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我往矣，楊柳依依。
在王莽的郊外莊園待了接近三天的時間，世界好像都煥然一新。
來時之路楊柳還尚未抽芽，歸去之時，沿途楊柳俱都抽出了青綠之枝丫，隨風飄揚，那楊柳枝隨風而動的樣子，就是一位體態婀娜的仙姬舞女，比起趙飛燕之舞亦不遜色幾分。
這三天的時間裡，王莽自然親切無比的使喚着劉驁享受着農家之樂。
白天之時，王莽會帶着他去田間體檢稼穡之艱，午後之時，王莽則就爲其準備異於平常的膳食作飲。
而且，這些美食還都是後世司空見慣的面類美食。
不僅有油條，包子，還有花捲，煎餅，洛饃。
儼然之間，劉驁成了王莽的試驗對象。
王莽把他會做的見過的幾乎都嘗試了一遍給劉驁。
唯一可惜的是王莽不會做更復雜的羊肉泡饃，也不會做油潑面。
不然的話，這兩樣美食肯定還是要給劉驁準備的。
經過了這三天的努力之後，除了第一天時劉驁有些體虛不濟之外，剩下的兩天劉驁的精神頭竟然還都不錯。
不僅吃的越來越多，幹起農活來也越來越像那麼回事。
看着劉驁的轉變，王莽心中都不禁一嘆，或許他就適合這種不動腦子就能獲得成就感吧。
現在走在回長安的路上，王莽騎着高頭大馬欣賞着沿途的風光，心情也是舒暢之極。
這三天的時間裡，王莽享受到前所未見的快樂。
每每想起後山之上的那一幕畫面，王莽的嘴角就會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坐在馬車之中的劉驁，趙飛燕和趙合德似乎也被外面春意之歡感染到了情緒。
行至半途之時，劉驁突然叫停了馬車，“停車，乃公要騎馬踏青。”
王莽聽到劉驁的要求之後，立刻就停住了整個護衛隊伍。
王莽從馬上下來，看着劉驁，微微一拜道：“兄長，馬匹已經備好。”
劉驁微笑道：“善。”
劉驁不等僕從將下馬車的木梯搬來，就直接從馬車的前轅處跳了下來，看着周邊成片的楊柳，心情暢然無比。
趙飛燕此刻也從馬車之中出來，看着劉驁說道：“劉郎，妾亦想騎馬。”
王莽悄悄的看了趙飛燕，他真好奇趙飛燕能不能騎馬。
畢竟漢時的馬可沒有馬鐙子，也沒有後世那種固定騎乘位的馬鞍，這沒點過人腰力和大腿夾力，想要騎馬很不容易的。
劉驁聽到趙飛燕的請求之後，轉身笑道：“愛妃所請，寡人自當滿足之。”
然後劉驁就對着王莽吩咐道：“孟德，給婕妤備馬。”
王莽再拜道：“喏。”
之後王莽看遍了整個車隊，好像也就他騎乘這這匹老馬溫順踏實，於是乎，王莽就對着趙飛燕拜道：“婕妤，吾馬安穩踏實，可供騎乘。”
趙飛燕看了王莽一眼，眼中也未有異樣，淡淡回道：“多謝常侍。”
王莽又拜道：“在外之時，婕妤可稱吾爲曹孟德。”
趙飛燕不理王莽的強調，然後也從馬車之上下來，到了王莽的馬匹之前，從僕從支起的上馬凳上翻身上了王莽之馬。
趙飛燕居高臨下的看着王莽，心情不禁暢爽，這一刻她好像也突然明白了當日王莽的視角，果然使人得意。
王莽此刻壓根不知道趙飛燕此刻心中的想法，他還是在一旁解說道：“婕妤，此馬雖然溫順，但不宜快騎，徐徐漫步即可。”
趙飛燕沒理王莽，一拉繮繩就自然而然的騎着這匹馬調轉了馬頭。
看着趙飛燕如此動作，王莽心中也不禁一驚，原來趙飛燕真會騎馬。
這時候只留趙合德一人坐在馬車之中看着騎馬的劉驁和趙飛燕，心中羨慕着。
她雖然自幼在家嬌生慣養，但能學到知識卻比趙飛燕少了很多。
趙飛燕會舞她不會，趙飛燕知書她不知，趙飛燕懂騎乘她亦不會。
而趙飛燕之所以會這些，也是因爲其自幼入陽阿公主府中，才得以學到這些。
爲了學習這些知識，趙飛燕付出的努力，也絕不是趙合德可以想象的。
所以，哪怕趙合德很得劉驁之寵，她也脫離不了趙飛燕附庸的身份。
而且，趙合德也很清醒，她知道自己才能不及趙飛燕，所以，趙合德也從不跟姐姐相爭，她只需安安分分做好趙飛燕的補充，她們姊妹二人就可以在未央宮中顯貴於人。
王莽看到孤單的趙合德一人，也禮貌的問道：“良人，可要騎乘乎？”
良人和婕妤一樣，都是漢時後宮品級之一，只不過兩者級別的差異還比較大。
在漢代後宮制度之中，婕妤視上卿，比列侯。良人視八百石，比左庶長。
所以，王莽對趙飛燕的尊敬也是有限的，並無太多卑從，更多隻是一種態度而已。
而且，王莽的身份也不差勁，他現在可是中兩千石之吏，雖無列侯之爵，但在身份上並不比一些列侯差在哪去。
只要王政君願意，王莽很快就可以獲得一爵。
所以，王莽完全沒必要以功顯爵。
以功顯爵雖然看着很厲害，但對王莽而言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
畢竟，他的叔伯長輩們得爵可都不會因功，若他因功得爵，那他就會成爲王家異類。這可是天大忌諱。
所以，現在的王莽無論怎麼浪，他都不能以功得爵，只能等着他的叔伯們爲其開口爭取。
也只有這樣，王莽纔是王家一代目眼中的乖寶寶，好孩子。
因而才能獲得整個王家的鼎力支持。
否則，他必將成爲王家異端，受到整個王家勢力的打壓，這樣的結果王莽可承受不起。
趙合德聽到王莽的聲音之後，她也淺淺回禮道：“吾不會騎馬。”
王莽聽罷微微一笑，又說道：“既如此，良人可隨意自處，若有需求，可隨時喚人使吾。”
“多謝曹君。”
趙合德還是很懂事的，她就比趙飛燕強，能記住王莽在外的稱呼。
王莽客氣的拜別了趙合德，然後又命人牽來一匹馬，騎乘之後，漫步跟在劉驁和趙飛燕二人之馬身後。
劉驁聽到動靜，他就知道是王莽過來，劉驁說道：“孟德此處風景如何？”
王莽望了一眼周邊的風景，蜿蜒的河水之畔長滿了青草和楊柳，清風一陣，隨風而動，看起來春意盎然，煞是美麗。
王莽回道：“此處風景獨美。”
劉驁滿意一笑，很認可王莽的意見。
這時候趙飛燕也插話道：“吾聽聞孟德詩才驚豔，曾在繭館作《無題》新詩。今日吾等於此處賞景觀風。孟德可有詩篇誦吟？”
王莽聽到趙飛燕的聲音之後，不由看了趙飛燕一眼，心道：“找茬？”
但還沒等王莽說話，劉驁也起鬨道：“汝之《無題》，乃公亦有所聞，當真好詩也。班家淑女能得汝這般深情傾注，可謂佳話也。今日汝也要作詩一首，以和眼前此景。”
王莽頓時謙虛道：“兄長難爲愚弟矣。詩詞之美乃偶得之妙語，弟豈能張口就來？”
劉驁笑道：“非妙語亦無妨，言之有物即可。”
同時趙飛燕也期待的看着王莽。
王莽被兩人這般架着，也知道今天肯定是要再裝一波了，不裝的話，這一關還真不好過的。
於是乎，王莽又拜道：“既如此，弟便獻醜一首新詩，以供兄長，婕妤品賞。”
王莽看着遠處隨風飄動的楊柳，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自己穿越之前背過的唐詩三百首。
其中幾首就很貼切此時此刻之景色。
王莽輕輕吟道：“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王莽靜靜的將賀知章這首《詠柳》絕句背出，劉驁和趙飛燕聽完之後，兩人都不禁眼前一亮，看着遠處隨風而動的楊柳，也頓時有了靈動的美感。
好像那些隨風而動的楊柳都成了一位善舞佳人，在風中舞動。
趙飛燕更是多看了王莽一眼，在她心中她儼然是把這首詩當做是王莽寫給她的詩句。心中不由驚歎道：“曹孟德真乃色膽包天，竟敢當着皇帝之面調戲於我。”
劉驁驚喜道：“彩！此詩甚彩！短短四句之言，竟就將春日垂柳之美描述如此貼切，乃公喜歡至極。”
這一刻，劉驁看着眼前的楊柳景色，眼中更多了幾分溫柔，好像那些隨風楊柳真的都成了一位位姿態婀娜，舞姿動人的美人。
欣賞着楊柳之美，劉驁又對着趙飛燕說道：“愛妃之舞比之楊柳之舞，亦不遑多讓。”
趙飛燕聽到劉驁的突然誇獎之後，連忙也收拾起飛亂的思緒，回道：“妾多謝劉郎誇讚。妾不過一時凡人，豈可與楊柳之姿比較？春風撫柳，若神女之舞，妾不能比。”
劉驁笑道：“愛妃自謙，愛妃若願意一舞，神女之舞亦不如你。”
王莽聽到劉驁的話，頓時就來了興趣，難道劉驁要趙飛燕在此跳舞？
想到這裡王莽也不禁期待起來，他還沒見過趙飛燕的舞姿，若是真能讓趙飛燕在此一舞，對王莽而言，那也是大大的驚喜，絕對可以一飽眼福。
趙飛燕聽到劉驁的後，她也猶豫了起來，但當她感受王莽的期待之情後，她的好勝之心，似乎瞬間激活。
趙飛燕回道：“既然劉郎有如此雅興，妾不才，願一舞助興。”
劉驁驚喜道：“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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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很是會事，他立刻下馬，然後到趙飛燕馬前拉住馬匹，固定好馬匹的動作，方便趙飛燕下馬。
趙飛燕看着幫她固定馬匹的王莽，眼底閃過一絲傲然。
此刻的她就想以一舞與王莽剛剛之詩爭彩。
現在機會來了，趙飛燕自然也就傲嬌了起來。
畢竟她對自己的舞技還是相當自信的。
劉驁此刻也從馬上下來，準備觀看趙飛燕的起興之舞。
待到趙飛燕從馬上下來之後，王莽又揮手示意後面跟着的僕從將這三匹馬牽走，同時又在原地鋪上一方地毯，放置一張帶着背靠的倚椅，請劉驁入座欣賞。
劉驁盤腿坐在毯上，靠着倚椅，期待的看着趙飛燕。
趙飛燕對着劉驁盈盈一拜，然後就自信無比的在一片空地之上舞動起來。
王莽也站在一旁看着趙飛燕的舞步。
趙飛燕確實是天生的舞者，她的一舉一動都帶着無與倫比的美感，即便是沒有音樂，她也能自得而舞，每一步每一個動作都能恰到好處的捕捉着風的律動。
好像這無聲無形的風成爲了她舞姿的配樂和節拍。
這種無比自然之美的舞步，當真是令人歎爲觀止。
尤其是此刻的趙飛燕所穿之衣，還是一件男裝，所以，在這舞步之中除了美則美矣的嬌柔之外，還有一股別樣的英氣。
這兩種本來完全不匹配的感覺，在這一刻竟然天然的配合在了一起，起到了相輔相成的效果，得到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意外之喜。
至此王莽也不禁心中又感嘆道：“水色簾前流玉霜，趙家飛燕侍昭陽，掌中舞罷蕭聲絕，三十六宮秋夜長。如此絕色妖姬在旁，劉驁想命長都難。”
待到王莽心中感嘆完畢之後，趙飛燕的舞步也剛剛收住。
看到趙飛燕的舞步停住之後，劉驁頓時喝彩道：“愛妃之舞，神女弗如。”
趙飛燕盈盈一拜，“多謝劉郎誇讚。”
同時，趙飛燕也悄悄的傲嬌的撇了王莽一眼。
王莽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這種場合哪有王莽說話的份？他只管做好觀衆即可。
劉驁開心至極，又對着王莽說道：“比起汝剛剛之詩，乃公愛妃之舞更勝一籌！”
王莽拜道：“兄長所言極是，婕妤之舞乃天賜之姿，有不可言傳之美。弟之詩言滿是雕飾之氣，豈能與婕妤之舞相較？”
劉驁聽完王莽之語，呲牙一笑，顯然他也很認可王莽的話。
趙飛燕聽到王莽的謙讓之語後，也回了一句說道：“孟德此言差矣。吾之舞僅爲吾之舞，除吾之外，非人所能傳之。而孟德之詩卻可千古。如此一比，孟德之詩還要遠勝吾之舞。”
王莽聽到趙飛燕此言之後，又回道：“如此才更能彰顯婕妤之舞乃絕世之舞。後人只能想象，而不能重現。如此一比，婕妤之舞更勝吾之詩言。”
劉驁聽着趙飛燕和王莽的這兩句對話，他的激動之情更難自已。
一日之間，不僅欣賞到了王莽的《詠柳》絕句，還欣賞到了趙飛燕的絕世舞姿。
這對劉驁而言，絕對是難以想象的意外之喜。
所以，劉驁又笑道：“愛妃之舞與孟德之詩言，俱爲一絕也。吾今日有福同賞，實乃天賜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