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李鈺真的很忙,她把工學院的事情丟給了雲啓,自己則每天都出去逛。多半是去洋教堂,也有的時候是跟仇老怪鑽進東陵的老胡同裡尋找一些隱匿的工匠。
這個時候的東陵已經有海外的工匠流入,有的是隨着海船來到東陵因爲生病或者其他原因沒辦法回本土的,也有一些是爲了賺錢專門來到東陵做工的。
再加上有一些前朝時期退下來的各行各業的工匠早在幾十年前也會來東陵淘金,後來老了回不去了就在這裡住了下來。
這些人都是財富,李鈺現在要做的是把這些財富聚集起來,把他們都搬去工學院裡,教學是其次的,主要是想集思廣益,發明製造出更先進的運輸器械
。
不管是雲天河還是清江,或者金水河,淮水等河流,都匯聚在大週中東部。面向茫茫草原大西北戈壁,運輸只能靠駱駝和馬車。而駱駝和馬匹卻多半掌控在遊牧民族手裡,這些年連年打仗,戰馬更是千金難求。這對戰事十分不利,還嚴重影響將來統一之後西北一帶的發展。
所以,李鈺在開設軍事學院的同時也成立工學院,主要目的是製造出通往西北的更先進的交通工具。兩年後的戰事以及五年後西北的發展做準備。
當然,只有交通工具還不行,她還需要大量的資金去修路。把東南的繁榮延伸到西北去,用‘經濟’這條繩索把西北草原緊緊地困住。
幾日後,雲啓代李鈺去了一趟蘇州,看過李儀臣爲工學院選的院址,又落實了一些事情之後便趕了回來。一進家門便看見有醫生揹着藥箱從裡面匆匆出來,因焦慮的問門上的家僕:“公主病了?”
家僕忙回道:“回王爺,是小世子這兩日夜裡總是哭鬧,還有些拉肚子。”
小云熙剛三個月大,每天也只是吃奶,或許還喝口清水,好好地怎麼可能拉肚子?
雲啓顧不上多說,忙急匆匆往內宅去,還沒進門便聽見小傢伙‘哇哇’的哭聲。李鈺正抱着他焦躁的哄着,急的滿頭是汗。
“醫生說孩子怎麼樣?”雲啓着急的問。
李鈺皺眉道:“說是奶孃吃了性寒的東西,熙兒又太小,大人不覺得怎樣,小孩先受不住了,所以纔會這樣。”
“快去打水來!”雲啓扭頭吩咐旁邊的丫鬟。
小丫鬟忙出去,很快端來一盆溫水,另有丫鬟捧着香皂巾帕上前服侍。
雲啓淨手後,把手帕丟進銅盆裡,皺眉道:“把孩子給我,我看看。”
“哦,好!你快看看。”李鈺忙點頭把孩子送到雲啓的懷裡,嘆道:“他哭的我的心都擰成麻花兒了。”
雲啓把兒子抱過來放在腿上,手臂拖着他的小腦袋,手指輕輕地切在他的脈搏上,片刻後,方皺眉問:“這幾日熙兒可受到什麼驚嚇?”
李鈺皺眉道:“只有前日夜裡下雨打雷,雷聲震天的,他被驚醒了一次
。後來奶媽子抱着他睡的。除此之外也沒什麼了。”
“嗯,許就是這樣了。”雲啓說着,手指按住小傢伙的手心和虎口輕輕地捻着。
說來也奇怪,雲熙被父親抱在懷裡只哭了幾聲就不哭了,只是靠在他父親的懷裡輕輕地抽噎,好像還是不怎麼舒服的樣子。雲啓那手伸進襁褓裡在他圓鼓鼓的小肚子上輕輕地揉着,過了半晌,小傢伙放了幾個響屁之後,便漸漸地睡得沉了。
“哎呦!”李鈺在雲啓的身邊坐下來,把小東西抱回自己的懷裡,嘆道:“可真是磨死人了!”
“他受了點驚嚇,本來沒什麼,卻又吃的太飽了。肚子漲得厲害,所以纔會哭鬧。”雲啓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說道:“剛好這兩個奶孃都生了頭一個孩子就進府來照顧熙兒,都沒什麼經驗。以後注意些就是了,別給他吃太飽,尤其是他不舒服哭鬧的時候,別一味的給他餵奶。”
兩個乳孃這兩天都揪着心,生怕小世子有個什麼不好自己性命不保,這會兒見王爺不但沒怪罪反而教導自己一些道理,自然感激涕零,忙跪下來磕頭。
雲啓擺擺手說道:“好了,你們把小世子抱下去好生看着,回頭我會找兩個醫女來府裡幫忙。”
“是。”乳孃上前來從李鈺懷裡把雲熙抱走,又褔身行禮後退了下去。
李鈺看着雲啓一臉的疲憊,一邊吩咐蓮霧:“預備熱水給王爺沐浴。”一邊上前來跪坐在他身後替他捏肩。
雲啓擡手撫上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說道:“你也累壞了,過來,我們說說話。”
“蘇州的事情不順利嗎?”李鈺笑了笑,依然捏着他的肩膀,低聲問。
“院址選的也還可以,李儀臣做事也算是靠譜。只是有一樣,我們拿不出那麼多錢來了。燕州那邊已經佔用了極大的一筆錢,兵工廠也不能停。臨州港剛剛開始投入使用,投進去的巨資也剛剛還是回收,說實話,就這幾天的進賬連維護管理費都不夠,迄今爲止,臨州港還在繼續花錢
。而這個工學院,前前後後建起來,至少也要這個數。”雲啓說着,伸手比劃了一個數字。
“這事兒我早就想過了。”李鈺淡淡的笑了笑,給雲啓捏完了右肩又換左肩,“你也不用擔心,有道是車到山前必有路。”
“你有什麼好辦法?”雲啓轉身來把李鈺拉進懷裡,低聲嘆道:“你該不會已經拿定主意要賣給東倭火銃了吧?”
李鈺笑着搖了搖頭:“這事兒我可不敢私下定奪,我是想着,那些晉西商人富得流油,我們是不是可以劫富濟貧一下呢?”
“之前皇家銀行的事情算是把他們徹底的得罪了,周安他們買兇行刺不也跟他們勾連着嗎?你這會兒又想用他們的錢,這恐怕不好辦吧?”
“王爺難道沒聽過有一個詞叫‘事在人爲’嘛!”李鈺輕笑道。
雲啓笑着搖頭:“我只聽說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王爺還記得晉西有個商人叫梅景耀的煤炭商人嗎?”李鈺問雲啓。
雲啓輕笑道:“記得,你不是用一尊方口四君子觀音瓶換了他二百萬石糧食給了衛長卿?”
“是啊。說起來,那件事情是他賺了我的便宜呢。”
“可現在去找補,恐怕來不及了吧?梅景耀祖上是文人不假,但也是吃進不出的主兒啊。”
“難道你不知道那個子君子愛觀音瓶原本是一對兒嗎?”
“難道你還有另一隻?”雲啓驚訝的問。
李鈺得意一笑,說道:“收藏古董,不就是講究個圓滿嗎?原本是一對兒的東西,我怎麼可能只收一個?那樣會叫人睡不着覺的。”
“可是,你捨得嗎?”雲啓握着李鈺的手,輕聲嘆道:“原本是自己心愛的收藏,卻拿去換錢爲朝廷辦事。而且這銀子花出去還不一定能聽見個響聲——不知道的以爲是朝廷的錢,知道的恐怕也會說三道四。到時候爲你招來的說不定是罵名。”
“能是什麼罵名?無非是公主幹政,圖謀不軌?或者直接罵我造反?”
“這還不夠嗎?”雲啓心疼的撫摸她的臉頰
。
“我不在乎。”李鈺輕鬆一笑,嘆道,“而且,那些古董流傳到今天,中間不知經過了多少人的手。那麼多人都想把它據爲己有,可真正能擁有它的又是誰呢?沒有人。就算一輩子抱着它不放,百年之後它也會易主。所以,它們是在我的倉庫裡不見天日還是去別人家裡彰顯富貴或者博取盛名,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我只要把想做的事情做成就足夠了。”
雲啓捏着李鈺的臉頰,低頭在她眉心輕輕一吻,嘆道:“但只是你這份心胸,這天下就無人能比。”
李鈺微笑着勾住雲啓的脖子,輕笑道:“其實我還是有一點顧慮的。”
“嗯?什麼?”雲啓不解的問。
李鈺輕笑:“只要你不嫌我敗家,我就知足了。”
“怎麼會?我都不知道我娶進門的是個財主婆!”雲啓笑道。
……
聯繫梅景耀的事情依然交給了仇老怪,倒賣古董這事兒沒誰比他更內行。李鈺和雲啓這兩天沒再出門,安心留在家裡照顧寶貝兒子。
兩日後,雲熙的飲食恢復了正常,從國醫館選的醫女也搬進了王府,每天輪流值守和奶孃一起照顧小云熙,李鈺冷眼旁觀,見着兩個醫女雖然年紀不大,但做事細心,也頗懂一些兒科病症,知道怎麼照顧小孩子。平日裡還能料理一下乳孃的膳食,保證奶水的質量。如此,李鈺的這顆心才放到肚子裡。
七月,又稱鬼月。是諸事不宜的一個月份。李鈺雖然不迷信這個,但也因爲各種事情都卡在一個瓶頸處,着急也沒用,所以安心的等着仇老怪,韓嶽以及櫻井的消息。
乞巧節這日,劉長治的夫人安氏設宴,請了東陵政商兩屆的名流以及常在東陵走動的海外商人一起過乞巧節,既然是‘乞巧節’,自然以青年才俊和名門淑女爲主,就算有些年長者,也都是帶着兒女來湊熱鬧的。
說白了,這乞巧節就是公開的相親會。
李鈺身爲已婚女人,對這種事情自然不怎麼上心,所以受到安氏的請柬時只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
。直到午後,雲啓忽然問起時,李鈺纔想起原來還有這事兒。
“乞巧節是給那些男未婚女未嫁的公子哥兒和姑娘們過的節日,你我這樣的人還去湊什麼熱鬧?”李鈺說着,又調皮一笑,“怎麼,難道你還想趁機去攪一攪東陵姑娘們的芳心?”
雲啓很是配合的嘆了口氣,佯作無奈的笑道:“我倒是想,只是這‘懼內’的名聲早就被傳出去了,哪家姑娘還敢自討苦吃往上貼?”
“知道就好。”李鈺得意一笑,轉身去逗搖籃裡的兒子。
“公主,燕州的書信。”長策拿着一封信進門回道。
“噢,鐸兒終於來信了。”李鈺忙伸手,“快給我。”
雲啓卻快了一步,從長策的手裡接過書信並不急着給李鈺,只低頭看着信奉上的字跡,撇嘴道:“太子爺的字寫得也太差了吧?”
李鈺皺眉道:“且別管那麼多,快給我看看燕州的事情怎麼樣了。”
長策早就欠身退出,屋裡也沒有別人,雲啓便要伸手撕信封,李鈺忽然上前,劈手把信奪了去,不滿的責怪道:“你這人,不知道尊重人的隱私啊?”
“什……什麼?隱私?”雲啓蹙眉看着李鈺,完全不理解她的隱私是什麼意思。在他看來,兩個人既然結成夫婦,那互相之間就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尤其對於丈夫而言,妻子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隱私什麼的……怎麼可能?!
李鈺心裡記掛着李鐸的事情,對雲啓的質問一時也沒在意,只顧撕開信封取出書信展開來匆匆的讀。而云啓坐在一旁看着她時而皺眉時而微笑心無旁騖的讀信,心裡的酸勁兒就一點點的往上涌。
原來李鐸到燕州的這些日子還算是順利,衛長卿從麾下遴選了二百人交給李鐸和衛奕星兩個人,衛奕星這個院令也沒什麼具體的事情可做,每天就是陪着李鐸在訓練場上看那些兵揮灑汗水。
李鐸早就根據自己的受訓經驗寫成一套跟衛長卿完全不同的訓練模式:體能訓練,耐力訓練,政治學習,抗打擊訓練以及各項技能訓練任務和目標都跟衛奕星之前接觸過的大相庭徑,衛奕星覺得李鐸在耍小孩子脾氣,瞎胡鬧
。
不過衛奕星好歹也是衛長卿精心培養的接班人,他性情直爽,卻不是直腸子,面對李鐸的訓練方式雖然不贊成,但也沒有當着衆人的面跟他發生衝突,而是私下裡跟太子爺密談,說這樣不行,那樣不妥,云云。
李鐸自然早就有相關的心理準備,但他不想跟衛奕星解釋很多。
不想解釋的原因自然不是解釋不清楚,主要是因爲太子爺最近看衛少將軍怎麼都不順眼,心裡彆扭着呢,怎麼可能心平氣和的跟他說那麼多因爲所以?
當然,李鐸也不會跟衛奕星吵架——吵架那是弱智的人才會做的事,太子爺身份尊貴智商高,纔不會做那種無聊的事情。對衛奕星的質問,李鐸只有一句話:服從我,保證你在三個月之能夠使用最新造的大周長銃,射中一千米——也就是三百仗遠的目標。
這對衛奕星來說算是致命的誘惑。爲了這件事情,衛奕星不得不豁出去,開始完全配合李鐸的訓練計劃,那些兵蛋子們一再吵鬧着不服,都被少將軍給強勢鎮壓下去。
關於軍事學院第一批特種作戰部隊的事情,李鐸是毫不保留的跟李鈺嘮叨了個遍,他不喜歡用毛筆寫字,就用軍隊裡武將們平日裡勾畫地圖用的碳條,紙張也是用的尋常粗製的草紙,洋洋灑灑的寫了幾大張。
雲啓從旁邊看着李鈺看了一張又一張,心裡越發的犯堵——都寫的什麼啊?說了這麼多?該不會把每天吃多少飯喝多少水都彙報一遍吧?這是姐弟嗎?這簡直是娘倆!這李鐸恐怕對他的親孃殷皇后都沒這般依賴!
李鈺用了好一會兒的工夫才把李鐸的信看完,之後笑着嘆了口氣,跟雲啓說道:“鐸兒也真是不容易。跟那些粗人打交道,真是難爲他了。”
雲啓收回目光,伸手拿了茶壺來給自己倒茶,一言不發。
李鈺擡頭看了雲啓一眼,輕笑道:“怎麼不說話了?”
“說什麼?”雲啓垂眸看着手中的紫砂茶盞,淡淡的反問。
李鈺盯着他的臉色看了片刻,忽而笑道:“生氣了?”
“生什麼氣?”雲啓又反問回去,且一臉的風輕雲淡,閉上眼睛專心的嗅茶香
。
李鈺好笑的看着他,擡手把李鐸的書信拍到了他的面前:“喏,看吧。隨便看。”
雲啓看了一眼書信又擡頭看着李鈺,淡然一笑:“這不好吧?公主不是要有隱私?”
李鈺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不說話。
“這是公主的親弟弟寫來的書信,應該有什麼事情是我這個外人不能知道的。所以還是不要隨便看了。”雲啓淡淡的說着,輕輕地啜了一口茶,細細的品味。
李鈺素來不是個有耐性的人,而且自問心底無私,所以受不了雲啓這幅死樣子,於是生氣的拍着茶桌問:“你至於嗎?”
雲啓擡頭看着李鈺,目光溫和而平靜。
“鐸兒跟我……你有什麼可懷疑的?”李鈺不解的問。
雲啓輕笑反問:“我也想不明白了,你跟太子之間的事情又有什麼好瞞我的?”
“鐸兒他……”李鈺一着急差點把李鐸那點秘密脫口而出。
“他怎麼了?”雲啓微微蹙眉。
李鈺正不知該怎麼說時,門外又傳來關山的聲音:“回王爺,公主。韓將軍派人送來的六百里加急。”
“還不快拿進來?!”雲啓回頭看向門口。
韓嶽送來的加急書信自然也是給李鈺的,不過李鈺這次沒去跟雲啓搶——他愛拆就拆吧,反正韓嶽送來的書信裡說的不過是東倭的事情,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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