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淸霖邁動蓮足,足履繡鞋,鞋落處,留下宛如矛戟交擊般的金系靈力。
“你們知道,築基期修士,與煉氣期修士,最大的差別在哪裡麼?”文淸霖來到莊瑤崔封二人面前,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不待莊瑤崔封二人回答,文淸霖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凡是踏足築基期的大修士,眉心中的神識、丹田內的靈力,都會有脫胎換骨的變化。那隻具有衝擊之能的空靈力,將會被其他更加強悍的靈力所取代。”
“而築基期大修,之所以能有如此巨大的飛躍,是因爲,每一名修士,都會在登臨築基期後,獲得一次機會!”
說着,文淸霖右手自上而下一揮,一道金系靈力劃破虛空,急速墜向莊瑤。
崔封面露憤恨之色,他胸骨崩斷,又被神威壓制,此刻手足無力,幫不上半點芒。若不是他神識遠超尋常修士,只怕現在早已被神威震懾得跪伏在地了。
莊瑤緊咬銀牙,一雙柳葉般的眸子迸發出凌厲的光芒,她手腕一旋,一片空靈力揮灑而出,同時,她身形暴退,靈動地避開了文淸霖的攻擊。
文淸霖繼續自語道:“正是這次‘機會’,造就了築基期與煉氣期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化外之拳!”
她大喝一聲,再度施展出了這門上品上荒階靈術。
莊瑤面沉似水,霎時間,一股無形的威脅之意,從四面八方涌來,她根本推斷不出,那巨大的金色拳頭,會從哪個方位襲來。
“嗡~”
沉悶的破空聲倏忽間自莊瑤頭頂傳來,她腳步一錯,想要縱身避開,可她處於文淸霖神威抑制之中,化外之拳又玄異無比,即便莊瑤已是將閃避發揮到了極致,也依然被金靈力絞得半邊身子皮開肉綻,觸目驚心。
文淸霖施施然走來,臉上浮起不屑的笑意:“呵,想不到,你還挺重情義的,你自身都難保,還想護着這個無能之人?即便你臉長相有着缺陷,也沒必要如此攀附於他吧?”
“不過,這樣也好,待到我將他蹂躪至死,你也就能體會到我此刻的心情了。”
說完,文淸霖左右手一上一下,掌心相對,一抹璀璨的金光在雙掌之間浮現,然後猛地向前一推。
金色靈力化作漫天黃沙,彌蓋天地,凌於虛空之上,化作潮水般洶涌滾滾而動。
隨着文淸霖雙手徐徐向上托起,這鋪天蓋地的金色浪潮,一瀉而下,朝着莊瑤奔騰而去,夾雜着波瀾壯闊的聲勢,九天之上彷彿有仙人在擂動山嶽巨鼓一般。
不遠處,田珊神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她抱着旁觀之心,此刻卻被迫捲入了文淸霖的靈術之中,她一躍而起,腳下踩着木系靈力,朝着遠天躲去。
“這就是師尊所說的‘甦醒’麼……”田珊見到眼前的一幕,心中震驚:“下品玄洪階的靈術,‘靈潮奔涌’……這兩隻螻蟻,真是可憐,落得這麼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靈力浪潮肆虐了十數息後,緩緩散去。
原本,這裡是一片廢墟,文淸霖一記靈術後,竟是將這片大理一肅而清,地上的雜草化爲飛灰,大片半人高的叢生之木,紛紛被連根拔起。
塵煙消、靈霧散,田珊踏着木靈力重回地面,她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地,以及四周被金系靈力波及得東倒西歪、七零八碎的樹木,不由地一陣感嘆。
“踏入築基期不過短短數月,竟然就掌握了這門玄洪階靈術……難怪師尊讓我多多對她示好……”田珊彷彿已經看到,三年後的“仙才殿會”上,將會是一種何等盛況。
田珊胡思亂想之際,目光也四處晃動,忽地,她雙目圓瞪,不可思議地失聲驚叫起來:“怎麼回事?!”
文淸霖,臉上也是佈滿了茫然之色。
莊瑤半跪在地,衣衫襤褸,欺霜傲雪的肌膚上鮮血淋漓,她口中淌血,披頭散髮,狼狽到了極點。
而崔封,卻是消失不見了……
文淸霖走到莊瑤面前,憐憫地俯視着她,說道:“一個煉氣期修士,居然有如此手段,還如此癡情。呵,能擋下我這一記靈術,估計你體內的經脈也已全部被切斷了吧。”
“其實,那頭風鬃鹿,也是我今天清晨纔在這片山林中發現的……我還不知道它是雄是雌呢……”
莊瑤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無法作出任何迴應。
文淸霖嘴中發出“嘖嘖”之聲,哪裡還有半點不久前的悲痛欲絕,突然間,她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麼一般,開口道:“對了,男人,只會在乎你的容貌、身材、修爲,倘若你這三樣全無,即便你願意爲之獻出性命,他也不會正眼瞧上你那麼一下。”
說完,她呵呵直笑,向着田珊走去:“師姐,我們走吧。”
田珊看着嫋嫋婷婷走來的文淸霖,將她那怪異到極致的脾氣銘記心中,收起臉上的不自然,說道:“好吧,師尊他們或許早已抵達磐硫城了,我們也得趕緊過去了。”
兩人的身影沒入森林之中,莊瑤如釋重負,“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
崔封睜開雙目,猛地半坐而起,骨骼筋肉拉扯,胸口一陣劇痛頓時讓他齜牙咧嘴。
四野蟲吟蛙鳴此起彼伏,夜空中霧靄沉沉、靜凝不動,看樣子不久後,便是有一場傾盆大雨將降。
崔封怔怔地望着前方,嘴脣哆嗦,眼眶驀地泛紅。
片刻後,崔封目光中的漣漪盡褪,變得凝如精鐵。他毫不遲疑地吞下一枚續骨丸,閉目持神識、守心運靈力。
約莫一個真時後,崔封活動雙臂,斷裂的胸骨雖未痊癒,但已然不再讓他疼痛難耐。他站起身來,從儲物袋中拿出了鬼魂幡,喚出了李牧。
“找到那片廢墟。”崔封神識傳出一道波動。
李牧微微頷首,隨即沖天而去,崔封憑藉着一絲牽引,步履蹣跚地向前走去。
“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最多走個幾十米,就支撐不住了,還不如等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再去找那小丫頭。”難得開一次口的閻鴟,此刻竟是在崔封顱宇中勸阻道。
崔封沒有力氣迴應,他走了沒幾步,便大汗淋漓,眼前模糊一片。誠如閻鴟所說,他最多走個數十米,怕是便會暈厥過去。
眼下,崔封的確應該找一個地方,修補自己的傷勢。
然而,人這種生靈,在某些時候,更願意拋棄所謂的理智,選擇被執念、情感、直覺等支配。
銀輝,垂落在崔封肩頭。
舌尖被咬破,鮮血將他胸前的衣襟染紅。他彎腰撿起了一根手臂粗細的樹枝,拄着樹枝,他彷彿多了幾分底氣。
步履蹣跚的背影,融入了林間冷霧裡,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不遠處,一道影子凝視着崔封消失的方向,良久,她微微搖頭,發出了一道柔潤渺遠、空幽久絕的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