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大家的議論,代江遊心中暗恨畢道權多事,卻也不敢惹。這一年來,厚鋒器具店在老百姓中積攢了足夠的口碑,家裡又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夥計,一般人惹不起。
之前曾有一些地痞不信邪,上門找過事,結果一照面就全被打倒,個個疼得哀嚎不止,到他這裡來診治,卻又不見有傷。那幫傢伙足足挺着叫喚了兩天,才突然之間不疼了。
從那以後,就傳出店裡的夥計都是修行者,再沒人敢去無端招惹他們了。
這樣的一夥人,也只有表哥那樣的人才可能對付得了,他自己可不行。
不敢硬來,可不代表就老實地認命了。
代江遊又是冷哼一聲:“哼。就算你們說得有道理。可水郎中不過是趁我問病時,將內容聽了去,故此纔可能診治如此快速,也不算什麼本事。”
這就有些強詞奔理了。他心裡不痛快,將對葉清玄的稱呼都改成了“郎中”,以示自己的不屑。
“依你們之見呢?”寨主終究對醫術一途是門外漢,將頭轉向那六個郎中,問他們的想法。
“這,這,大家說得都有道理,我們一時也不知道當做何判斷了。”幾個郎中醫術不怎麼樣,心計卻是不缺的,都不肯得罪人。
葉清玄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卻也深知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不想讓寨主過於爲難,因此主動說道:“在下感謝諸位鄉親的擡愛,但繼續爭論下去也不會有個結果,卻耽誤了寨主大人及大家的時間,這一局,水某認爲算作平手吧。”
對葉清玄的態度大家又是一陣讚歎,那位寨主也好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大家無異議,本座宣佈第一局雙方平手。”寨主手臂一揮,爲第一局畫上句號,同時開啓下一局比試:“第二局,你們從這二人中任選一人進行醫治,以半月爲限,先治好者爲勝。若都未治好,以症狀緩解者爲勝。”
大家順着寨主的手指看去,原來兩位護衛又帶了兩人過來。
其中一位護衛解釋道:“這兩人均已患病多年,求醫無數,皆未根治。當屬疑難雜症之列。”
他解釋完,另一個同伴走上前,手心裡又是兩個紙鬮。葉清玄和代江遊抽好籤,各自領了病人分開診治。
這次代江遊很快,不過半盞茶時間就開好了方子。葉清玄則用了半柱香之久。
六個郎中再次分別診了一番,又看了方子,得出的結論還是認爲代江遊的方子更合理。
葉清玄一看就知道這兩人都是代江遊診治過的,所以根本不需要多長時間。他也沒太放在心上,既然他以前治不好,想必現在仍然治不好,一切還要等半個月以後再說。
見兩人分別安置好了自己負責診治的人,那位寨主也不囉嗦,說出了第三局的比法:“從那些人裡,挑出二人,各打斷一條腿,由他二人分別醫治,仍以半月爲期。”
這道命令一下,圍觀的人羣先是一陣驚訝,然後個個噤若寒蟬。代江遊臉色一變,上前一步就要說話。
護衛可不會等他,二話不說,來到最早擡着擔架鬧事的那一羣人前,隨手挑了兩個人,也不顧他們的反抗,一把按倒。
其中一位摘下腰刀,連鞘敲了上去,另一位則更省事,只是把腳向倒下那人腿上一跺,任務就算完成了。
在一陣連續的淒厲慘叫聲中,兩人各自斷了一條腿,被拖了回來。
那兩個護衛動作太快,代江遊的話還沒說出來,那邊已經結束了,再想說什麼也就沒了意義。
葉清玄早聽說這位寨主殺伐果斷,今天算是眼見爲實了。這明顯是察覺了代江遊暗地裡搞的小動作,以示懲罰。
那六個郎中全都面如土色。他們突然想起,面前這位寨主雖然大部分時間很講理,可終究還是一個殺人如麻的狠人啊,不是他們可以隨意欺瞞的。
那位寨主也不理他們,定完後面兩局比拼規則,即帶人離去。
圍觀人羣見比拼告一段落,天色又晚了,沒法繼續看病,便也紛紛離去。
“小子,我不管你和寨主有什麼關係,都得意不了幾天了。哼,跟我鬥,你還嫩了點。”代江遊留在後面,悄悄在葉清玄耳邊說了一句狠話,才走。
葉清玄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開業當天一場鬧劇過後,代江遊也收斂了許多,沒人再阻止鎮裡百姓來一清堂看病。從第二天早上一開門,葉清玄就沒怎麼閒下來,病人一個接一個,弄得他午飯都沒空吃,晚上也到二更天才結束。
凡來看病的人,有錢就給一些,沒錢就不收。鎮民個個感激萬分,葉清玄的名聲越來越響,前來看病的人也越來越多,一清堂關門也只能越來越晚。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七天,纔算是緩解了一些。
這些天,葉清玄對那個疑難病人和腿傷者的治療一直在進行。
奇怪的是,傷者的斷腿明顯好轉,那個病人卻始終不見起色。期間葉清玄連換了幾個方子,還加上了鍼灸,他確信會起作用。
這天,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已經三更天了,張重陽關了大門,葉清玄正與白風在前堂喝着茶說話,商討下一步如何與橙谷寨建立聯繫的事情。兩個人突然同時停住手上動作,互相看了一眼。
在他們的感知中,有一人從院子南牆外翻了進來。兩人剛要站起身,又都是眉頭一動,又有一個人從北牆翻了進來。
從南牆進來的人一落地就伏在那裡,從氣息上看,是個煉氣中階的高手,應該是受了傷。
另一人氣息平穩,腿腳利索,卻是個普通人。這人落地後稍一停留,就直奔那個斷腿人的房間而去,想來是有所圖謀。
葉清玄和白風打個手勢,一口吹滅了蠟燭,自己去找那個傷者,白風則去跟蹤那個北牆進來的人。
白風收斂了氣息,展開身法,悄無聲息地接近到了斷腿那人的房間外。
屋裡,一個人正低聲威脅那個斷腿的人:“代先生讓我給你傳個話,如果你繼續用藥,好得快了,你的家人一個都活不了。但是如果你聽話,代先生保證治好你的腿,再給你一大筆銀子,從此榮華富貴再不愁。兩條路,你自己選吧。”
“我聽代先生的,我聽代先生的,明天開始,我就不吃藥了。但你們一定要說話算話,放過我的家人。”那個被打斷腿的人驚慌失措地答應着,生怕答應晚了家人就有不測了。
“這個你大可放心,不信你可以打聽打聽那個病人,他們的家人代先生可是安排得妥妥當當的。”那個聲音低聲安慰了一句,又做了保證。
“好了,就這樣,我走了。記住代先生的話。”
屋裡的人交待完,又從窗子躍出,翻出牆去了。
白風在屋脊上奔行,一路跟隨那個人拐來拐去,最後來到一戶高牆大院外面。那人躥上牆邊的一棵大樹,翻進牆去了。
白風略作感應,沒感覺到院內有修行者,便也悄悄躍上的牆頭,跟了進去。
那人進院後,放鬆了許多,熟門熟路地向前奔去,直到最前面一進房子前,才停了下來,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傳來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
白風一愣,這聲音很熟悉啊,正是那個代江遊。
原來這裡是代江遊的醫館,難怪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兒,他還以爲是自己身上帶來的呢。
“先生,事情都辦好了,那小子從明天開始也不吃藥了,啥時候讓他吃,他才能吃。”剛進來的人不等代江遊問,就連忙彙報。
“沒被跟蹤吧?”
“怎麼會?整個過程一清堂那邊都沒有一點動靜,估計還在等着要贏先生呢,卻不知早就輸了。”那個聲音不無得意地說道,還不忘拍了一記馬屁。
“這件事你辦得很好。這二十兩銀子你先拿着。”
“啊?這麼多!就知道跟着先生肯定吃香的喝辣的。”
“行了,少拍馬屁了。”
“這可不是拍馬屁。先生這釜底抽薪之計,神不知鬼不覺,任那姓葉的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唉,我也是沒辦法了。那寨主明顯偏袒這個新來的,對我的依賴會越來越小。”代江遊嘆了一口氣,掩飾不住話裡的憂慮:“希望表哥儘快帶着紅峰寨的人馬來吧。只有到那時我們才能爲所欲爲。”
“先生定計消耗了橙谷寨的力量,又牽制了他們精力,還不斷爲紅峰寨傳遞消息,事成的那天,你可就是首功了啊。”他那個手下安慰一句,仍不忘吹捧:“到時候,先生可千萬別忘了提拔提拔小人啊。”
“放心吧。你是我手下最能幹,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到時候好處少不了你的。”代江遊壓低了一些聲音,繼續交待:“我讓你準備的東西怎麼樣了?”
“這個,稍費點事。”那個手下回道:“要下到水裡無色無味,看上去像瘟疫,這種毒不太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