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閔越嘴裡說出的內容對於——九天文學——長的刨花聲,顯示出一種特異的,極有葉家風格的讓人安心的氣氛。
父親葉勞耿雖然這幾年裡哪怕是對於原先自己最熟悉的打造傢俱的事情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原先,葉勞耿憑着自己一手紮實的木工活和相當不錯的雕工,雖然說不上多富裕,但在宜城大大小小的各類匠戶裡,卻也算得上是前幾塊牌子。置備下的小院子據說是以前一個書香門第所建,雖然有些陳舊,但卻雅緻有書卷氣。葉勞耿購下院子和青梅竹馬的女子成了親,滿心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能好好讀書,出人頭地。雖說東平國並不歧視商人和匠戶,但在那些讀書人眼裡,在那些趾高氣昂的官吏眼中,商人和匠戶也算不得什麼。可從小就沉默寡言似乎總有些悶悶不樂的葉韜在自己開始收了徒弟教木匠活的時候卻硬是擠了進來。想着子承父業或許也不是壞事,葉勞耿也就沒強按着讓葉韜去讀書,和自己收下的那幾個徒弟一起教。伴隨着自己親手打造的一套小鋸子小刨子小銼刀,葉韜開始了自己的學藝之路。
葉勞耿的幾個徒弟,現在在宜家家居、在葉氏工坊也都是獨當一面的手藝精深的大匠了,可和自己的這個兒子比起來,卻笨得和石頭一樣。不管多難的活計,只要講一遍,葉韜就會了,小時候力氣小,有的活計做不出來,可葉韜也一樣能別出心裁地以其他的辦法做到。葉韜想出來的那些工具,更是讓人耳目一新。弓鑽被換成了曲柄手搖鑽,原先完全靠着手底下的功夫來做的鋸、刨、打磨等等工作,因爲工具分類變得越細緻和五花八門而變得輕鬆簡單。可漸漸地,從選材一直到上漆可以一手包辦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說起純粹木工的手藝,葉勞耿還是宜城的頭塊牌子,可他已經不管選材,也不管漆工,更是將整個葉氏工坊的經營完全交給了自己14歲的天才匠人兒子——葉韜。而自己,則每天專心地在葉氏工坊裡管着所有木工活,保證每件東西在這個環節上不要出問題,那些他現在也有些弄不懂的複雜的工藝流程。
看着葉韜從無到有將葉家的木匠鋪子拓展成今天的規模,看着原先只能仰視的杜家,總督彭大人和水師閔大人現在都常來常往,閔越閔大人更是經常跑到自家的小院子來找葉韜,說完了正事不好拉葉韜喝酒卻經常將自己扯着去那些酒樓裡喝上一盅。看着宜城大大小小的老闆對自家人的態度一點點變化,葉勞耿知道,從現在起,只要不出大的意外,葉家在葉韜手裡必將成爲宜城新的大戶人家。而葉韜,纔是現在葉家,和葉氏整個產業的主心骨。
葉勞耿不知道葉韜的那些想法和手段從何而來,不是出自於自己,而看着葉韜長大知道他不可能學旁家的技藝,也唯有歸結爲天賦其才,說不定葉韜,就是老天爺讓葉家興起而降下的星宿吧。當今天杜家公子杜風池來將生的事情說與自己聽,讓自己不必爲葉家的事情擔心的時候,葉勞耿反而更憂慮了。在家裡等着葉韜平安歸來,是他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爹。”推開家裡小工坊的門,看着認真削出一條條細長刨花的父親,葉韜心裡一陣溫暖。
“韜兒,回來了就好。杜家少爺來給我說了今天的事情。那位小姐那邊可曾謝過了?”葉勞耿放下了刨子,抖掉了身上的木屑,對葉韜說。
“爹,杜風池讓我跟你說了好多次了,叫他名字就得。你老是叫他杜家少爺,風池很是尷尬呢。”葉韜知道稱呼的變化折射着葉家的地位的攀升,如果說以往那樣稱呼是尊敬,那現在再這樣稱呼,就顯得生分了。在明知道對方來勢洶洶的時候,杜風池今天卻來工坊幫着壯聲勢,足見兩家的交情。想了一下,葉韜不能對父親說明公主的身份,卻又需要將事情有個交代,還要爲以後必然要去京城展埋下伏筆,他說,“今天援手的這位卓小姐,家裡在京城很是有些地位。卓小姐說那薛垣的事情會爲我們料理,想來,以後不會再碰上這樣的事情了。”
葉勞耿皺了皺眉頭,說:“欠下那麼大個人情,合適嗎?”
葉韜寬慰道:“沒事的,卓小姐京中想起個院子,該賣力的時候賣力,也就還上這個人情了。大概也就這點手藝,人家還算看得上眼。這活也不好做吧,少不得也要幾個月、半年背井離鄉的。”
葉勞耿呵呵笑着,說:“要說這年頭,有門手藝傍身還真是不吃虧。……也好,其實你也該去京城看看了,就起個院子的時間,說什麼背井離鄉。要是京城能有門路,不妨把葉氏真的弄進去。齊老爺子和杜家公子不是老是說咱葉家的東西京城口碑不錯嗎?”葉勞耿並不是那種會窮擔心的人,而葉韜這些年來展示出的遠乎年齡的穩健更讓他很有信心。
“這可要到時候再看了。不過,將來如果能有卓小姐照拂,京城裡應該不會打不開局面的吧。”葉韜笑着說,看着父親已經放寬了心,他也輕鬆了許多,“爹,現在不早了,你早點去睡吧。明天卓小姐要來工坊看看,閔大人和彭大人也要跟着一起來。少不得又要忙上一天呢。”
葉勞耿點了點頭,說:“他們不是早就想要來了?工坊裡那些東西是好,但對那些大人也不必太防着,也防不住。讓他們看看也好。”在邊上的水桶裡絞了塊布擦了擦身子,葉勞耿又嘮叨了幾句就回房睡覺去了,臨了還提醒了句,“你房裡的那丫頭也還醒着呢。小丫頭擔心你,晚飯也還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