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轎門被輕輕踢開,熱鬧、喧譁的聲音隨着溫暖的空氣立刻如潮水般涌了進來,柳詩晗挺了挺腰,一時之間有點不太適應,僵直身子,摒住呼吸,全神貫注地捕捉着周圍的一切動靜,喜帕下那雙大大的雙眸似乎還有點驚恐,柳詩晗促狹的扭了扭肩,試圖緩解身上的不適。
司空墨染雙眼一緊,發覺到柳詩晗的緊張,捕捉到她扭肩的動作,勾了勾嘴角,似乎是微笑的動作,可惜動作不大,再加上衆人的眼睛都在新娘身上,所以,沒有人發覺。彎着身子,司空墨染把上半身探進轎裡,伸手,牽過柳詩晗的手,大步朝大廳走去。
柳詩晗一驚,心裡微微震了一下,這,不是應該牽“手牽”的嗎?柳詩晗腦袋裡一片空白,可腳丫子還是條件反射地緊跟着司空墨染身後。隨着漸漸靠近大廳,周圍起鬨的聲音更大了,夾雜着一、兩聲尖銳的口哨聲,柳詩晗埋着頭,雙頰微微發燙,還好,有喜帕遮着,外人看不見。
司空墨染此時心情並不好,多少和今天是成親的日子有關,這些前來祝賀的人,個個畏畏縮縮,埋着頭,連腦袋也不敢擡起來,目光躲閃,還能硬着頭皮頂着個“恭賀”的帽子來送禮,參加喜宴,能虛僞到這個境界,不愧是官場老手,如果不是父皇賜婚,這些人是打死也不會,更不敢進這“墨王府”的大門。司空墨染本就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現在,來了這麼多假惺惺的人,擠得王府人山人海,也難怪他陰着一張臉,壓了一肚子的火,可週圍奉承的人,卻還拼命朝他擠去,雙眼盯着地面,送着所謂的“祝福”。
韓瑞儒跟在司空墨染身側靠後的地方,努力陪着笑臉,拼命幫他打着摺扇,心裡卻暗自祈禱着:滅火,滅火,我的王爺呀,你可千萬要忍住,不能在這節骨眼上發飆。
隱忍着身上的怒氣,司空墨染和柳詩晗終於在衆人半真半假的祝福聲中拜完堂,無視房間裡的喧囂和起鬨聲,司空墨染牽着柳詩晗的手,徑直朝殤園走去,留下衆人在大廳裡莫名其妙。看着那兩人逐漸消失的背影,衆人面面相覷,沉默了下來,未有下一步的舉動,確切地說,是大家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只是暗自猜測着,不知道這妖孽一般存在的墨王爺,在賣什麼藥。
韓瑞儒氣呼呼地替自己扇了兩下摺扇,努力平撫着自己的哀怨,額角上隱約浮現着網狀的、青色的紋路,喘了兩口氣,韓瑞儒陰沉的面孔隨即換上一副圓滑的笑容,右手朝一側攤開,對着那羣陽奉陰違的人說道,“各位,先請上坐,馬上就要開席了,我們留點時間給兩位新人,大家都是過來人,有的事,就不明說了。”說完,一臉曖昧地衝衆人一笑。
衆人一副瞭然的神情,擠眉弄眼地互相對視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同樣很曖昧,打着哈哈,衆人心照不宣地走向酒席。
殤園,廂房。
司空墨染牽着柳詩晗在園子裡穿梭着,還好,這次的速度不快,不過,柳詩晗還是有點納悶,這程序,和禮儀麼麼教得不一樣,他,這是要幹嘛?
推開廂房大門,司空墨染把柳詩晗帶到桌邊的凳子旁,坐下,自己則蹲了下來,遲疑了一下,司空墨染
雙手掀開柳詩晗腦袋上的喜帕。柳詩晗愣了愣,隨即,抿着嘴,看着司空墨染,認真地等着他說話。
張了張嘴,司空墨染猶豫了,兩人四目凝視,眼神坦蕩,第一次,有人敢這麼和司空墨染對視這麼久,而且,眼神清澈得沒有任何雜質,司空墨染微微有點失神,良久,司空墨染低沉似的聲音終於在屋內輕輕響了起來,“我們成親了,我會對你好,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但是……但是,我不會給你愛。”說完,司空墨染做好了柳詩晗發飆的準備,反正,自己也想好了後面的說辭,沒理也能說得理直氣壯,更不怕柳詩晗變成潑婦,無理取鬧,沒準,變成潑婦更好,藉此把她打入“冷宮”也不錯。
嗯?柳詩晗歪着腦袋,略微有點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在消化掉他剛纔說的話後,柳詩晗莞爾一笑,輕輕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這下,輪到司空墨染意外了,她竟然就這麼輕易地答應了?說得那麼雲淡風清,那麼事不關己,怕柳詩晗沒理解自己的意思,司空墨染難得地決定解釋一下,“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給你我的一切,除了愛。在外人面前,我會假裝很愛你,對你很好,呃,也就是我和你會在外人面前假裝很恩愛的意思,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我也可以縱容你的一切行爲,只要不干涉到我的自由和私事,但是,我不會給你愛,你明白嗎?”聲音裡的溫柔,讓人覺得,此時,這兩人似乎不是在談條件,根本就是在說着甜言蜜語。
“嗯,我明白。”柳詩晗再一次肯定的點了點頭,臉上掛着淡淡的笑。
“……那就好。”司空墨染仔細端詳了一番柳詩晗的表情,放心地籲出一口氣,柔聲說道,“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嗯……”柳詩晗歪着腦袋,賊呵呵地轉了轉眼珠子,試探地問道,“那個,我能不能逛街?”柳詩晗知道,作爲一個王妃,要自由逛街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有時,連出個門,都要像找人借錢似的,像個孫子一樣再三懇求,畢竟身份在那裡,有時不得不避嫌,但是外面的世界,對自己的誘惑真的很大,還有那麼多好吃的、好玩的沒有一一享受,如果不能繼續的話,還真不甘心啊。
“哦?”司空墨染好笑地皺了皺眉,看着柳詩晗賊賊的模樣,不知道爲什麼,心情大好,“我說過了,只要是你想的,儘管去做。”隨後,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司空墨染對柳詩晗說道,“餓了,你就先吃,不用等我,知道嗎?”
柳詩晗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司空墨染起身,朝飯廳走去。
“小姐!”司空墨染走出殤園後,苟梅義憤填膺地站了出來,“這個王爺什麼意思,他怎麼能這樣對你!”苟梅的聲音不大,但是卻極其憤怒。
“梅姐姐,其實,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了。”柳詩晗的聲音裡聽不出她此時的情緒。
“什麼叫‘我可以給你我的一切,除了愛’,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把您打進了冷宮!小姐,要不,我們回丞相府,或者,回夫人那裡去!”苟梅本來對這樁親事就心存芥蒂,被司空墨染這麼一說,就更不樂意了。
“至少,他
很坦誠,”柳詩晗把氣呼呼的苟梅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說出了他的底線,至於愛……”柳詩晗嘆了口氣,“不是每對夫妻,都會像娘和爹那樣恩愛,他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很多,其實,賞燈大會上皇上賜婚時,從司空墨染的眼神裡,柳詩晗就看到了他的內心,能做到現在這樣,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小姐,您這是在替王爺開脫!”苟梅生氣地拍了拍桌子,不依不饒地繼續爭辯道,“哪有前腳拜完堂,後腳就說什麼假裝恩愛的,恩愛也是可以假裝的嗎!他……他……”苟梅氣結,胸口上下劇烈起伏着,說話也結巴起來。
“梅姐姐,這是王府,別亂說話,被有心的人聽去了,會大做文章。”柳詩晗突然秀眉一擰,嚴肅地看着苟梅。
被柳詩晗這麼一瞪,苟梅囂張的氣焰一下就被打得灰飛煙滅,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喜宴上,司空墨染也不應酬,自己坐在座位上埋頭吃着自己的,也不管周圍的人,而那些本就不願意來,但是又被皇上“分配”過來的臣子們,索性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埋頭吃着食物,偶爾和身邊的人交談兩句,這冷清、嚴肅的場景,哪是什麼喜宴啊,自顧自地吃飽了,司空墨染丟下衆人,回到書房,什麼也不做,躺在貴妃椅上假寐。
留在飯廳裡的衆人本來就是被迫來參加這個喜宴,主人似乎也很不待見自己,衆人迅速填飽肚子,假惺惺地對韓瑞儒做了番希望再次替自己轉達恭喜和祝福的請求之後,便屁顛顛兒地回去了,也樂得輕鬆,這樣,總算可以向皇上交差了。這些臣子們雖然完成了任務,可心裡卻羨慕着那些被“分配”到三皇子喜宴上的大臣,可以玩得那麼盡興。
“怎樣?”韓瑞儒送走賓客後,也走到書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轉着手裡的摺扇,問着假寐的司空墨染。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可以給她一切,也會縱容她的一切,但是不會給她愛。”司空墨染閉着雙眼,背書般說着自己剛剛達成的條約。
“那她……?”韓瑞儒笑眯眯地看着司空墨染的側臉,等着他出糗,這小子,一定不會就這麼容易全身而退,肯定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她同意了。”司空墨染慵懶地伸了伸懶腰。
“哦?”韓瑞儒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朝司空墨染探過身子,“她竟然同意了?沒和你理論?沒和你大吵大鬧?”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
司空墨染微微搖了搖頭,一臉“真對不起,讓你失望了”的表情,無辜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韓瑞儒的超級大臉。
“看來,她很不一般。”韓瑞儒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眉頭輕蹙,若有所思。
“她應該是知道即使她那樣做了,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所以,還有什麼好鬧好吵的?當然只能接受我的條件。”司空墨染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只是,嘴角一閃而逝的笑意似乎並不是這樣認爲的。
“哦?”韓瑞儒雙眼發着精明的寒光,看着手裡又開始轉動的摺扇,嘴角掛着一絲邪魅的笑容,恐怕,不單只是這樣吧……絕對有內幕,我一定要挖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