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雲的房間就在談瑋馨的那間房間的樓下,同樣有着絕好的景觀。爲了這個最終被放棄的陷阱,談瑋馨考慮了方方面面的問題,自然不會漏掉房間安排那麼重要的事情。由於對葉韜、談瑋馨、談瑋蒔和戴雲的保護,都尤其注意保護這些人的日常生活不受到打擾,在他們這一家人所佔據的這棟小樓裡面是沒有護衛的,只有他們各人的貼身僕役和侍從。談瑋馨的房間隔壁是談瑋蒔的房間,她的樓下是戴雲的房間。談瑋馨的房間和談瑋蒔的房間之間有一道小門。而在談瑋馨和戴雲的房間之間,則有一道內部的小樓梯。如果按照談瑋馨原先的計劃要發生些什麼,那自然就是在這三個房間之間進行,而當最終談瑋馨放棄了這個計劃,那麼,一切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也就在這三個房間裡慢慢消褪了。
從房間的位置上來說,今天應該享受最好待遇的戴雲所佔據的這一間纔是最好的。房間外面用巨石在山體上壘起來的龐大寬敞的觀景陽臺。只是,在這個季節,似乎這個陽臺不怎麼好用。
房間被一架楠木框架,以鎏金黑曜石浮雕爲面的屏風隔開成兩半。從內部的小樓梯走下來,首先看到的就是整一面的屏風和兩側的門:一側的門通向走廊,另一側通向陽臺。在屏風邊上,喜氣洋洋地擺放着最親近的家人、朋友和長輩們贈送的禮物。屏風兩側,一邊是一個架子,披掛着戴雲的整套盔甲,戴雲所使用的刺槍、騎兵劍、騎兵盾和長弓、箭壺都擺放在盔甲的周圍。屏風的另一側則放着一張小方桌,上面放置着談曉培贈送的賀禮,以及一份聖旨,聖旨地內容葉韜就沒聽懂過。不過大略是加封葉韜榮銜,賜予戴雲公主儀仗之類的。
雖然是婚房,但實際上房間裡並未如中原地區的婚禮那樣,一定要把整個房間弄的一團鮮紅色。除了鎏金的屏風,和房間裡懸掛着的卷軸,墊在桌面上的桌布更換過了之外,和平時的區別也不算是很大。
繞過了屏風,走到了房間地另一半。葉韜毫不驚異地看到戴雲還醒着。
“你怎麼下來了?”戴雲斜着看着葉韜,雖然這麼問,但她的臉上並沒有顯出任何驚訝的神色。好像她早就想到了。
“……這事情是馨兒不好,我覺得她欠你一個道歉的。”葉韜坐在了牀邊,看着抱着柔軟的抱枕,靠在牀沿上的戴雲,誠懇地說。
戴雲臉上的微笑看起來有些怪異,她滿不在乎地說:“其實我是覺得。馨兒的想法很好啊。只不過好像平時找個時間把你灌醉了就行,似乎不必專門等這一天。今天怎麼說都應該是我地。不過,要是你知道馨兒答應了我些什麼,你就會知道,怎麼說我都不吃虧。反正。不管是我,還是你,又能跑到哪裡去?也就是個時間嘛。”
戴雲的豁達倒是讓葉韜一愣,他翻了翻白眼。問道:“你們是怎麼說的?居然能讓你答應在這種時間配合她的……她的陰謀。”
“夫君,這就不必了吧。反正對你來說也不算什麼大不了地事情。”戴雲難得露出極爲可愛的表情,看着葉韜,很有些想要矇混過關的意思。在這破天荒第一次稱呼葉韜爲夫君的時候,她地臉不可抑制地紅了那麼一下。
從宿醉中醒來沒多久的葉韜,剛纔又和談瑋馨進行了那麼一番很費腦子的對話,現在到底保持着多少理智本來就是個很難說的問題。而戴雲的這一聲“夫君”的稱呼,毫無疑問地加重了葉韜腦子裡的暈眩。他踢掉了鞋子。將身子整個挪到了牀上。“不說就不說吧……”葉韜嘟囔道。
“睡覺了?”戴雲有些緊張,聲音有些顫抖。
“……嗯。”滿載着暈眩感的葉韜放下了這張華麗地青銅四柱牀上厚厚的帷幕,攬住了戴雲一同滑入了被褥。但此刻的葉韜卻只想睡覺,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撫弄着將身體緊繃着的戴雲,而他自己卻幾乎立刻沉入了深深的睡夢。
……這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不管當初戴雲和談瑋馨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不管她是不是那種將婚姻當作唯一生存價值的女子,也不管她平時的言行舉止到底有多“酷”,她至少打心裡覺得。這華麗的婚典之後。至少這一天,她和葉韜應該是隻屬於彼此地。不管是爲了什麼。不管是談瑋馨最終讓理智戰勝了情感,讓坦陳和感動成爲爲自己地妹妹爭取幸福的手段,還是隻是一時良心發現,那都無所謂,畢竟,最後葉韜還是出現了,出現在了她地房間裡,出現在了她的婚牀上。她幾乎不敢回想自己努力剋制着身體的顫抖,和葉韜一起滑入被褥的時候腦子裡的那一片空白……而葉韜居然睡着了,在戴雲努力剋制着自己的緊張,準備好了一切的時候,葉韜居然睡着了……戴雲變得有些咬牙切齒了起來,而那一點點嗔怒像是一朵小小的火焰,終於將她難得一見的羞怯和恐懼點燃、燒蝕、消滅了。在第二天早上,當葉韜在淡淡的香氣中醒來,感覺到身體裡的酒精已經代謝得不能繼續影響他的身體和大腦,感覺到身體裡充滿的是屬於這新的一天的力量的同時,他睜開了眼睛。那一刻他看到的是戴雲複雜深邃的眼神……
“睡醒了嗎?夫君?”戴雲柔聲問道。
“嗯……”葉韜覺得戴雲的語氣實在是有些奇怪。
“昨天你喝了不少,現在頭疼麼?有力氣麼?”戴雲繼續問道。
“都……好了吧。現在精神不錯啊。”葉韜笑着回答。
“真的?有精神有力氣了?”戴雲的語氣顯得越發可疑了。
“嗯。”葉韜點了點頭。
面對着葉韜,戴雲就這樣伸出了雙臂,和葉韜緊緊相擁。葉韜撫弄着戴雲的柔軟的頭髮。相比於談瑋馨、戴秋妍,經常要風吹日曬雨淋經常要將長髮盤在頭盔裡的戴雲的髮質不算很好,但戴雲本身卻太特別了,特別到了曾一度讓葉韜和談瑋馨都覺得,她是不是也是穿越過來地。將這樣一個奇女子擁在懷裡。回想着兩人從見第一面開始一直到現在的這些年裡發生的點點滴滴,別有一種……疼痛。
葉韜的肩膀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原來是戴雲隔着衣服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葉韜叫了出來,“戴雲你做什麼啊?”
“既然你一切都好,那我們洞房了。”戴雲翻身跨坐在葉韜的身上,理直氣壯地說……
這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必然會成爲經略府重要的八卦,在近侍、侍衛和僕役們之間流傳。然後流傳到那些朋友們、那些下屬們地耳朵裡去,而後再擴大成爲整個雲州五十個營的所有軍士們之間流傳的八卦。或許還不止一點,至少侍衛中間的有些擔負着特殊使命的人,必然會把這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寫在文書裡,成爲讓談曉培的書案上最讓人發笑的一份奏摺。
談曉培卻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笑話葉韜,就在沒多少天之後,談瑋馨、談瑋蒔兩人各自親筆書寫地家信,連帶着談瑋馨交代的前前後後爲了那個陰謀所做的各類部署、準備的情況說明。很厚的一疊文書就由談瑋馨地侍衛長劉勇的妻子,當年著名的江湖女俠“金絲劍”曹默帶着一小隊侍衛親自護送,從寧遠出發,送去了丹陽。
丹陽和雲州之間的通信一直都很密集,由於經常在書信裡討論雲州和東平地各種事務。信件的重要程度和機密程度不言而喻,沒幾天都會有一隊信使出發,擔負送信和保護信件的任務。雖然這一次是由曹默親自負責,開始的時候談曉培也沒覺得什麼。但是,當他好整以暇地讓李思殊泡上了一壺咖啡,打開了信件上的火漆封口,展開了信件,還沒讀超過十行,他的嘴就很沒風度的張大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一刻,他的腦子裡地確是充滿了問號。難怪自己當初憂心忡忡地調查來調查去,都沒想到過。自己的小女兒喜歡上的居然會是葉韜。原來,自己的這個讓自己寵溺着的天真乖巧的小女兒,將自己的心藏得那樣深,而談瑋馨居然一直爲自己的妹妹打掩護,甚至還想要先造成既成事實來逼迫自己首肯此事。
談曉培地眼睛瞪得很遠,眉頭糾結成反峰巒起伏地形態。憤怒和驚訝,到底什麼樣的情緒佔據上風,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雖然那麼多年過去了。但談曉培還記得當初葉韜剛剛來丹陽之後沒多久地時候。就曾經那麼拍着談瑋蒔的腦袋,讓她乖乖的。似乎是將談瑋蒔當作好小好小的孩子一樣對待。而談瑋蒔當時別提有多惱怒了,以她公主之尊,甚至有過在葉韜拍她腦袋的時候一口咬上去的事情。幾年過去了,孩子終於還是長大了,可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嚴令召回繡公主談瑋蒔……密信斥責談瑋馨、葉韜、戴雲……
而那封聲色俱厲的密信,大概是作爲國主的談曉培這些年來少有的完全自己提筆寫的信了,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讓任何別人知道的好。可是,這事情最終又要如何了結呢?作爲一個父親,他無法無視談瑋蒔的請求。而這個時候,似乎只有一個人能夠幫着他解決這個問題,他的這些讓他寵愛的、讓他爲之自豪的孩子們的母親:王后卓秀。
花了一整個上午寫完那封信之後,談曉培親自封上了信封,澆上火漆,印上了自己的私章。隨後,他將信交給了李思殊,說道:“唉,你這就派人把信送出去。我現在去坤寧殿。”
李思殊似乎一點都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一如往常地說:“王后今天去大將軍府了,陛下準備……”
“我這就更衣,我去卓莽家裡找她吧。”談曉培嘆道。靠在柔軟舒適的軟椅裡,他覺得,父親實在是這個世界上難度最高的職位……比當東平這樣一個強國的國主難度高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