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形,是在放哨時被人從後面捅進去的。結合眼前的情況,不用說也知道是哪方人動的手。
那一刻,黑夜叉很迷茫,自己爲了給近妖山傳遞消息,也算沒少吃苦,自己兒子怎麼反而喪在他們手裡了呢?自己也沒有全信他們,是留了後手的,怎麼兒子還是死了呢?
最可恨的是姓葉的這夥人,好端端的,憑什麼讓自己的兒子來做暗哨?還有近妖山這幫賊骨頭,終究是喂不熟的狼。就咒他們全都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黑夜叉也是個狠人,咒了她認爲可恨的人一通,抹了一把眼淚,放下兒子的屍身,爬出樹林,向山下走去。她依稀記得上山的時候看到路邊有一羣馬在那裡,卻沒見有人。
她跌跌撞撞地來到山下,牽了兩匹馬上來,將兒子的屍體綁在其中一匹馬上,自己騎上另一匹馬。再次來到山下,她又從馬羣中牽出一匹馬,拴在座下的馬鞍上,這才走向家的方向。
寨中的喊殺聲早已息了。在聚義廳前約二十丈遠的地方,有一道橫着的大溝。這道溝寬約一丈,長約十丈,深約三尺。溝邊參差不齊,一看就是炸出來的。
兩邊躺倒着的數十人也證實了這個。他們的身上都覆蓋着泥土石塊,有的還被大土塊壓着。很多人缺胳膊少腿,大部分一動不動,個別能動的也不過是隔一段時間抽搐一下,顯然也活不多久了。
兩個頭領的屍體橫在聚義廳前的大道上,身上倒是很乾淨,明顯沒有被爆炸波及。這些全都是近妖山的人,竟然在此全軍覆沒。
“如果不是他們剛纔嚷着要斬草除根,我和五弟也沒打算殺他們。”白風正對站在身前的葉清玄解釋着:“而且這兩人太過兇狠,竟然拼着性命,還要拉我們下水。”
葉清玄不是第一次面對這麼多屍體,已經適應了。他擺擺手,對白風和劉瀟然說:“我雖然不喜歡殺人,但‘懲惡即是揚善’這個道理我是懂的。眼前這些人絕非善類,殺了也算爲民除害,就不要想那麼多了。”
“而且,如果你們不殺他們,兄弟們難免有人受傷。”葉清玄這次是面向着大家:“今天我們全殲敵人,兄弟們無一受傷,算是一件喜事。但親手炸死這麼多人,終是有傷天和,以後除非不得以,大家還是儘量少傷人命。”
衆兄弟轟然應允。特別是王立峰,喊得最大聲。今天這一系列作戰計劃,他從開始就知道,當時就讓他佩服不已。原來人心還可以這樣用?原來“空城計”還可以反着用?原來計策還可以套起來用?
這一切對他來說都很新鮮,但所謂“紙上得來終覺淺”,親眼見到自己這邊按計劃以少勝多,無損殲敵,更加震憾不已。甚至對下一步計劃的執行有些迫不及待了:“大當家的,我們是不是繼續?”
葉清玄知道他怎樣想,對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然後看向畢道權。畢道權會意,上前一步報道:“稟大當家的,山下負責接應的兩人見到求援信號,一個已經於半個時辰之前飛馬回去報信,另一個上山探聽情況的也已經被幹掉了。”
“另外……”他猶豫了一下,才接着說道:“黑夜叉牽走了三匹馬,駝走了她兒子的屍體。”
“牽走牽走吧。”葉清玄嘆了一口氣:“再多的馬,也換不回一個兒子。”
劉瀟然也感嘆了一句:“這個女人無論如何想不到,她把我們賣給了那幫山賊,那幫山賊卻反而殺了她的兒子。這也算是惡有惡報吧。”
葉清玄搖搖頭,像是要甩掉了什麼東西,然後向衆兄弟一擺手:“按原計劃,出發!”
說完,當先向寨外走去。
衆兄弟答應一聲,緊隨葉清玄而去。
青巖寨衆人白天已經養足了精神,近一個時辰的作戰多數時間又是在埋伏別人,算作以逸待勞,根本沒覺得疲累。且剛剛大獲全勝,讓大家士氣高漲,都盼着一鼓作氣,拿下近妖山剩餘人馬。
葉清玄正是知道這一點,纔要趁熱打鐵。他帶着大家到山下取了馬,當先向龍脊村方向馳去。大半個時辰之後,就來到了預先定好的地點。
這裡地形其實不復雜,路也不算窄,並不是設伏的理想地點。但這整條路上都沒什麼險要所在,而且時間有限,也不能跑太遠,就勉爲其難選了這裡。
好歹兩側有片稀疏的樹林,夜裡藏點人馬倒也不容易被發現。尤其是近妖山精銳盡滅,只剩一幫二流預備隊,不太可能有人提前發現危險。
衆人算着時間,抓緊下馬布置。葉清玄再次強調了一下戰術,便命令大家各自埋伏。兩邊人員勒好馬嚼子,牽好馬匹,分別鑽進兩邊的樹林,藏了起來。
此時已過子時,夜色正濃,林中伸手不見五指。衆兄弟全都默不作聲,有的靠着樹幹打盹,保存體力,有的閉目打座,靜等獵物掉進陷阱。
等了不到一個時辰,遠處就傳來了馬蹄聲。有經驗的兄弟一聽就知道,來人不到三十騎,且馬速不算快,估計是馬不夠好的事。按照事先制定的計劃,不用人命令,大家各自進入位置,迅速進入戰鬥狀態。
遠處來騎很快接近,一溜煙從林間道路飛馳而過。大家全都按兵不動,直到最後一騎進入埋伏圈,負責收尾的兄弟才大喝一聲,殺了出來!
路上瞬間彈起三條絆馬索,分前、中、後三處,將騎隊切成四段。繩索彈起處,人馬摔作一團,當場就有十多個人倒地,驚呼慘叫不斷。有七八個掙扎着爬不起來,還有六七個倒下就再無動靜,顯然已經當場陣亡。
但他們的噩夢纔剛剛開始!
還不待他們有所反應,十多騎馬已經迎面向他們衝來。馬上騎士各持兵刃,直向還站着的、坐着的人砍去。不論中與不中,馬蹄俱不稍停,一衝而過。算來山賊隊伍排布不過三五丈長短,眨眼間十數匹馬已經如風掠過。
騎兵過後,還能站立的人已經不足兩個巴掌之數。多數被砍中,少數幾個沒中的也被馬撞、蹄踏而倒,個個筋斷骨折,不死也成廢人。
一時間,這片區域蹄聲隆隆、慘呼徹空、人頭滾滾、血水盈窪。
這仍不是結束!
奔過去的騎兵迅速勒住戰馬,原地撥轉馬頭,前隊變後隊、後隊變前隊,略一整隊,又反向衝殺而來。一陣利刃破風之聲過後,整個世界安靜了。原本還直着身子的馬賊全部被砍倒,個別聰明的欲從兩邊樹林逃走,也被放下絆馬索的幾個兄弟料理了。
狂奔的馬隊再次止住衝勢,調頭慢慢踱回原地。此時,黎明前的黑暗正逐漸侵蝕大地,料峭的春風裡,一支支火把次弟亮起,遠遠望去,如在廣闊的原野中撒下的幾顆閃着微光的豆粒。
夜裡視線不清,爲免有所閃失,衆兄弟並未打掃戰場,只是在畢道權的指揮下,挑揀還算完好的衣服,扒下來十幾套,交給大家換了,然後重新上馬,向着近妖山馳去。
當東方天光微亮的時候,近妖山的山門已赫然在望。
那是一座恢弘的牌坊。兩邊各有四根粗大的石柱,上面橫着一塊巨大的長方形條石。條石正對山外一面中間鏤出凹面,以陽文鐫着三個大字:近妖山!三個字全都金光閃閃,與牌坊的古樸格格不入,顯然不是同時建造而成。
單看這山門的氣度,不像是山寨,倒像是某個大型古剎,或者是古老的門派駐地。
數息之間,青巖寨衆騎士已經奔至牌坊跟前。遠看的時候,只覺得這建築恢弘古樸,站在其下,更覺震撼。擡頭望上去,這牌坊整體足有十五六丈高,邊上的每根立柱恐怕都有三人合抱粗細,上面橫跨的條石約二十多丈長,三丈多高,形狀就像一塊鎮尺,不過是放大了幾百倍的鎮尺。
在條石和石柱上,佈滿了風霜蝕刻的痕跡,顯是歲月相當久遠。這裡沒有重型機械,也不知道當年古人們是如何把這麼重的東西架上去的。衆人一時爲這牌坊的氣勢所奪,竟都不由自主停下馬來,呆呆地仰望着。
如此不知許久。直到有馬打了個響鼻,搖頭嘶鳴,衆人才如夢方醒,收拾心情,活動脖頸。
“兄弟們,咱們這就殺上山去,奪了山寨,一則爲民除害,二則以此爲家,安身立命。”葉清玄回身面對大家,朗聲喝到:“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兄弟們儘量少傷人命,特別是婦孺,如無威脅,皆可網開一面。”
“是,大當家的!”衆兄弟轟然應諾。
葉清玄再不廢話,沿着寬廣的大道當先向山上馳去。
微熹的時辰光中,一隊意氣風發的騎士沿着寬廣的大道縱馬疾馳。只是盞茶十分,已經來到近妖山賊人的駐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