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兒這話倒是說得好笑了。我記得我無端端地被罰可就是在家宴上,我這連家宴都沒有參加的人,怎麼好說是侯府的嫡親小姐?”顧清歡掩着嘴笑,眉眼凌厲至極:“心兒莫跟我提什麼家人了,說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心兒嘆了口氣,大小姐的性子果然是執拗的緊。
她端坐起身,認真道:“大小姐這是不願意聽老夫人的話了?”
顧清歡眯了眯眼,身子微微後仰,纖長的手指交叉合握,放在膝頭。
她無聲地與心兒對視,無言,卻決絕!
心兒來之前便知道這是個難辦的差事,等見了她這個模樣,心裡更是嘆氣。老太太在家宴上落了大小姐的臉面,大小姐心裡記恨在所難免。更何況,老太太只聽他們一面之詞,也不給大小姐辯解的機會,誰知道這其中有沒有什麼誤會?
她跟隨老太太的年歲久,什麼樣的陰私沒見過。她本就是不相信大小姐會做出那等恐嚇小孩兒之事的人,奈何老太太關心則亂,她這些當下人的也沒得辦法。
放軟了語氣,心兒道:“大小姐,奴婢方纔說的話是有些重了,您也別跟奴婢一般見識。”
顧清歡仍舊是副笑模樣,只是比起先前要真實了許多,她道:“心兒姑娘也不過是個傳話的人罷了,我這心裡明白的很,斷不會錯怪好人。”
說着,她打了個呵欠,有些懶懶道:“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我還有事,也就不送你了。”
還未勸說成功,心兒自然不會走。看顧清歡起身,她也跟着站起來,道:“大小姐,奴婢也不與你說一些將來才發生的空話,但說這眼前的事兒。這些日子呆在房中您怕也是委屈的緊,您難道就不想出去?”
顧清歡淡淡地斜睨她一眼,笑道:“怎麼,聽老夫人的意思,若是我將受的委屈告訴武華王爺了,她便永遠不讓我出去了?”
心兒沒想到顧清歡竟然誤會至此,忙焦急道:“大小姐可別誤會了。您畢竟是老夫人的孫女兒,哪裡會一直這麼拘着您?只是顧忌大夫人和二小姐,這才做出一副樣子,她老人家心裡還是念着你的好的!”
“大夫人和二小姐?”顧清歡敏銳地發覺了什麼,目光凌厲起來:“果然是她們挑撥離間!”
心兒一驚,發現自己竟然說了實話,暗自懊惱。
顧清歡向前走了兩步,逼近道:“心兒姑娘不妨與我說個實話,老夫人爲何在家宴上問罪與我?我可不認爲真的是因爲我晚了那麼幾刻鐘才惹得她老人家不喜。”
心兒垂着眼,抿脣不語。
顧清歡盯着她,知道她是個嘴巴嚴實的,想來也問不出來什麼。不由得笑道:“瞧瞧,這又不跟我說實話,又叫我閉門思過。我這腦子笨得很,實在想不出自己究竟錯在哪兒,可不就是要我一直閉門下去麼?”
見心兒張嘴想要說話,顧清歡擺擺手,繼續道:“心兒姑娘不願意說也罷,總歸是陶玉然使得手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也沒必要知道箇中原因。”
心兒嘆氣道:“大小姐,心兒與您說實在話,您實在是太要強,若是您能好好地與老太太說話,做出些委屈模樣,老夫人自然曉得心疼你。偏生您這麼倔強……唉!”
顧清歡不曾想心兒會這麼說話,心裡竟有幾分興味,道:“心兒姑娘一向不參合這後院陰私,今日居然會說出這種話,倒是讓我吃驚了。”
心兒抿了抿脣,猶豫片刻,道:“奴婢雖然只是個下人,但一直跟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見得也多,瞧得出誰是真心對老太太好的。我知道大小姐孝順,只是因爲心裡仍有怨氣才衝撞了老太太。可這祖孫兩個哪裡有隔夜的仇?大小姐便體諒體諒老太太吧!”
顧清歡端起手,上下將心兒打量幾遍,她早就知道心兒是個聰明的丫頭。卻沒有先搞竟然伶俐至此。這一手溫情牌一打,看似將自己捧上了天,可自己若是還一意孤行地要將侯府的私事往外捅,那就是不忠不孝!
難怪老婦人如此寵信心兒,她倒也是有這個本錢!
顧清歡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心兒,片刻後點了點頭,神情似笑非笑:“心兒姑娘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些什麼?我心裡曉得分寸,就算是見了武華王爺,也會管好自己這張嘴,不丟了咱們侯府的臉面!”
心兒緊繃着的心絃微鬆,笑道:“奴婢就道大小姐最是知禮,奴婢也就不耽誤大小姐功夫,這就告退!”
顧清歡支使了福旺去送心兒,自己則端起桌上的茶杯,淺淺的啜了一口。還未起身,便聽到門口有人在催。直說小姐怎麼還未準備好,王爺已經等了好大一會兒。
顧清歡暗暗翻了一個白眼,便是等着又怎麼樣。有人端茶倒水地陪着,難道還委屈了他不成?
雀兒見小姐一副悠閒神態,心裡焦急,一邊高聲應着,一邊眼巴巴地瞧着小姐,無聲地催促着小姐快些去見王爺,早日擺脫這無聊的軟禁生活!
顧清歡好笑地睨她一眼,輕提起裙襬,施施然出了自己的小院。
幾日未出來,花園中早已又是一番景象。先前只是開了幾支的花骨朵的梅花,今日已經徹底綻放,鮮豔奪目的花兒傲立枝頭,雖嬌嫩,卻天生傲骨。
顧清歡的視線不住地朝着那梅花上瞧,眼角眉梢都帶着些笑意。雀兒看在眼裡,也不催促她快走了,只靜靜地陪着她,一起欣賞那美麗的風光!
福旺不懂其中緣由,見顧清歡喜歡,忙討好道:“小姐,這梅花開的這麼燦爛,您若是喜歡,小的待會便去給您折幾支下來,插到屋裡的花瓶裡,想必也是……”
話未說完,福旺便不由得噤了聲。
實在是顧清歡的眼神太可怕,彷彿他再說下去就會殺了他一樣!
雀兒見他如此不懂眼色,也瞪了她一眼,不滿道:“好好地花兒開在枝頭,爲什麼要去折了它?折下來的梅花能有這長在樹上的好看?”
福旺羞愧地低頭,小聲道:“小的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還請大小姐不要責怪小的!”
顧清歡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道:“你先回去吧,雀兒陪着我就好。”
福旺忙不迭地應了。等到顧清歡主僕二人走遠了,他才直起身,一摸額頭,一頭的冷汗。
顧擎生在前廳裡與裴寒一同坐着,覺得尷尬極了。他與武華王爺並無多大交情,在朝堂上也不過是見面點頭而已。再說他們年齡相差也大,在一起並無什麼可說的。
但顧清歡遲遲不來,自己總不好讓王爺一個人乾坐着,於是只好找了幾個話頭簡單地說了兩句。眼瞧着時間已經過去許久,他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什麼好說的,桌上的茶已經續了五杯了,清歡卻還是不來,顧擎生忍不住心生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