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定勝天!

李鈺看見寧老侯爺的時候,一慌亂無助的心便莫名其妙的安靜下來。

那個精瘦的老頭一頭黑髮綰成獨髻,以一根桃木簪子別住,雖身處一衆病患之中,周身老弱病殘藥渣污穢,卻依然一身葛布道袍纖塵不染。這樣的人身上天生就有一股力量,他自風輕雲淡悠然自得,卻又讓人不得不信服,崇尚。

“李鈺見過忘塵道長。”李鈺走到寧老侯爺跟前,深深一躬。

寧老侯爺正在專心給一個病患施針,並沒有理會李鈺。李鈺便一直躬着身子等在那裡不起來。

李鈺彎着身子,花滿樓和身後的幾個烈鷹衛自然也不能起來。不過烈鷹衛最早成立乃是寧侯先祖所爲,所以此時他們對着現在的老寧侯躬身行禮也是心甘情願。

寧老侯爺此時給災民治病所用的自然是一脈的太乙神針,而且他修道多年,今日的針法內力更比當初他的祖奶奶國醫館的創始人姚要精妙三分。所以入針,馭針,收針,一氣呵成,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銀針從病患的身上拔出來,寧老侯爺才扭臉看一躬到底的李鈺和他身後的一干黑衣人,蹙眉道:“你這丫頭,居然烈鷹衛來此?又姓李?難道是大周皇帝的?”

“老侯爺明鑑。”李鈺忙道。

“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哦,對了,多謝你給我送去的百草鼎,挺好用的,我煉製了一些強身健體的丸藥,你若是想要的話可以算你友情價,五十兩銀子一粒賣給你。”

五十兩銀子一粒還是友情價?不過此時李鈺沒心思多想這些,只得又一躬身,說道:“多謝老侯爺慷慨,不過李鈺此番前來不是爲了求藥,而是想要求醫。”

“求醫?”寧老侯爺一邊說着一邊把擦拭好的銀針刺入另一個病患的虎口處。

“是的,我的未婚夫感染了瘟疫已經高熱不醒,但他因爲先天心脈不足不能用西藥,而普通的湯藥對他也不起作用,所以李鈺此番前來是想請道長以鍼灸之術爲我的未婚夫治病。”

“哦,你的未婚夫在哪兒?擡上來吧。”寧老侯爺輕描淡寫,說話間的功夫已經拔出了銀針,又拿了燒酒浸溼的白色紗布擦針。

“……”李鈺只覺得一口鮮血悶在胸口,差點就噴這老頭兒一臉。

花滿樓忙上前皆是西南王現在的近況,說明他的病情十分危急也不適合挪動,所以還請道長屈尊移駕,去一趟陵縣。又順便把西南王此番感染瘟疫是因爲在陵縣災區救治災民的緣故以博得老侯爺的同情心。

“愚蠢啊。”寧老侯爺聽了花滿樓的話一邊感慨一邊把銀針刺入下一個病患的虎口。

李鈺無奈的看了花滿樓一眼,她來之前就已經做好面對一個非正常老頭的打算,所以儘管這老頭罵雲啓愚蠢,但還是耐着性子沒說啥。

“醫者給別人治病不假,但卻不能不顧自己的性命。否則自己都完蛋了,還怎麼管別人?愚蠢。”寧老侯爺再次重複了‘愚蠢’兩個字。

李鈺覺得再這麼磨牙下去等這老頭兒磨蹭到黑也不一定有個結果,於是她一掀袍角跪在了地上:“不管怎樣,還請老侯爺出手相救,因爲他先天低弱,若是晚一步,就真的沒救了!求道長大發慈悲。”說完,她便不顧地上的髒亂,彎腰磕頭。

老頭子手裡的銀針從一個病患的身上拔下來之後終於沒再着急往下一個病患的身上扎。他長長的出了口氣,看着跪在腳邊的李鈺,說道:“你這孩子倒是癡心。只是你看看這裡這麼多人,哪個人的命不是命?就你未婚夫的命金貴?”

李鈺忙道:“只要道長願意去陵縣,李鈺會盡快找更多的醫師和藥材來爲這些災民治病。還會想辦法把西洋人的金雞納霜送到這裡來。”

“好吧,我知道你是大周公主,你好像還真有這個本事。”寧老侯爺把銀針用燒酒仔仔細細的擦拭乾淨之後又小心翼翼的插進自己的絨布針包裡,方看着李鈺,說道:“但是你得說個準確的數量,比如多少醫師?多少藥材?多少金雞納霜?”

“這些百姓也是我大周子民,我以大周公主的身份保證,盡最大的力量給這些百姓治病,至於具體的數量我來的匆忙心裡也沒數,請道長說個數,若是朝廷辦不到,我也會個人想盡辦法辦到。”

“行吧。”寧老侯爺擡了擡手,示意李鈺起來,“以一國之力,想要救治這一方百姓還是不難的。我相信你。”

“謝道長!”李鈺由衷的道謝。

“喏,這個是我用百草鼎煉製出來的三清補心丹。你們派個腳力快的人先回去給你的未婚夫服下一粒,不管他現在處於什麼狀態,都可以幫他延續五至七日的時間,這樣我們也就不用拼死拼活的趕路。”

李鈺忙雙手接過那隻白瓷小瓶,緊緊地握在手心裡,欠身道:“多謝道長。”

“公主,屬下先把這藥丸送回去。”身後的一個烈鷹衛上前回道。

李鈺回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脣角對花滿樓說道:“花爺你陪道長一起走,其他人跟我先走。”

“公主……”花滿樓咧嘴,心想公主你都這樣了難道還能再騎馬奔回去?

寧老侯爺一揮手打斷了李鈺的話:“好啦,你們都別爭了,這丫頭跟着我走,你們這些人護送着這顆藥丸先走。”

“可是……”花滿樓不放心,心想一個烈鷹衛都不跟着李鈺,公主的安全怎麼辦呢?

寧老侯爺冷笑道:“你這小子,難道覺得老夫我保護不了一個小丫頭?”

“不,不,屬下不敢。”花滿樓心想我怎麼也傻了,寧老侯爺那是什麼人?他老人家怎麼可能保護不了公主的安全?於是果斷的接過李鈺手裡的藥瓶,拱手道:“道長,公主,屬下先行一步。”

李鈺蹙眉看着花滿樓,想叮囑幾句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公主放心。”花滿樓朝着李鈺一拱手,揮手招呼其他烈鷹衛:“走。”

一行人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簡直是來如風去如風。

李鈺看着衆人的背影消失在草棚相夾的狹窄夾道之中,方長長的嘆了口氣。

“走吧,你這丫頭倒是不避諱,以你現在的狀況,很容易就感染了瘟疫,說不定還得死在你未婚夫的前面。”寧老侯爺冷冷的瞥了李鈺一眼擡腳往外走,完全不顧忌他這麼難聽的話會讓李鈺暴走。

事實上李鈺早就沒有了暴走的力氣,此時腿上的傷似乎更疼了,全身痠痛,腹中空空,她還能夠堅持站着沒躺下就已經是極限了,想要走?那簡直是妄想。

寧老侯爺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李鈺沒跟上,又不耐煩的回頭瞪她:“怎麼還不走?快點離開這裡,再呆下去你就得躺下了。”

李鈺咧了咧嘴,忍着痛哭的衝動:“我……我走不動了。”

“嘖!小丫頭就是麻煩。”寧老侯爺皺着眉頭走回來,單手扣住李鈺的腰把人夾在腋下,大步流星的走了。

“……”李鈺心想你老人家就算是武功高強力大無窮也不用這樣吧?

寧老侯爺夾着李鈺從那一排排的草棚裡面走出來,卻沒有急着離開這片災民區,而是進了角落處一座單獨的草棚。

李鈺被老頭子放在鋪了乾爽稻草的木牀上就轉身出去了。沒多會兒的功夫他單手拎着一個大水桶進來,裡面是半溫不熱的水。之後老爺子又另外取出一個針包,從裡面取出一根金針,一邊用紗布擦拭一邊說道:“我先給你鍼灸,把你體內的溼熱之氣逼出來,完了之後你自己把腿上的傷處理一下,抹上藥粉。”

“你……怎麼知道我腿上有傷?”李鈺奇怪的問。

“傻子都能知道。”寧老侯爺哼了一聲,伸手抓過李鈺的手指,針刺她掌心裡的勞宮穴。

李鈺便覺得一股溫和的氣流通過手心慢慢地傳遍了全身,然後她很神奇的就有了些力氣,身上的痠痛疲憊也漸漸地被驅散了,沒多會兒的功夫便出了一身細汗,之後覺得腿上的傷也更疼更難受。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寧老侯爺把金針從李鈺的掌心裡抽出來,轉身拿了自己的針包便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反手往後扔了一隻了一句:“這個是外傷藥。”

“謝謝寧老。”李鈺傻傻的道謝。

“我不姓寧。”

李鈺趕緊的更正:“噢,謝謝衛老。”

“抓緊時間,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吃點東西睡一覺,明天一早上路。”寧老侯爺說話間人已經沒了影子。

李鈺下牀忍痛站在地上,把已經被血肉黏在身上的褲子用水打溼慢慢地揭下來,想丟又沒丟,丟了她就沒褲子穿了,於是先拿了手巾給自己擦了一遍,又把衣裳都按進洗澡水裡用心的洗了一遍。

上次洗衣服還是上輩子的事兒呢!李鈺默默地感慨着把衣裳寧乾淨,展開晾在通風口,然後拿了一條棉布牀單把自己裹起來躺在了草榻上。

想到花滿樓已經拿着那一粒保命的藥上路,又想着明天就可以隨着寧老侯爺一起去陵縣,又擔心雲啓能不能堅持等到花滿樓回去,還擔心寧老侯爺這麼大年紀了會不會磨磨蹭蹭十天半月到不了陵縣,李鈺李鈺心裡像是一團亂麻塞着根本無法入睡。

山裡的夜風還是有些涼,她緊緊地裹着牀單翻來覆去直到下半夜迷糊了一會兒,天不亮又猛然醒來。

起身摸了摸掛在竿子上的衣服已經幹了,李鈺便匆匆忙忙的穿戴起來,一頭長髮編成麻花,隨便扯了一根帶子綁住,便匆匆的出了草棚。

“小丫頭還挺心急——啊哈!”旁邊的一顆老槐樹上傳來困頓的哈欠聲,“這寅時剛過呢。”

“老爺子,您若是沒事兒咱們就趕緊的走吧?我實在是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難道你沒聽說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不是還有一句話叫‘人定勝天’嗎?”

“人定勝天?”衛老侯爺嗖的一下從樹上跳下來,一雙眸子燦然明亮看着李鈺,半晌方呵呵大笑,“好狂妄的小丫頭。不過我喜歡。走了!”

“馬呢?”李鈺環顧四周,她昨天騎來的馬不知去了哪裡。

“不要馬,馬絕對不如我走的快。”寧老侯爺大手一揮,直接往山上去了。

“哎,你!”李鈺趕緊的追了上去,“門在那邊啊!”

“少廢話,趕緊的跟上!”寧老侯爺清喝一聲,縱身跳上了一塊青石。

“等等我!”李鈺再也不敢廢話了,趕緊的撒丫子追了上去。

寧老侯爺上山先選了一種草藥裝進後背的褡褳裡方帶着李鈺下山,然後兩個人離開豫州一路跑着往陵縣的方向去。

李鈺幾次說要騎馬都被寧老侯爺拒絕了,而且不管是山路還是土路,他們兩個天不亮就動身,直到酉時方纔停下,老頭子靜坐練功李鈺就把他行禮裡的一張毯子鋪在地上睡覺,兩個人風餐露宿一直走了八天才到了陵縣。

“我滴個媽呀!”李鈺看着陵縣的界碑差點撲上去抱着哭——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吃過這樣的苦!這一個來回一共用了十天,她就沒有一個晚上能睡個好覺。

“公主!”立刻有人衝上來行禮請安,原來韓嶽早就聽到了消息趕了過來並派人沿途接應,那些人若不是想不到大公主會跟一個老頭子跟逃難一樣一路走過來,恐怕早就接到人了。

“好啦!趕緊的把你們公主帶回去讓她好好地睡一覺。”衛老侯爺看着已經累成死狗的某公主,無奈的搖了搖頭。

李鈺是看見韓嶽的時候真正陷入昏睡之中的,她倒下去的時候韓嶽忙矮下想要扶她一把,卻沒想到她直接睡了。

“我們公主怎麼了?!”韓嶽憤怒的看向寧老侯爺。

“累了,讓她好好地睡一覺就沒事兒了。”

韓嶽低頭看着倒在自己懷裡已經睡得毫無知覺的李鈺無奈的嘆了口氣,對旁邊的花滿樓說道:“你帶着老侯爺去給西南王看病,我送公主回房去睡。”

“是,老侯爺請隨屬下來。”花滿樓拱了拱手,帶着寧老侯爺去了雲啓居住的院子。

李鈺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她一直在做夢,先是夢見自己回到了現代,並且還帶着雲啓一起,她夢見自己開着生前最喜歡的藍色跑車帶着雲啓去跨海上飆車,和他一起去玩帆船,和他一起在蔚藍的碧海藍天之間乘風破浪縱聲尖叫。還夢見帶着他去徒手攀巖,兩個人肩並肩攀爬到山頂,累的死狗一樣並頭躺在山頂的石塊上喘息,還夢見帶着他去天上飛,在棉花一樣的雲海中穿行。

的一切都很美好,很幸福,但都是花力氣的事情,總是累的要死的時候轉頭看看身邊的雲啓,她就感覺力量又回來了。

雲啓的笑容那麼明媚,映着藍天,大海以及雪白的山頂,比朝陽霞光還燦爛,比雪山清泉還明淨,是她最喜歡的樣子,她握着他的手貪婪的看着他,說想要生生世世跟他在一起。

只是還沒等到雲啓說好,她就猛然間醒來,睜開眼睛的同時也坐了起來,並下意識的喊了一聲:“雲啓?~”然後翻身下牀,卻因爲腿上一軟直接坐到了地上。

“公主醒了!”蓮霧欣喜地上前來扶着李鈺慢慢地起身,“公主慢點兒!您連着睡了三天,身上定然是沒有力氣的。”

“三天?”李鈺驚訝的看着蓮霧,“我睡了三天?西南王怎麼樣了?!”

蓮霧忙到:“公主放心,王爺已經醒過來了,身體也恢復的極好,現在已經能夠下地走動了,倒是公主這次可真真是累壞了!”

“其他人都怎麼樣?師傅,介川,還有鐸兒和西月姐姐,他們都怎麼樣?”

“都好。公主放心。公主三日沒吃沒喝,不能吃亂七八糟的東西,奴婢燉了雞湯,公主先喝一點,等會兒再吃白米粥。”蓮霧扶着李鈺去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又碰過一盞不熱不冷的雞湯來喂李鈺,一邊解釋。

原來忘塵道長說李鈺因爲數日一來一直焦灼難安,原本有一股內火壓在心裡,之後因爲心愛的人病重而憂心忡忡,更加重了內火。後來他雖然用針法疏導了,但李鈺擔心雲啓更是時刻都揪着心,擔憂焦慮,以至於損傷了身體的本元,輕者造成失眠什麼的(嚴重的話會精神失常成爲神經病,當然這話蓮霧不敢說),所以他才讓李鈺跟着他一路從豫州走到陵縣,讓李鈺的身體極度的疲憊,以至於忘卻所有的煩惱睡個好覺,這樣她的身體會自我治癒……

“哎呀,反正奴婢也說不很清楚,公主睡了一天一夜都不醒的時候,韓將軍直接拿着刀指着忘塵道長,說是他害了公主,道長才跟韓將軍解釋了那麼多。”蓮霧一邊說着,一邊喂李鈺喝了半碗雞湯。

“嚯!”李鈺靠在椅子上好笑的嘆了口氣,“原來那老頭子不是故意玩兒我?還是爲了我好?”

蓮霧拿了帕子給李鈺擦拭嘴角:“道長已經醫治好了王爺,奴婢想着他應該不會故意跟公主過不去。”

“算了,只要他能治好王爺的病,就算是跟我過不去我也認了。”李鈺嘆道。

六月底,往年到了這個時候都是三天兩頭下雨的,今年居然除了大太陽就是大太陽。抗旱依然要繼續,李鈺連夜寫了書信送去帝都,跟皇上說了豫州的事情。

皇帝收到這封書信後大發雷霆,當時就下旨把豫州知府押回帝都待審,另外又點了一名戶部的五品侍郎前赴豫州上任,並連夜發下糧食和藥材,又調了太醫院和國醫館的醫師一併送去了豫州。

李鈺醒來後緩了半天的功夫,喝了半碗雞湯又吃了一碗雞湯麪,力氣就慢慢地回來了。有力氣走路之後,便匆匆去看雲啓。

雲啓經過這一場大病身體更加虛弱,李鈺乾脆跟寧老侯爺要了三十粒百草鼎煉製出來的補心丹,每天給雲啓服用一顆,據老侯爺說不但強身健體還美容養顏,保證西南王服用一個月等到八十歲還是這麼個俊俏模樣。

李鈺聽了這話忍不住苦笑:“還是拉倒吧?如果真的能夠美容養顏讓雲啓青春不老一直保持這樣的容顏,將己老了可怎麼辦?!”

雲啓也失笑道:“還是不要了,能跟鈺兒一起老去纔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福。我可不稀罕當百年不老的妖精。”

李鈺頓覺幸福滿溢,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樣的情話能比得上這一句?

又是七夕,七夕素來又有雨節之稱。傳說中牛郎織女一相逢,必定是要哭一場的。所以這天一早起來天就是陰的。一早起來李鈺便聽見外邊喧喧嚷嚷的聲音,原來是百姓們都放下手裡的活計自發的去村外的城隍廟裡磕頭求雨。由此可見正在經歷一場嚴重旱災的人們對這一場雨是多麼的渴望。

李鈺雖然知道這些拜神燒香的事情對老天爺下不下雨是完全沒有作用的,但卻沒有阻止的心思。

人不過就是活的一個希望罷了,愚昧有愚昧的好,至少能少些煩惱。

村外的深水井依然再往外抽水,求雨歸求雨,水還是要抽的,除了人和牲畜要喝水之外,現在陵縣的深水井還負責灌溉周圍的農田,夏種雖然有些晚,但也比顆粒無收要好些,所以百姓們便在水井能夠灌溉的地方都播了谷種,希望七月裡能下幾場雨等秋後也能收穫一些秕穀。

水井旁邊的一顆老槐樹下,李鈺叫人鋪了一塊白緞,緞上鋪一層毯子,再擺上一張小几,和雲啓二人坐在樹下喝茶。

“如果老天爺今天能給咱們下一場雨,咱們就可以圓滿回京了。”李鈺看着灰濛濛的天空,感慨道。

雲啓靠在身後的大靠枕上看着李鈺微笑輕嘆:“什麼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也會說這樣的話了?”

“公主又不是神仙,也有煩惱的時候啊。”李鈺則躺在毯子上,腦袋枕在雲啓的腿,眨着眼睛看着老槐樹茂密的枝葉。

“很快就過去的,現在不但有井水,還引了金水河的水。只要下一步把各地的水利修建重視起來,將來就不會再遇到這樣的難題。”

“修水庫,通河道……說得容易啊!我們一沒有人,二沒有那麼多的銀子,這水利修建又是燒銀子的事兒……唉!”李鈺一邊搖頭,一邊沉聲嘆息。

“這是工部和戶部的事情,有你的兩員楊時昀和韓胄,錢的事情有皇家銀行,人的事情……話說有沈著和蘇闊兩個小將打前陣你還有什麼可愁的呢?”

“說道沈著,我覺得他可以升一升了,你覺得呢?”

雲啓微微搖頭道:“像他這樣的人才,弄回帝都去在那些老京官油子手下反而發揮不了什麼作用。還是守牧一方更能讓他施展自己的才華。”

“只是,一個州縣已經不足以留用這樣的人才了。我想升他爲知府。”

“知府?去哪個省?直隸,山東?還是河南?或者豫州?你覺得你父皇會答應嗎?”雲啓的手指撫弄着李鈺的髮絲,低聲嘆道:“我不明白,你父皇對你的才華能力已經頗爲忌憚了,你爲何還要操這麼多閒心?”

李鈺輕笑道:“我也不想操這份閒心,我巴不得每天跟你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可是你也看見了——不管哪裡,只要出了事兒,父皇首先想到的還是我。我若不提前安排籌謀,到時候憂心焦慮的還是我自己。”

“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雲啓低聲重複着這八個字,嘆道:“好向往啊!等這裡的事情了結了,我便再次進攻向你父皇求親。這回說什麼他也得答應我們的婚事了。”

李鈺笑問:“他若是不答應呢?”

雲啓也笑了:“他不答應,我就告訴他公主早就是我的女人了,我們早就生米煮成了熟飯,他再不答應,就等着當現成的外祖父了。”

“不好意思啊!”李鈺壞壞的一笑,“這事兒父皇早就知道了,我早就跟他實話實說了。”

“不是吧?!”雲啓十分的驚訝,低頭看着李鈺的笑臉,又發現她真的不是說謊,於是無奈的嘆道:“你還真是乖啊!怎麼什麼話都跟你父皇說?”

“我就是想跟他表明決心來着。我用實際行動告訴他我非你不嫁啊!你還不高興了?你幹嘛啊?哎……唔,有人……”後面的話被某人的雙脣成功的堵了回去。

端着一盤葡萄過來的西月遠遠地看見樹下的情景,臉色一紅忙轉過身去。

“怎麼了?”從一旁走過來的韓嶽恰好看見西月紅紅的臉頰,蹙眉道:“天氣悶熱,那邊樹下到時涼快,你……”韓嶽一邊說一邊指着樹下,待看見樹下纏綿到一起的兩個人時也不由得閉上了嘴巴。

“我們去那邊走走吧。”西月看韓嶽也頗爲尷尬,便指着旁邊的一叢樹林引開了話題。

韓嶽看看四周樹上隱藏的烈鷹衛,淡然一笑,擡手接過西月手裡的果盤,笑道:“有好吃的也不給人,難道你心裡就只有他們倆?”

“也不是。”西月笑了笑,轉身往樹林裡走,“只是將軍之前從來不喜歡這些瓜果。”

“我那是忙的沒時間。”韓嶽循着一個乾淨的草地轉身坐下來,又拍了拍身邊說道:“現在終於有個喘氣兒的功夫了。這一場大旱把人們給折騰慘了!”

“是啊,老百姓真是不容易。”西月在韓嶽的身邊坐下來,抱着雙膝看着林子外邊的一片耕地,此時的耕地裡依然是一片黃土,才播種不就得穀子還沒發芽,入目一片蒼茫的土黃色,唯有來往在土壟之間的耕農還能給人一點希望。

“這葡萄挺甜。”韓嶽拎了一穗葡萄遞給西月。

“是嗎?剛從王大娘家裡剪下來的,今年雨水少,瓜果就會特別甜。”西月從韓嶽手裡接過葡萄來,摘了一顆放到嘴裡。

“去年你做的葡萄松子兒的月餅很好吃,回去的時候再弄些這裡的葡萄,今年還做月餅。”韓嶽說着,又拎了一穗葡萄仰起頭來一顆一顆的叼。

西月扭頭看着他孩子氣的動作忍不住笑了:“葡萄乾要西北的纔好,這葡萄皮太厚了,曬成葡萄乾是沒辦法吃的。”

“還有這種說法?”韓嶽也轉過頭來詫異的看她。

“是啊。”西月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忙收回目光低頭看着手裡的那一穗紫的發黑的葡萄。

“那我不管,我今年八月十五還想吃你做的那種葡萄月餅。”韓嶽笑道。

西月點點頭:“好。”

許是老天爺經受不住那麼多人跪在地上一求再求,等到午後的時候天空終於飄起了雨絲。於是大街小巷一片歡呼之聲,還有人拿出家裡藏的鞭炮去大街上點燃,簡直比過年還熱鬧。

細微的雨絲在樹下還感受不到,李鈺靠在雲啓的身上望向喧鬧的城隍廟的方向,聽見鞭炮聲的時候忽然靈機一動,下意識的說道:“如果欽天監的人懂得如何增雨就好了。”

“什麼意思?人還能增雨?”

“當然了。你知道雨是在什麼樣的條件中才能從雲層裡下來嗎?”

雲啓微笑着搖了搖頭:“說不清楚,我對天文不怎麼感興趣。”

“那,我來給你科普一下哈!”李鈺開始扳着手指頭開始給雲啓講解雨是怎麼降下來的,巴拉巴拉……

雲啓皺着眉頭看着她興奮又耐心的說了一大通之後,輕舒了一口氣做出總結:“就是雲層在天空中一冷一熱,就下雨了唄?”

“是這樣。所以我們其實可以根據這個原理在有云而無雨的時候幫老天爺一把。”

“怎麼幫?”雲啓完全跟不上某人的步調。

“我也說不清楚,我只知道肯定有辦法。”

“行了,別瞎想了。你這還不如跟着百姓們一起去城隍廟上香求雨更實在些。”

“……”果然不是一個的人麼?怎麼就那麼沒有共同語言?!

不過無所謂,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的交流,我會把我知道的事情一點一點的告訴你,直到有一天你完全融入我的世界。

------題外話------

親愛滴們!看見希望了嗎?!

馬上回京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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