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合燕是多麼高傲的一個人,如今爲了女兒卻是肯對她一直看不起的康欣馨下跪。
她這突然的舉動不僅僅是把康欣馨嚇了一跳,喜兒也是一臉的吃驚。
“二孃……”康欣馨有些懵。
“這裡沒有別人,你有什麼仇怨朝我來便好,只求你出了氣,能爲你那尚在牢獄的三姐說個情……”
說這話時,趙合燕一直低着頭。
便是在康府中爲了討康祿的歡心,趙合燕也不曾這麼低聲下氣過。
此時跪在地上說出這番話來,趙合燕的臉上早已是一片煞白,耳根卻是紅的。
見康欣馨站在原地一時沒有給出答覆,趙合燕回頭看了桂嵐一眼。
待桂嵐會意,將手中捧着的匣子送到了康欣馨身側的石桌上打開,趙合燕又道:“這裡頭都是我出嫁的時候帶到康府的嫁妝,花樣雖不是時興的,但絕對都是拿得出手的精巧飾物。”
沒有哪個女人不愛首飾,尤其是康欣馨這些年在康府,日子過得並不富足。
如今雖是進了宮,位分卻低,又還沒受寵,是以除了受封之初與那西郡龍井一齊賞下來的幾匹緞子,康欣馨的好首飾並不多。
看着那打開的首飾匣子,康欣馨神色微動,卻還是沒說話。
“你若是覺得看不上,這些首飾你可以差人當了銀子回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二孃誤會了…”康欣馨溫和笑了笑:“二孃與我皆是康家人,我又怎會不願意爲三姐出一份力呢?”
見趙合燕眼中一亮,康欣馨的笑意更深,話卻是拐了個彎兒。
“只是二孃,我在宮裡頭不過是個選侍,除了受封那日,之後連皇上的面我都沒見着,哪裡又說得上什麼話呢?”
咬了咬牙,趙合燕瞧見石桌上正放着一盞茶,忽而站起身來,康欣馨以爲她是要動手,慌忙退了兩步。
待站定後,躲在喜兒身後的康欣馨這纔看清,趙合燕不過是端起了桌上的茶盞又跪在了地上。
趙合燕將那茶雙手奉過頭頂道:“還請欣選侍施以援手……”
比起簡單的只是下跪,奉茶這樣的舉動,可謂是明明白白把自己當做奴才一般。
饒是康欣馨知道趙合燕疼愛康明薇,眼前的事卻還是讓她一下子驚呆了。
‘嗒吧’‘嗒吧’,趙合燕的眼淚流個不停。
“二孃快起來吧…”康欣馨見這場景,愣了片刻後心中舒暢無比,便連忙上前攙扶。
自然,只是虛扶了一下做了個樣子。
“若欣選侍肯答應我,還請選侍飲了我的奉茶。”
‘奉茶’二字,趙合燕咬得極重,顯然她自己也覺得屈辱。
可她知道,她越是屈辱,康欣馨才越是解氣,纔會答應她的請求。
果然,康欣馨總算是被趙合燕這一番低聲下氣的屈辱舉動取悅到了,她朝喜兒使了個眼色,喜兒上前接過了趙合燕的奉茶。
原本喜兒是奴才,此刻看到二夫人跪在地上拜自家主子,恍惚覺得自己也高人一等了,走路時腰桿挺得筆直,一派小人得志的模樣。
趙合燕見康欣馨飲下了茶水,這纔在桂嵐的攙扶下站起身,她緩緩道:“薇兒的事……”
“既飲了二孃的奉茶,我自當盡心竭力。”康欣馨笑津津說道。
一聽‘奉茶’二字,趙合燕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只說了一句‘有勞選侍了’,她便帶着桂嵐逃也似的離開了曲夏宮。
趙合燕走了沒多久,喜兒看着匣子裡的首飾眼睛發亮:“二夫人這些首飾倒的確是極好的。”
“呵…”康欣馨輕笑一聲:“她送來的東西我可不敢用。”
不必康欣馨解釋什麼,喜兒明白了她的意思,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喜兒將那匣子蓋好,打算放到屋子裡去收起來。
剛轉身,喜兒又問:“主兒真的要去幫三小姐說情麼?”
“俗話說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終究是半個孃家人,我就算不去說情,再怎麼着嘴上也得給二孃一個安心不是?”
康欣馨繞弄了兩下手指又道:“何況堂堂二夫人,平日裡多麼高高在上啊,今日都給我跪下奉茶了呢~”
喜兒也笑了笑,這才抱着首飾匣子退下。
康欣馨自是心情大好,另一頭的趙合燕離開了曲夏宮,沒走多遠,原本鬱郁的神色卻是一掃而空了,甚至有幾分高興。
桂嵐跟在後頭,她並不知曉夫人今日受辱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且她還覺得,即便是受了這羞辱,康欣馨那丫頭也不會真心辦事的。
躊躇了一會兒,桂嵐道:“夫人,欣選侍她…奴婢覺得她未必會盡心……”
“呵…”趙合燕猛然嗤笑一聲:“那個賤蹄子要是能幫薇兒說一句話,便算是我瞎了眼冤枉了她!”
“那夫人您是…”
“桂嵐啊,你說今日我送去的首飾那賤蹄子會用嗎?”
桂嵐神色一變:“夫人莫不是在那首飾上…動了手腳?”
“那小賤人是個人精,只怕是不會用我送的首飾。”趙合燕依舊是一臉的高興。
桂嵐越發不懂:“那今日您是…”
“二孃奉的茶她也敢喝,呵呵…”趙合燕冷笑一聲:“這小賤人也不怕折壽!”
如此……夫人是在茶水裡頭動了手腳!
桂嵐反應過來,看向趙合燕的眼神十分敬服。
上殷人大多有午膳後用茶的習慣,而那茶水是曲夏宮自備的,康欣馨大概想不到,就在她方纔短短片刻的慌亂中,趙合燕已經在茶水中動了手腳。
仇人跪地奉茶,她自然洋洋得意只覺得解氣,哪裡想得到自己宮裡的茶水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下了藥?
“夫人…”桂嵐又擔心起來:“若是眼下曲夏宮出了什麼差錯,只怕馬上就會查到我們頭上的……”
“不會出什麼差錯的。”趙合燕語氣篤定:“又不是什麼要人命的毒藥。”
想問是什麼藥,桂嵐將話又咽了回去,卻問:“雖是如此,夫人也不必來受這樣的氣……”
趙合燕卻是目光猙獰:“能親眼看着那小賤人飲下絕子藥,爲我的薇兒報仇,我彎彎膝蓋算得了什麼?!”
勾了嘴角,她露出一個陰狠的笑:“那小賤人不是想踩着我的薇兒飛上枝頭麼?我倒是要看看,她一個生不出來孩子的妃嬪,到底能飛多高飛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