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末離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掀開被子下了牀,頭暈眼花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臥室。
艱難地下了樓,正看到林千木、吳佳佳與一羣男人坐在一起進餐。
林千木舉着酒杯像個沒事人兒一般暢飲談笑,而吳佳佳淡笑着吃飯,時不時地插上一兩句話。
他們神態自若,輕鬆愉快,竟然似乎真的完全不把她的生死放在心上。
蘇末離皺皺眉,慢慢地向他們走過去,其間不小心撞翻了一張椅子,引得所有人都回頭去看她。
有傭人走過來想扶她,被她拒絕了。
她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桌前的一個空位上坐了下來,轉頭對有些緊張不安的傭人說:“給我拿吃的。”
傭人不安地看向林千木,林千木淡淡地點了點頭。
傭人便急忙去廚房另外端出了一份食物放在了蘇末離的面前。
蘇末離也顧不得儀態舉止,低頭拿着刀叉便切割起那顏色誘人,香氣撲鼻的牛排起來。
因爲手無力,切了半天都沒有切下一塊,正煩悶之際,林千木伸手將她的盤子端了過去,淡淡地說:“我幫你切。你先喝口湯吧!”
蘇末離沒有拒絕,面目表情地拿着湯勺大口大口地喝起湯來。
幾天沒進食,早就飢腸轆轆,這原本她不喜歡喝的羅宋湯如今竟然是如此的美味。
當她一碗湯喝完的時候,林千木便將盤子放在了她面前。
她一看,牛排被林千木細心地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四四方方,大小几乎一致。
她也不客氣,就拿着叉子一塊塊地叉起來往嘴裡送。
在她吃飯的整個過程,所有的人都幾乎停止了進食,就這樣直直地看着她。
她只是視而不見。
男人們最後覺得氣氛詭異,總算自覺地起身告辭了。
餐桌上只剩下了林千木、吳佳佳與蘇末離三個人。
人少了,氣氛卻越加地凝重,沉默,整個餐廳,只聽得蘇末離的刀叉碰撞盤子的聲音。
吳佳佳一直低頭喝着湯,可是卻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很快,蘇末離便將那美味多汁的黑椒牛排吃完了,轉頭對傭人說:“還給我上一份。”
傭人正想去取,林千木卻說:“不用了。你退下吧!”
傭人老老實實地退下。
蘇末離憤怒地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林千木淡淡地說:“你想做個飽死鬼?如果是這樣,我可以讓傭人連給你上五六份。可如果不是,就不要再進食了,你已經吃得夠多了。這其中的原因,我想不用我提醒了是不是?”
“哼!”蘇末離冷哼一聲,猛地站了起來,一腳將椅子踢翻,就‘咚咚咚’地往樓上走去。
吳佳佳緩緩地擡起頭來,看着她虎虎生風的背影,喃喃地說:“她恢復得很快。”
林千木苦笑一聲,推開身前的盤子站了起來,走進了書房。
島上,木樓裡,連哲予正沉默地坐在廊前的木椅上,看着天邊那瑰麗的彩霞出神。
距離蘇末離離開,已經四天了。
四天來,他都坐在這張椅子上再也沒有挪動過。
沒有吃一粒米,進一口水,就這樣靜靜地坐着,細細地回想着與蘇末離的緣起緣滅。
痛苦很多,磨難很多,可是最終留在他腦海裡的,卻最終只有甜蜜。
雖然他們甜蜜的日子是那般的短暫,可是每一秒每一刻都在他心裡留下了美麗而永恆的畫面。
他淡淡地想,他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就算就此離去,並不會有什麼遺憾。
不用他交待,華薄義也會將他的骸骨埋葬在蘇末離的身邊,讓他們可以永遠地在一起。
想到這裡,他的嘴邊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想得太出神,以至於連走到身邊的華薄義都沒看到。
華薄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半個月不見,原本意氣風發,活力四射,一頭的白髮都有轉青跡象的連哲予會突然變得枯瘦如柴,死氣沉沉的活死人了。
“你怎麼了?”華薄義跨上一步,彎下身來死死地盯住連哲予那深深凹陷的雙眼,“到底出什麼事了?末離呢?”
連哲予這才注意到華薄義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面前,他恍惚地一笑,“什麼事都沒有。我很幸福。”
“末離呢?”華薄義只覺得到處不對勁,心裡越發地不安起來。
“末離在後花園呢!”連哲予淡笑,“你自己去找她吧!我在這裡看看晚霞,這晚霞真美,末離最喜歡了。”
華薄義心一凜,顧不得多說什麼,自轉身匆匆地向後院走去。
後院寂靜,花香撲鼻,山花過去,花枝亂顫,可是哪裡有蘇末離的半個影子。
華薄義連找了好幾圈,都沒找到蘇末離,意識到事情不好,便匆匆地迴轉到連哲予面前,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問道:“告訴我,她去哪裡了?是不是打獵時出了意外?”
連哲予依然淡笑,“她哪裡都沒有去。她可不一直在那麼?”
華薄義皺眉,伸手用力地搖晃着他的肩膀,“連哲予!你給我清醒一點!現在告訴我,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麼都沒發生。真的。”連哲予煥散的眼神有了點聚焦,“她只是突然想去中國去看她的繼母了。我前兩天親自把她送走的。”
他不想告訴華薄義實話,他知道華薄義一旦知道,便會義無反顧地找上門去,或許會再次編織一個什麼藉口逼得蘇末離回來。
蘇末離會回來的。
即便她現在不愛他了,可是如果聽到他性命垂危的話,便一定會什麼都不顧地跑回來的。
這一點,他還是相當有把握的。
可是,他不是弱者,他不想以此逼得她放棄她的幸福,更不想她看到他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可你怎麼沒跟着她一起去?”華薄義皺眉,根本就不喜歡他的這一說辭。
“我怕她孤單。”連哲予指了指後院。
“既然如此,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思念是一件很憂傷的事情。”連哲予苦笑,“我沒有想到這一次,我竟然如此想她。”
是的。這一次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萬念俱灰。
他無數一次告訴過自己要把這一切看開,就當她從來沒有回來過。
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腦子裡滿滿的全是這段時間他們快樂在一起的畫面。
他想念她,想念到除了想念之外便什麼事都不想做,就連維持基本的生存所必須進食的事情都忘記了。
或者是說沒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