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漆匣裡的金元寶成色極佳,擺放得整整齊齊,散發出柔和迷人的光芒。46只,2兩一隻,一共92兩黃金,摺合460貫錢。陶舜欽擡頭看着對面的林謹容微微一笑:“做什麼?”
林謹容認真地道:“我想盡了辦法只湊到這點錢,其實手裡還剩下一點零錢的,但要留着應急,餘下的140貫錢,我只能是寫張欠條給舅舅了。”
還真有信心能還上自己的錢?陶舜欽失笑:“這兩日我讓你過來,你一直不來,就是爲了這個原因?砸鍋賣鐵去折金子,中間是否被人收了許多損耗辛……
漆匣裡的金元寶成色極佳,擺放得整整齊齊,散發出柔和迷人的光芒。46只,2兩一隻,一共92兩黃金,摺合460貫錢。陶舜欽擡頭看着對面的林謹容微微一笑:“做什麼?”
林謹容認真地道:“我想盡了辦法只湊到這點錢,其實手裡還剩下一點零錢的,但要留着應急,餘下的140貫錢,我只能是寫張欠條給舅舅了。”
還真有信心能還上自己的錢?陶舜欽失笑:“這兩日我讓你過來,你一直不來,就是爲了這個原因?砸鍋賣鐵去折金子,中間是否被人收了許多損耗辛苦費?”
“您怎麼知道?”林謹容微微有些驚異,隨即想是陶舜欽把他賣銀子的錢帶回來的,她的家底有多少,他怎會不知?便笑道:“我總不能亂七八糟拿一堆零碎的金啊、銀啊、銅錢啥的給舅舅,那樣也太丟人了。這個舅舅帶着路上也方便些。”
“囡囡,叫我說你什麼好呢。”陶舜欽不再說要送林謹容,叫她不要客氣的話,而是從袖中摸出一張地契推給林謹容:“拿着吧,這個是四十傾的地契。”又撿了十八個金元寶出來,推到林謹容面前:“這些是多的,退你。”
不是說八十傾地麼?怎會只有四十傾?也許舅舅那地是給自家買的,這樣很好,大家一起好,況且自己現在真的很需要這些錢,今年秋天還有大用呢。林謹容便也不問另外四十傾地的動向,而是又撿了四個金元寶推過去:“不能讓舅舅承擔買地的花銷。”
陶舜欽板了臉:“你喊我什麼?”
林謹容驚訝道:“舅舅啊。”
陶舜欽便將那四個金元寶扔過去:“還知道我是你舅舅?算得這麼清,我還以爲是外頭請託我幫忙的,怎麼不再封個紅包給我做辛苦錢?”
林謹容趕緊起身賠禮:“是我不好,舅舅不要和我計較。”
“坐。”陶舜欽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又給林謹容斟了一杯,低聲道:“你這孩子着了魔,不肯和我說實話。我雖不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我想着,大勢所趨,這地興許真有那麼一日能成良田,三年五年不能成,七年八年十年總能成,若是不成,丟着也算不得什麼。我一共買了八十傾地,一半幫你買,剩下一半留給小老七。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造化。”
舅舅,不是我不肯和您說實話,而是不能說,謝謝您這麼寵我,這麼疼我。林謹容垂着眼把剩下的金錠推了過去:“那還是給我家姐弟的,舅舅要收錢。我們不能總是拿您的,您若是不收我的,我就讓我娘另外買點什麼送過去。”
“你敢!”陶舜欽指着林謹容,色厲內荏:“那是我送小老七的,幹你什麼事?人情往來是我和你母親之間的事情,和你沒關係。怕欠人情?說句難聽話,真要算起來,你這點小錢就能還清欠我的人情麼?你若真是覺得舅舅好,日後就記得多孝敬一下舅舅,有心就比什麼都要強。”
林謹容的鼻腔一酸,擡眼看着陶舜欽脫口而出:“那麼,舅舅回去以後也在清州買些鹽鹼地放着吧?”
陶舜欽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會考慮的。”
還可以多存些糧食,那個也能狠賺一筆。林謹容話已到口邊,又生生嚥了回去,改口道:“舅舅,您同我祖父說了我們去清州給舅母賀生的事情了麼?”
陶舜欽收回目光:“說了,你祖父已經同意了。”
“太好了!”林謹容歡喜地收了東西,辭過陶舜欽,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她要去清州榷場,非去不可。其年,林五曾從關心國事的周邁那裡聽說一件事,又轉述給她們聽。
北方大旱,漠北蠢蠢欲動,與朝廷摩擦不斷,北邊儲積匱乏,運輸困難,所以這一年的冬天,朝廷不得不採用入中的方式募商運糧,把糧食運到北地後,票價當得七百五十錢的可以得到二千錢的交引,然後根據自己的需要跑到京裡或是東南州軍去取錢或鹽。陶家不必冒險跑那麼遠,卻可以多存糧,給想賺這辛苦錢的糧商,穩穩當當賺一筆錢。
還有一件事,朝廷在之後的年月裡逐步放開了一些香藥物事的買賣,在她十五歲那一年達到了高峰,一氣放開了三十七種,讓商家樂開了懷。這中間商機很大,便她不知道現在所用的這些東西中,哪些是官辦禁榷的,哪些是放開流通買賣的,正好從清州的榷場學起。
沉思間,已然到了院子門口,林謹容才一進門,就見櫻桃迎上來小聲道:“三姑娘來了,問您賣釵的事兒來着,好像很生氣。”
還罵了桂嬤嬤不管事。”
林謹音好面子,必是收到風聲來算賬的。林謹容的小心肝兒由不得一顫,臉上堆出一個笑來,故作歡喜地大聲道:“姐姐,你找我?”
林謹音滿臉的怒氣,冷冰冰地看着林謹容劈頭蓋臉地道:“你窮瘋了!那金子銀子就那麼招你喜歡,那鹽鹼地就那麼重要,能讓你厚着臉皮賣首飾給自家姐妹?你知不知道大伯母是怎麼和我說的?打開你妝盒給我看!都賣了些什麼?”早前周氏語重心長地和她說,曉得陶氏在給她辦嫁妝,又要籌謀林亦之和林謹容的親事,手頭難免有些緊,需要幫助別爲難,只管去說,怎麼都會勻點過來,就當是大伯母給的添妝,她當時羞得恨不得有條地縫給她鑽進去纔好。
“不開!”林謹容收了臉上的笑容,淡然道:“既然姐姐都知道了,我也不瞞你,我就喜歡金子銀子,我就想買鹽鹼地。我不偷不搶,又沒騙誰,她們自己心甘情願,我不給還不行,我是成全她們,怎麼了?”
一堂振振有詞的?林謹音氣得打跌:“你還顧不顧自己的名聲?想要我不告訴母親,就去把水精釵換回來!”
“不換!姐姐都知道了,母親還會不知道嗎?”林謹容氣死人不償命:“錢我已經花了,木已成舟,姐姐再生氣也於事無補,不如不要氣。”
林謹音報急,高高舉起手來,林謹容反倒迎上去,硬邦邦地道:“大伯母無非是因爲沒佔到這個便宜,所以心裡不高興,故意去排揎我們。你看二伯母說什麼了?什麼都沒說。還很歡喜。”
簡直不可理喻!林謹音大怒,手猛地往下一揮,林謹容閉了眼睛,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她的臉頰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再睜眼,卻是荔枝捱了這一巴掌。
荔枝不顧臉疼,跪在地上道:“三姑娘息怒,當真是幾個姑娘都想要,逼迫四姑娘,說什麼姑娘信誰就給誰,拿不到的就是壞人,四姑娘沒法子纔不得不用這個法兒的。”
林謹音看到林謹容那副絲毫不知悔改的樣子,頓生一股無力之感,長嘆了口氣:“這是瘋魔了,她騙得了別人,騙不過我。隨便吧,成龍上天,成蛇鑽草,我管不得。”言罷耷拉着肩膀緩緩走了出去。
荔枝忙推林謹容,示意她趕緊去和林謹音解釋清楚。
不是瘋魔不成活,解釋不清楚。林謹容輕輕搖頭,打開錢匣子,把十八個金元寶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她自己明白,以後再不能幹賣首飾給堂姐妹的事情了,否則過不得多久,林家四姑娘愛財如命的名聲就會傳出去,對整個三房都沒好處。這條路比她想象的更難走,更艱辛,但她想,她其實是幸運的,她有陶舜欽這樣的舅舅。
簡樸居里,周氏託着腮問許嬤嬤:“你說陶舅老爺前些日子在城西買了八十傾鹽鹼地?”
許嬤嬤使勁兒點頭:“是,一共花了五百六十貫錢。老奴的孃家侄兒花了大功夫才從外頭打聽來的。聽說是陶舅老爺夜裡做了個夢,夢見要買那塊地來蓋所房子才能順風順水,可是地契上頭寫的卻是三太太的名字,還分成了兩份。”
這是要做什麼?突然就買了這麼多沒用的鹽鹼地,難不成裡頭有什麼名堂?周氏皺起眉頭,陷入沉思。早前自己拿話去試探林謹音,只看到林謹音羞得頭都擡不起來,其他什麼都沒探出來,要麼就是林謹音不知些事,要麼就是三房秘密行事,故意瞞着大家。
會不會是有什麼好處呢?陶氏沒譜,陶舜欽卻是清州有名的富豪,出名的精明強幹,周氏有心想跟風拿下一塊鹽鹼地,卻又拿不準,思量再三,便朝許嬤嬤招手:“去,找個人和三老爺這麼說……”
許嬤嬤脣邊露出一個壞笑:“行。太太等老奴消息。”
陶舜欽走的那日,林謹容送了人回來,一個午覺起來就發現天色變了。天出奇的陰沉,陰雲密佈,空氣中包含着沉甸甸的溼意,讓人無端有些急躁心慌。
桂嬤嬤服侍林謹容洗兇臉,閒叨道:“這天兒怕是要下大雨。真悶。”
林謹容有些苦夏,懶洋洋地道:“下吧,一連出了十來天的大太陽,也該下了。”
門一聲輕響,夏葉急匆匆地跑來:“四姑娘,三姑娘讓您趕緊去太太屋子裡。”
林謹容忙站起身來:“怎麼了?”
夏葉附在她耳邊低聲道:“老爺和太太爲了件什麼事情吵了起來,好像是說舅老爺買的什麼鹽鹼地。三姑娘說請您立刻去分說清楚。”
林謹容心口一緊,匆忙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