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詩晗貓着身子,順着牆角輕手輕腳地朝南走去,一路上竟然連個人影都沒見到,出奇地順利。約莫走了十幾米的距離,柳詩晗眼前赫然一亮,這是一個明顯被隔離出來的空間,一道如同屏風一樣的大門矗立在正前方,或許是因爲白天這裡沒什麼人的關係,又或許是因爲某人的疏忽,這道大門微微隙開了一條縫,並未關嚴。
柳詩晗左右張望了一番,確定沒有人發現自己,一個閃身,消失在屏風後,並小心地栓上了門閂。屏風後面是條長長的走廊,安靜、乾淨,和外面的沒什麼區別,木製的地板走上去“噠、噠”做響,柳詩晗的腳步放得很慢很輕,生怕驚擾到了什麼,雪白的牆壁上,每隔幾步就掛着一副水墨畫,或花、或鳥、或山水,被深深淺淺的黑色描繪着,栩栩如生,勾勒得十分生動。柳詩晗慢悠悠地走着,時不時地佇足觀望一番,這些畫雖然不是出自名師之手,可這筆下的功夫着實厲害,有着雄厚的功底,這,會是那花樓老闆的傑作嗎?
長廊的最末處靠左邊,是個半掩着的房門,柳詩晗停下腳步,微微蹙眉,猶豫着是先偷窺一下,還是直接打招呼進去?躊躇片刻,柳詩晗彎着賊呵呵的眼睛,看着那半虛掩着誘惑自己的大門,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管它的,先偷偷瞄一眼再說。
嗯?有說話的聲音,屋裡不只一個人?柳詩晗蹲着身子,藏在門後,用一隻眼睛朝裡偷瞄着,背對大門的桌旁,坐着的是個男子,此時他正微微側過腦袋,似乎是在和一旁的人說着什麼,聲音太小,聽不真切。柳詩晗尋着那人側目的方向望去,可惜了啊,半掩的門遮住了那邊的風景,什麼都看不到。無奈,柳詩晗重新把注意力回到了背對着自己的男子身上,嗯?玄青色的長袍,這顏色、這款式怎麼這麼眼熟?目光慢慢朝上移去,銀色的頭髮!不是吧?柳詩晗壓抑着自己慌亂的心跳,使勁眨了眨眼,是的,沒錯,銀色的頭髮!
柳詩晗腦袋一片空白,手指微微顫抖着,小小地朝後挪動了一下身子,打算趁還沒被發現的時候全身而退,僵硬的手指卻不聽使喚地輕觸了一下房門,房門細微地動了一下,隨即,柳詩晗眼前一片大亮,滿眼的玄青色,司空墨染!他竟然就這麼靜悄悄地站在了自己面前!柳詩晗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這傢伙,耳朵怎麼這麼靈,身手怎麼這麼好?還有,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司空墨染心裡的怒火不可抑制地從身上散發了出來,雙眼微緊,陰戾地看着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的柳詩晗,眼光瞟到那一身男裝,司空墨染邪魅地一勾嘴角,操着雙手,戲謔地看着哆嗦的柳詩晗。
“墨,你認識的?”嬌媚的聲音剛從耳邊飄過,司空墨染身邊便靠過
來一嬌滴滴的身影。
柳詩晗仰着頭,看着靠在司空墨染身邊的女子,這模樣……難怪了,柳詩晗心裡一陣莫名的惆悵,這女子,皎若秋月,豔美絕倫,媚若無骨,十足的一個美人兒,原來,是因爲她,所以墨才和我約法三章,因爲她的身份,所以不能娶她,只能這麼偷偷摸摸麼?柳詩晗輕咬嘴脣,剛纔還欲跳出胸口的心臟,現在漸漸變得沉重。
見司空墨染沒有回答,女子親暱地挽起了他的手臂,把腦袋靠在了上面,戲謔地看着柳詩晗,“是個女的,墨,該不是你的風流債吧?”
司空墨染輕聲一笑,搖了搖頭,“墨王妃。”
“哦,”女子鬆開挽着司空墨染的手,走到柳詩晗面前,蹲下,細細打量了一番,“你就是墨王妃?”女子伸手托起柳詩晗的下巴,“嘖嘖嘖,好一副花容月貌,這副姿色,放眼六國,無人能敵,墨,你的眼光不錯。”
“哼。”司空墨染冷哼一聲,看着柳詩晗的雙眼卻沒有任何溫度。
“緋月,”女子嬌媚的聲音再一次在柳詩晗耳邊響起,呢喃軟語,帶着一絲蠱惑,溫暖的氣息吹在柳詩晗的臉上,竟是說不出的舒服,“我叫緋月。”
柳詩晗呆滯地點了點頭,“我,我叫柳詩晗。”
“名字和人一樣美。”緋月收回託着柳詩晗下巴的手,退回到司空墨染身邊,親暱地靠着他身上,含笑,俯視着地上的柳詩晗。
司空墨染冷冰冰地看着柳詩晗,似乎要用犀利的目光把她戳得千瘡百孔,柳詩晗心虛地縮了縮脖子,笨手般腳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屁股,柳詩晗諂媚地衝司空墨染笑了笑,擺着小手,“那個,我不是來逮你回家的,你繼續玩,玩得開心。”說完,也不等兩人反應,柳詩晗腳底加油,一溜煙地消失在兩人面前。
“挺有意思的一個人,”緋月望着空蕩蕩地長廊笑了笑,繼續掛在司空墨染的身上,“墨,你不追?”
“沒必要。”司空墨染轉身,甩下緋月,坐回桌邊。
“你不趕快回去解釋?”緋月回頭望着司空墨染,淺淺一笑。
“你的話很多。”司空墨染捏了捏手指,房間裡的空氣停滯了下來。
“話說,那可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啊,每日的朝夕相處,你就沒心動?晚上,你們是不是同牀共枕?有沒有做什麼?”忽視掉房間里正急速下降的溫度,緋月捂着小嘴,走到桌邊,牛皮糖一樣粘在了司空墨染身上。
“你活得不耐煩了?”司空墨染眉梢輕挑,指關節啪啪做響,身上的殺氣毫不掩飾地釋放了出來。
緋月吞了吞口水,忿忿地在司空墨染身邊坐下,小聲嘟囔道,“人家還不是
關心你嘛,見你做了這麼久的和尚,好不容易開葷了,想和你交流一下,可你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情報蒐集的怎樣?”司空墨染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說起了正事。
“這些是最近的,喏,你先看看。”緋月從袖口拿出一張薄薄的紙,遞到司空墨染面前。
柳詩晗小跑着朝廂房奔去,時不時地回頭看看有沒有人跟上,一推開廂房大門,就看見紅衣呆呆地站在離桌邊最遠的窗戶旁,苟梅到是盡責地坐在桌邊,欣賞着樂琴的琵琶技藝。
“公子。”見柳詩晗終於回來了,樂琴心裡一陣雀躍,抱佔琵琶站了起來,迎上前。
“樂琴姑娘,我突然有急事,要馬上回去,下次我再來好好欣賞你的技藝,多有怠慢,抱歉。”柳詩晗邊說邊拉着苟梅,又衝紅衣眨了眨眼,狼狽地朝樓下衝去。
馬車裡,苟梅詫異地看着緊張兮兮的柳詩晗,張了張嘴,猶豫了幾下,心裡的疑問還是沒有問出口。
“紅衣,麻煩你再快點。”柳詩晗掀開簾布,再一次催促着趕着馬車的紅衣。
“是,王妃。”紅衣揮了揮手裡的鞭子,馬車“得、得”地朝前駛去。
苟梅目不轉睛地看着柳詩晗,“小姐,您是不是看到鬼了?怎麼這麼魂不守舍的。”
“比鬼還可怕,”柳詩晗深呼吸了幾次,平撫着自己的驚慌,“我看到了墨和他的相好的。”
“相好的?是妓院裡的人?”苟梅不高興地擡高了音量。
柳詩晗點頭,這個秘密現在被自己知道了,以後兩人演戲就會更加尷尬了。
“不會的,王爺潔身自好,王妃,您一定看錯了。”紅衣回頭,衝車裡的人說道。
“什麼叫不會的,”苟梅索性掀開簾布,對紅衣吼道,“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家王爺去什麼地方,見什麼人,做什麼事,還要向你稟報嗎?”苟梅很生氣,自家小姐這麼漂亮,這麼賢惠,那王爺還上妓院,要是把那人娶回王府了,我家小姐要怎麼辦?
“王妃,屬下從小就跟着王爺,王爺的秉性屬下最清楚,王爺不會。”紅衣極力替自家主子辯解着。
“你們都別吵了,”柳詩晗制止了正欲繼續譴責的苟梅,衝紅衣說道,“我們還是先快點回王府吧,其他的,以後再說。”
“是,王妃。”紅衣再一次用力揮着馬鞭,抽在馬身上。
柳詩晗靠在軟枕上,想着那如同罌粟一般妖豔的女子,心裡一陣落寞,自己這麼狼狽地逃跑,是害怕麼?回想着那日在廂房裡司空墨染對自己發火的情景,柳詩晗哆嗦了一下,這個秘密,就讓它爛在自己的心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