玫、星辰、洛葉和芙婭。哼,不用說,這是他送給你的定情信物吧?既然這樣,我們就在這等他好了,看看他究竟有什麼資格被稱作‘雷帝’。”
說這話的時候,他左手上隱約冒着刺眼的電火花。
裴茜嚇壞了,她想說:不是的,這根本不是什麼定情信物。可是,她害怕得根本說不了話。她見眼前的這個靈術師對她沒有什麼惡意,就費盡了力氣,把她的父親拖到了馬車上,給他灌了幾口水,又給他包紮好傷口。
她根本不敢逃也逃不掉,只好坐在馬車上,摸着父親的臉,委屈地痛哭了起來,心裡絕望地想:你怎麼可能來找我呢?我們根本就不認識。艾米麗婭女神,請你救救我和父親吧。我……我實在太笨了,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