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韜笑了笑,說:“拿下了長石關之後,鎮北軍司已經是任由我方來去了。陛下的要求是練兵,那麼鎮北軍司最適合了。雲州可以一次投入二十個營左右的兵力,短促出擊消滅鎮北軍司各軍大部,順手演練佔領後的維持這種課目。而拿下鎮北軍司之後,如果能掌握住清平道和謝家堡,並不需要在鎮北軍司保持多少兵力來維持,大軍可以回收到雲州。時間短,但練兵的目的卻也達到了。攻下鎮北軍司之後,還不用擔心西凌在泰州方面的攻擊,因爲春南那邊一打起來,他們抽調不出多少兵力來應付我們。但我不敢打北方部族,因爲奔狼原上的道路修葺還在進行,這後勤實在是供應不上去;不打西路軍倒並不是顧忌和高家的協議,而是從雲州一直到西路軍這邊,曠野連綿,很容易形成膠着,一旦打的時間長了,輸贏倒是兩說,可剛鐸可就沒功夫,也沒錢去造了。”
卓莽聽了點了點頭,說:“葉韜,看來你沒少下功夫吧?這可不像是臨時想出來的招啊。”
“柿子要挑軟的捏嘛。”葉韜坦率地說:“薩米爾家族和我們達成協議之後,雲州就在綢繆西進的事情了。可幾種方案看下來,我原本以爲打通北方部族再西進的方案,比起打鎮北軍司之後再北進要難上許多。關於怎麼打鎮北軍司,雲州有不止一套方案。鎮北軍司已經有外強中乾的態勢。”
葉韜並不怎麼喜歡打仗,但卻也不怕打仗,尤其是這種要求短時間的高度組織性和爆發力的作戰,更是葉韜帶出來的雲州諸軍的拿手好戲。至於雲州諸軍是不是願意打仗?似乎這從來就不是個問題,雲州從上到下從來就是好戰的。那些被歸入榮軍農場牧場地老兵們不用督促就很積極地訓練,就是爲了說不定能回到軍中,而且他們居然聰明到了從原來的戰友、部屬那裡套取最新的訓練大綱來更新自己的訓練內容……正在整備的五十個營。不管是不是換裝完成,基本的訓練都很是落實了,大家都憋着想看看到底現在的戰力如何,雖然雲州一直沒有大的戰役計劃,但各種各樣地演練從來就沒斷過,而各級軍官還總是不斷地暗示、請求經略府方面同意進行短促出擊,撈一些戰功倒是其次,葉韜估摸着大部分人只是想“散散心”而已。哪怕是很耐得住性子的戴雲。似乎也不很滿足於在沙盤上進行戰役推演,已經好幾次將那個正在逐步完善中的中軍營帶出去和其他部隊配合演練了。至於原來小戰年年有大戰三六九的奔狼原上的部族,雖然將一部分精銳戰士送出來組建成爲景雲騎,雖然牧羊、剪羊毛、毛紡織業還有綢繆在奔狼原上建立一個永久性的定居點,一個部族自己的城市等等事情讓奔狼原上的部族勇士們有很多事情可以忙,但他們也沒有忘記打仗。而由於部族勇士們地軍械、糧食、副食品、藥材的供給全面改善,實際上部族勇士們更好戰了。以前是北方部族幾乎每年都會有不同規模的南下,而今年夏天開始。奔狼原上不少部族卻開始小規模“逆襲”。由於規模不大,大家也都沒準備大打一場,葉韜也僅僅是收到了一些不疼不癢的報告而已。
要是消息傳出去說要進行一次針對西凌的大規模作戰,要動用二十個營左右地兵力,葉韜估摸着自己能收到的請戰文書堆起來可以有一棟樓那麼高呢。那是雲州。一個有着越來越多的特產,卻永遠盛產勇士的地方。
反觀鎮北軍司,就沒那麼理想了,主要地問題就在於。江旭京一直沒辦法把鎮北軍司各種力量捏合起來,更別說在技術上、裝備上和作戰指揮上全面更新鎮北軍司所屬現在加起來仍然有將近二十萬的軍力了。在雲州一役失利之後,雖然江旭京得以將一些衙內型人物送回朝廷任職,不呆在鎮北軍司這種不適合撈軍功的危險地方搗亂,但他自己也從原來的深孚衆望變爲現在的如履薄冰。他本部人馬的損失倒是不太嚴重,但原來以爲臂助的倪思歸、賈慶雲兩部一直沒有能真正恢復實力,而趙醴部的收編整改剛剛完成,再加上各處某某營之類名號地幾支歸江旭京統屬的部隊。這些最關鍵的職業軍加起來只有不到十萬人,剩下的部隊裡,戰鬥力最強的就是道明宗的護教軍了。而護教軍雖然敢打敢拼,真的碰上硬仗江旭京也敢將護教軍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使用,但那也僅限於防禦作戰而已。軍械混雜落伍地護教軍在防禦作戰裡還能憑着宗教狂熱來拖住敵人,甚至在傷亡率超過一半地情況下也不會輕易潰散,但護教軍幾乎完全無法用於攻擊作戰、因爲他們的機動能力實在是太差了。護教軍在江旭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情況下,已經擴張到了四萬多人。但只有六千到八千匹年齒不等的戰馬。
另外。讓江旭京憂慮的就是護教軍在鎮北軍司屬地表現出來的強烈的侵蝕性。爲了擴張勢力,護教軍和當地的道明宗教士們的傳教活動和對於教徒的煽動已經讓江旭京隱隱覺得不安了起來。因爲護教軍一旦碰上和道明宗有關的事情。經常會不受控制,比如最近道明宗就和在泰州和鎮北軍司南部蓬勃發展起來的雷音魔宗的教民們發生了好多次大大小小的衝突。因爲孫波屏和雷音魔宗關係親密,自然是保着雷音魔宗的。而由於鎮北軍司的各種消耗泰半要經過孫波屏的手,雖然對於孫波屏保着雷音魔宗不以爲然,但他也不能因爲手底下的護教軍而太寬縱道明宗。這麼一來,連護教軍裡也有對江旭京的不同聲音了。現在說鎮北軍司是外強中乾,倒是一點都不誇張。
軍隊戰鬥力的衰減,以及現在進出西凌的通道還掌握在雲州方面手裡,加上內部種種不和諧的因素,讓江旭京這個在軍隊指揮之外並不算有什麼長材的北國騎將應接不暇。在雲州一役之後,他曾兩次回京述職。其中第二次述職的時候除了自己的親衛之外沒有帶任何部隊,這就是很明顯的姿態了。至於最近一年來好幾次去泰州和孫波屏見面協調關於雷音魔宗和道明宗的事情如何處理,那都不算什麼了。這些屢屢離開鎮北軍司的行爲本身就清楚表明了江旭京對鎮北軍司的控制力和他被信任程度的降低。
雖然葉韜並沒有在東平情報局之外另外運作一個針對西凌的諜報系統,但和情報局的良好關係,加之有雷音魔宗、有孫波屏這樣的人可以提供消息給自己,尤其是孫波屏還掌握着對鎮北軍司的供給大任,他對於鎮北軍司的瞭解,着實是不少的。而葉韜雖然並不算是很喜歡身處高位的感覺,但作爲雲州經略使,他卻也能稱的上勤勉,至少這些該看的文書啊之類的東西,從來沒有推脫過。
一個念頭在葉韜腦子裡閃過,而他也立刻將這個念頭說了出來。他的想法是,一直悄悄地進行準備,然後在對西凌發動攻勢前十五天才開始進行雲州全境的動員,所有的部隊將一個個地準時抵達預定地點,吃飯、休息,然後繼續行軍,再按照預定順序進入西凌,在進行不超過一個半月的高強度連續作戰之後達到完全作戰目標,然後接手地方防務的部隊和民政官員陸續進駐,在最短時間內鞏固住在鎮北軍司取得的戰果,然後主戰部隊除去駐防部隊之外就全線離開。整個行動總計時間不超過三個月,在這三個月裡,幾乎每支投入作戰的部隊都要不停地運動、作戰……而事先周密的準備、精心設計的欺瞞加上留駐雲州的部隊在這幾個月裡不停地進行各種佯動,還有短得讓人來不及組織大規模攻勢的時間,如果能順利實施,等到周邊的那些對手們,尤其是北遼西路軍準備好發動攻勢,他們會發現,所有部隊已經回到出發的位置,他們倉促準備的攻勢已經失去了意義。
而當葉韜說完之後,他也承認,實際上這種作戰方法和先前血麒軍第一次出擊的時候應付的童炳文所部攻佔郇山關之後進行的行動非常類似,的確也存在將爆發式作戰打成相持作戰的可能,但在那之前和之後的各種軍事行動卻完全不同。而在場的這些人無不都是軍事指揮方面的行家裡手,立刻就被這種有些冒險有些瘋狂的念頭吸引住了。這樣的一次作戰的確要冒相當的風險,如果陷入相持作戰,即使有孫波屏不斷地拖鎮北軍司的後腿,還是會讓事情很麻煩。到時候由於春南的攻勢,西凌內部倒是不太可能抽調足夠的兵力來作戰,但北遼西路軍方面就不一定了。雖然和高森旗打成了協議,但葉韜毫不懷疑,一旦發現有便宜可佔,高家一定是會毫不猶豫的發動攻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