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耳邊傳來的那一聲巨響,吳佳佳嚇得渾身一震,隨後匍匐在地上哀哀地哭泣起來。
已經進到臥室的連哲予先還是強忍着她的哭聲,可是過了半個小時之後,看她竟然不僅不走,還總是在用那惱人的哭聲來煩自己,不由怒火中燒,推開窗戶,隨手拿起窗臺上的一盆花就往樓下砸了下去,嘶吼道:“滾!”
花盆‘砰’地一聲重重砸在吳佳佳的腳邊,瓷片四濺,割傷了吳佳佳赤裸的腳,但同時也有效地制止了吳佳佳的哭聲。
她愣愣地看着那一地殘骸,心驚膽戰得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愣了好一會,才立即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踉踉蹌蹌地奔出了庭院。
此時此刻,天色已經悽黑,一路走過去,沒有一個行人。
不知何時,竟然起風了,在身邊呼嘯而過。
還有,那遠處傳來大海憤怒的咆哮聲,聲聲如雷,像要衝破她的耳膜。
吳佳佳莫名地害怕,雙手捂住耳朵,發足狂奔。
她僅着了一件浴巾,連鞋都沒穿,頭髮溼漉漉地披散在肩膀之上,還在不斷地往下滾落水珠,手和腳都是泥巴,右腳心還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痛。
她知道一定是方纔起身之時,因太慌張太害怕,以至於一時不慎踩到了碎瓷片,割傷了右腳。
她應該停下來,簡單地處理一下。
可是她不敢停留,連哲予的憤怒就像一枝枝破空而來的利箭,嗖嗖嗖地往她後背狂射而來。
她覺得只要自己稍有停留,便會被連哲予射成一隻刺蝟。
就這樣,她狼狽萬分地一跛一跛地在冷清的夜色裡奔跑着。
當她終於看到那曾經被她視爲監獄的庭院時,眼眶中的淚水一下子便流了出來。
她踉踉蹌蹌地衝到了門口,大力地拍着門,哽咽地叫道:“切西爾!切西爾!”
此時此刻,吳佳佳只覺得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對於她來說,都如同天使般的存在。
可是拍了半天,門都沒有開。
吳佳佳返身走到庭院,擡頭看去,只見裡面悽黑寧靜一片,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樣。
很顯然,切西爾並不在。
呵呵。他也不可能在的。因爲事到如今,他的使命已經圓滿地結束了……
吳佳佳的淚水越發洶涌得厲害,緩緩地挪動着如灌了鉛的腿走到了門口,彎腰掀開了門口的地毯,伸手一陣摸索,終於摸到了一把冷冰冰的鑰匙,這纔打開了緊鎖的門。
關上門,吳佳佳無力地靠在了門上,一邊喘息一邊流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舉起手朝着自己狠狠地搧了一個耳光,惡狠狠地喝斥道:“吳佳佳!你tmd哭個屁啊!你是勝利者!你最應該笑!讓那個混蛋人渣連哲予,還有那個自以爲清高的蘇末離去哭吧!你應該笑!他們哭得越厲害,你就應該笑得越痛快!”
說完之後,她就果真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冷清而明亮的月光穿透窗戶照了進來,照在她那張流着淚沾着泥土的臉上,顯得猙獰而邪惡……
而此時此刻的連哲予,確實痛苦得想要發瘋。
看着那處處留有蘇末離痕跡的每一個角落,他恨不得想燒燬整幢樓宇。
可是當他拿起牀頭櫃上蘇末離那親密地與他相依偎的照片扔出窗外時,他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傳來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心也如那玻璃一樣,摔成了粉碎,再如何努力拼湊,也無法拼湊完整……
他,冷酷無情地傷害了蘇末離,卻不曾想,在傷害蘇末離的同時,更深深地傷害了他自己!
他恨她,恨得咬牙切齒,恨得想把她拉入地獄,永不再輪迴。
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在她入地獄之前,他已經在地獄裡煎熬了多時了……
恨她,羞辱她,毀她,卻其實不過是對自己一種殘酷而變態的折磨。
蘇末離!蘇末離!我被你毀了!被你毀了!
連哲予的心,痛得痙攣成了一團,無法呼吸。
他絕望地撲倒在牀上,拿枕頭用力地矇住自己的臉,想用這種窒息的痛苦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暫時忘記蘇末離那張陰魂不散的臉,可是枕頭裡的那股含着蘇末離頭髮、還有身體的清香卻如鬼魅一般幽幽地鑽入他的鼻子,鑽入他身體的每一個毛細孔……
就算他竭力抵抗,竭力拒絕,最終卻不得不放棄般地鬆開手,任何這屋子裡那蘇末離的氣味像濃霧一般將他層層包圍……
也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絲的清明讓連哲予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沒命地衝下了樓,衝出了這棟像張着血盆大口要將他整個人囫圇吞下腹中的樓宇。
連哲予開着車衝出了庭院,他瘋狂如顛,眼睛看不到路,因爲看到的,始終是蘇末離那雙淒涼哀怨的眸子。
她有什麼資格淒涼哀怨?
她有什麼資格對他糾纏不休?
她就是個無恥的賤人!
她卑鄙無恥地傷害她的母親,陷他與他母親於絕路!
她對他說的那些纏綿情話,不過都是騙局!
她可以與他在牀上糾纏親暱,也可以與許諾在牀上滾來滾去,將他的尊嚴狠狠地踩在腳下!
他不過聰明地反戈一擊,先瓦解了她的陰謀!
以他的性子,他沒有取她性命,沒有取許諾的性命,已經是恩之義盡了!
她憑什麼還纏着他不放?
憑什麼?
連哲予的心在憤怒而痛苦地咆哮着,大腦也陷入了一片混沌,而就在這個時候,前方出現了一個大拐彎,而他並沒有看到,就這樣筆直地衝了過去。
車子重重地撞到懸崖壁上,再被崖壁重重地彈了出去,最後連人帶車摔下了懸崖。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連哲予在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之下,就已經跌下了懸崖。
車子四個輪子朝天,而他整個人被倒了過來,頭部不知道撞到了哪個地方,已是鮮血淋漓一片。
他被死死地卡着,不能動彈。
這還不算最糟糕,糟糕的是,他就在這個時候很清晰地聽到了有汽油滴濺的聲音。
‘滴溚、滴溚’
一聲聲,就如閻羅王的催命喪鐘。
連哲予苦笑,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可能就會與這輛車同時燃燒。
在這個時刻,他並不害怕死亡,甚至有點渴望死神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