脣角凝了一抹淡淡的淺笑,妲雪徑直將房門推開,緩緩離開瀟竹的懷抱,一個信號的手指躍過瀟竹的後背朝柱子後的愁召展出,愁召微微點頭,一個輕功飛回了絕情宮向瑤池仙姬覆命去了。
幽香兮兮,月朦朦。
門,被關在身後,一同關上的還有那浮浮的涼風。
清雅秀致的閨房牆上掛着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水墨彩畫,怡紅院向來素有人間天堂之稱,所以在閨房中掛一些調節情.趣的畫也理所應當,妲雪清秀的眸子一掃而過,有些窘迫的垂下頭,那張小臉兒稍稍染了一絲紅暈,她也未曾想過這青.樓女子的房間竟然如此的奔放熱情,窗臺上擺放着一個紋路極爲繁瑣的花盆,花盆上栽種的是蘊着醇香馥郁的金蝶蘭,金蝶蘭長的極好,花瓣兒上灑着清透的水珠,想來是方纔被人澆灌過的。
冰涼的白牆上一抹頎長高大的身影靠在上面,妲雪稍稍離他遠了些,腦子裡思忖着如何才能完成方纔在絕情宮主宮交給她的任務呢?
思緒凝疑之際。
倏然。
妲雪只覺得自己削弱的肩膀被一個強勢的力道狠狠的掰了過來,一個踉蹌,她的步子沒站穩,身體有些搖晃,瀟竹修長有力的手臂一把將她纖細的腰肢攬過來,妲雪的纖腰稍稍朝後面一仰,慣性使然的她又折了回來,腦袋恰巧載到了瀟竹結實的胸膛裡。
在心裡輕輕的‘哎呦’了一聲,妲雪的小手撫上額頭揉了揉,在擡眸,那雙略帶生澀的清眸淬不及防的跌撞進了一灘深淵裡,她定定的望着瀟竹那雙熾.熱,狂情,帶着濃烈深情且夾雜着絲絲的溫怒的深眸,只覺得有些窒息,她侷促的微張了脣瓣兒,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瀟竹的神情卻讓她把話生生吞了回去,她別開頭,保持着一種極爲難受的姿勢,眼神落在了某處,恰巧瞧見了水墨畫上男女教纏的姿勢,她羞怯的轉了視線,一圈下來,她卻不知道該看向何處,只好低垂着眉眼,望着自己的鞋尖兒。
殊不知,她這一系列的細小動作全被瀟竹深深的鎖在了眸中,眼前的女子是他心心念念,思念成疾的女人。
這一次。
絕對不能讓她逃走。
“看着我!”瀟竹宛轉悠揚的聲音徐徐響起,一字一字都鑽入了妲雪的耳膜,耳膜的另一端是妲雪那渾濁模糊的內心,他的聲音此時此刻正如一灘清澈的泉水想要將她模糊的內心洗刷乾淨。
一個兔子在心中怦然跳動,他的聲音太過致命,一聞便讓她喪失了心智,陡然間腦海裡穿梭過瑤池仙姬陰寒的話:
是他,就是他。
就是他讓你命喪黃泉。
就是他把你殘忍火化。
妲雪心中埋藏着的仇恨冒着萌芽,愈來愈大,愈來愈茁壯,她倏然擡頭,那清秀的印記早已不復存在,呈現出來的是如墨黑的雙眸,眸底浮着一抹陌生的,陰暗的,複雜的情愫。
這樣的眼神,瀟竹從未在妲雪的眼睛裡看到過,只是那麼一瞬,驚了瀟竹心底的那一片平靜的溪流。
她,究竟經歷了些什麼事?
竟然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絕情宮。
瀟竹細細的咀嚼着這三個字,深眸眯起,想來一定要從這裡着手來查了。
“你和那個男人究竟是什麼關係?”沉幽且帶着危險氣息的聲音在她耳畔幽幽的響起,那雙大手依舊捏在她削弱的肩膀上。
白天,在瓦頂上瀟竹便看出他們二人的關係非比尋常,尤其是愁召緊攬着妲雪的動作,更是讓瀟竹心中的火氣燃燃騰起。
聞言。
妲雪怔愣了一下,她緩緩擡起頭,望着後背抵在牆上,一襲雪白素袍,眼波流轉,面容冷峻的男人。
曾經。
自己真的那麼,那麼的義無反顧的愛着他?
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熱烈,那麼的洶涌,那麼,他爲何還要置自己於死地呢?
妲雪許久不語,靜靜的凝着他,他深眸似海的瞳仁中有一個小小的自己,心中劃過一絲涼風,她自嘲的勾勾脣,隨即不着痕跡的將笑意抹去,輕快的說:“絕情雙煞啊。”
簡單明瞭的四個字卻讓瀟竹心中的怒火更甚。
這個調皮的小東西竟然耍弄自己,難道他還不知道他們是絕情雙煞。
“什麼是絕情雙煞?”瀟竹溫怒的口吻夾雜着一絲絲耐心,他定定望着妲雪仰起的小臉兒,彷彿在說‘你若說錯一個字,看我怎麼收拾你。’
妲雪不以爲然,那雙眸子溢滿了閃閃的星光,璀璨到耀眼,卻也刺痛了瀟竹的眼,她脣如朱丹,輕啓脣瓣:“絕情雙煞相愛的一對男女攜手走江湖,伉儷情深,深情慢慢,柔情......”
“唔......”後面的話嚶嚶噎噎如數被瀟竹埋沒在了他霸道的吻裡,那急切瘋狂的親吻幾乎讓妲雪窒息,這個吻來的突如其然,讓妲雪毫無準備,她緊緊的抿着脣瓣兒,不讓眼前這個如猛獸般的男人攻擊開來,#已屏蔽#
‘嘶’的一聲倒抽冷氣的聲音,瀟竹慣性的鬆開了妲雪,二人的眼底那融化不開的情愫都浮着一抹曖.昧的氤氳之氣。
脣瓣上立即傳來腥甜的味道,瀟竹的舌尖舔了舔,血腥之氣迅速蔓延至整個味蕾,他定定望着眼前有些迷離的女子,香韻染的二人有些熱潮,妲雪微動了下腳尖,背對瀟竹徑直行至到了窗子處,將花盆朝一邊挪動了一下,將閣窗敞開,微微涼風鑽了進來,將妲雪有些潮氣的衣裳吹起,涼爽的感覺劃過她溢滿汗水的手心,讓她稍稍舒服了許多,小手悄悄的撫上了她微腫的脣瓣兒,頓了頓,邁開步子,行至到圓桌前,她有些侷促的不敢直視瀟竹火辣辣的眼神,一盞青花瓷酒罈在她手中微微顫抖,兩個杯子被她執起放在桌上,清澈的酒水夾雜着濃郁的酒香流入了杯中,輕輕放下,妲雪朝瀟竹擺手:“公子,請到這邊小坐。”
瀟竹一揮衣襬,落座。
盈盈月光籠罩在一襲白色長袍,髮絲傾瀉在腰間,飄然出塵,長相絕倫的瀟竹身上,那稀薄冷清的月光將他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白光芒。
眼前展着一個酒杯,妲雪纖纖玉手擎起自己的酒杯,半邀在空中,那雙流轉的眸子彷彿有星光山洞,那被滋潤的紅脣嬌豔更甚,暈紅的小臉兒流轉着絲絲嫵媚的氣韻。
“公子,我敬你。”妲雪輕輕晃晃酒杯,一飲而盡。
瀟竹望着眼前豪爽的女子,心中略微生出一絲詫異,他竟然有些分不清哪個是真正的她。
她彷彿一個絢爛多變的萬花筒。
她可以嫵媚妖嬈。
她可以冷酷無情。
她可以嬌羞膽怯。
她可以豪爽不羈。
在*之吻後還可以率真的與他飲酒,這樣子的她,實在令他有些微訝。
酒杯空空,一滴酒也不曾剩下,妲雪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有些迷離的望着瀟竹面前未動分毫的酒杯,她娓娓開口:“怎麼?公子莫非怕這酒裡有毒?”
呵——
瀟竹輕笑了一聲,落落大方的將酒杯執起,一飲而盡。
“公子,真是好酒量。”妲雪神色微眯的望着他。
軟榻上的紗幔浮動,彷彿一個纖纖女子擺動着妖嬈的舞姿。
瀟竹定定的望着眼前一手支在側額,一手揉捏鼻翼,有些醉意的女子,眼底盛着說不出,道不明的複雜情愫,良久,他漠漠的開口,問:“你當真不認得我?”
柔軟的身子依靠在圓桌上,妲雪搖搖欲墜的來到瀟竹前,軟趴趴的耷在他的肩膀上,玉指點着瀟竹秀.挺的鼻樑:“現在認識來不及麼?”
瀟竹修長的手把玩着酒杯,鼻息輕輕一嗅:“這酒裡有一絲花香。”
“公子好品味,這酒是我專門用茉莉花瓣兒研製釀成的,所以清香無比。”妲雪一轉身子,柔軟如蛇的身子在瀟竹的背上一滾而過,行至他的右邊:“公子,你喜歡嗎?”
瀟竹爲自己斟了一杯,輕輕湊至脣邊,一抿,脣齒間夾雜着茉莉花的酒香,他讚許:“甚好。”
忽地。
‘啪啦’的一聲脆響,瀟竹執在手裡的酒杯滾落在了圓桌上,慢慢的順着桌沿滾到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緊接着,一聲悶響傳來,瀟竹的身子倒在了圓桌上。
妲雪語氣幽幽如叢林中飄逸的鬼魅,她氣若幽蘭的的朝瀟竹的耳畔輕輕的吐氣:“甚好。”
蔥白的玉手緩緩的伸向了瀟竹的腰間......
夜色如水,涼風習習。
怡紅院的後身是一片孤寂淒涼的小叢林,那裡經常責罰一些不聽話,死骨頭的青,樓女子,據說不少的冤魂在夜間經常飄蕩在周圍,索取男子的性.命。
紅裙在寥寂的夜裡顯得十分搶眼,如一團鬼火般在空中飛來飛去,她輕功極強,腳尖點數,一一略過了根根壯樹,終究,還是來到了這片靜謐的叢林。
樹葉婆娑的聲音讓掛在樹枝上的愁召有所警覺,銀白色的亮劍一出,閃着刺目的光芒,妲雪指尖捏起一個花瓣兒飛了過去,帶着不悅的口吻,道:“愚蠢,連自己人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哈哈......”爽朗的笑聲伴隨着收劍的聲音捻出:“要萬一你被你的舊*所迷惑了,兩個人一齊找我殺人滅口可怎麼辦?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謬論!”妲雪冷冷的反駁,眼底盛着一抹仇恨:“我怎會被他迷惑,他是我妲雪的第一號仇人,我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
‘啪啪’的擊掌聲傳出,愁召讚許的說:“恩,果然是女中豪傑,有這樣一番骨氣真是給天下女子長臉,你可不要學那些嬌柔的女子,被人害了也舔着臉的去找人家和好。”
濃濃的冷哼聲從妲雪的喉嚨裡溢出:“怎麼可能?終有一天,我會讓他成爲我劍下亡魂。”
“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愁召聳聳肩,似是漫不經心的說,實則是在時時刻刻的提醒着她:“你的體內被主宮下了毒,這份毒你要謹記在心,只有用瀟竹那負心漢的鮮血才能解毒。”
妲雪淡淡的掀起眼皮:“我自有打算。”
“好。”愁召見話兒已提點的差不多了,將話鋒轉至別處:“主宮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頓了頓。
妲雪從自己的腰間加更方纔從瀟竹身上偷來的長蕭取出:“帶來了,不知道主宮要這個東西所爲何用?”
愁召從樹上一縱而下,帶下來了幾片樹葉,他彈走了落在肩膀上的樹葉,款款步子來到她面前,湊到她柔順的髮絲處,長指捲起一根在兩指間摩挲着,把玩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女子淡淡的幽香撩撥着他的心扉,他魅惑的聲音響起:“妲雪,不如我們把這絕情雙煞坐實了可好?”
“若再放肆!我便把你送入皇宮!伺候那皇帝老兒!”話語間,妲雪的冰寒之劍不知何時從劍鞘中拔出,鋒利冰涼的刀尖兒對準了愁召的某處,冷聲的警告着。
愁召的視線一掠而過,他勾了一抹邪魅的笑容,雙手擎在空中:“好,好,好,當我沒說過,把東西給我,我要拿回去覆命!”
妲雪並未猶豫,將玉.體透涼的長蕭遞給了愁召,愁召接過長蕭,塞進了腰間,腳尖點數一躍瓦頂,朝絕情宮的地方飛去。
黑曜的眸子映襯着墨黑的天空,裡面有一絲絲清泓,妲雪稍稍有些涼意,雙臂蜷着手臂慢慢的摩挲着。
忽地。
一道淡凝若水的嗓音在空中襲襲傳來:“一睜眼你便不見了,原來是在這裡散步。”
熟悉的聲音讓妲雪的心倏然一緊。
——是瀟竹。
幻聽的感覺縈繞在她的耳畔,她緩緩回頭,瀟竹的嘴角凝着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的凝着眼前這個微微訝然的女子,片刻,瀟竹緩緩地說:“你的酒品還是從以前一樣,不等怎樣,把別人灌醉以後自己就偷偷溜出來玩了。”
妲雪的那些小手段瀟竹又怎會不知道呢?
就在她朝自己介紹酒裡的茉莉花時瀟竹便已有所警覺,他雖然當着她的面將那一杯酒如數喝了進去,但是他一直將酒水抵在了自己的舌頭下面,並未嚥進去,待妲雪離開之後,瀟竹將酒水全部吐掉了。
“你怎麼會......”驚詫的神情在妲雪的臉上轉瞬即逝,她美眸眯起,她終於明白主宮爲何不讓她硬來,而是採取智取的措施了,眼前的這個男子神秘莫測,睿智無比,沉着冷靜,心思縝密,法術極高,若硬來的話一定不是他的對手。
溫怒的氣息取代於方纔驚愕的神情,妲雪的眸子裡蘊着一抹啞光:“你耍我!”
瀟竹行至妲雪面前,手裡是方纔圓桌上的酒壺,他輕輕一晃,一副佯裝不懂的模樣,問:“此言差矣,這酒的味道的確不錯,在下也是一口也不捨得丟棄。”
說罷。
瀟竹擎起酒壺,仰頭將清澈的液體全部灌了進去,那燒灼的感覺直竄胃部,瞬瞬麻木了他那顆略微受傷的心。
他的警惕性比任何人都要強,但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曾經與他相濡以沫的女子竟會用手段來對付自己。
心,涼了大半。
酒肉穿腸過,情愛卻掃空。
瀰漫的夜色裡浮着絲絲淡淡的草香,那是一股自然的清香之氣,撩撥着人孤寂的內心,微風拂過,髮絲纏繞在妲雪的額間,她的小手輕輕撫上,將髮絲撥弄開來。
瀟竹深眸微揚,目光緩緩的落在了眼前衣着單薄的女子,他的脣角輕抿,搖手變出來一個大氅,他行至到女子身前,貼心的替她披上,話語裡夾雜着淡淡的哀傷:“曾經,你不喜紅色的,只有在我們成親的那*才着了一身紅色的喜服。”
成親?
兩個字如同一道閃雷霹靂在妲雪的心頭,他們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望着妲雪微微詫異,茫然,不解的神情,瀟竹哀哀的嘆了一口氣:“你若忘了,我不勉強,我會陪着你一點一點的尋回我們曾經的回憶,一些事,你若不願說,我也不勉強,我會靜靜的等,等你願意與我說的那天,妲雪,你記住,不論何時,不論何地,我都會在原地等你。”
簡簡單單的話卻如一把帶着蜜糖的針淬不及防的刺進了妲雪的心窩裡,甜甜的感覺卻帶着隱忍的仇恨。
美眸輕掀,淡淡的凝着眼前深眸裡溢滿悲傷的男子,妲雪愈發的看不懂他。
忽而。
薄涼的空靈之音輾轉而來,一片深林的樹葉映照出來的是斑駁的影子,籠罩在佈滿石子的地上,聲音習習,妲雪的視線落在了瀟竹脣邊的長蕭上,心中暗驚,那長蕭不是被自己偷去了麼,怎麼還會在這裡?
紅脣輕啓,心底想問出口的話生生的吞了下去。
鳥兒們安安靜靜的蹲在了樹枝上,草叢內悉悉索索的小蟲聲也消弱了不少。
那清涼悠揚的蕭聲勾勒着令人心酸哀傷旋律,瀟竹墨染霜華的眼眸盛滿了冷濃的海水波瀾,微微盪漾,彷彿要溢出來了。
一曲終落,心窩略沉。
“你將我的長蕭獻給你的主宮,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會要了我的命?”瀟竹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撫上涼蕭,那冰涼的觸感讓他的心略微的沉寒,他深眸涌動,涼脣輕啓:“還是......你真想取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