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 蘇州下

月瑤在蘇州遊玩了六日,在第七日,月瑤提出去遊秦淮河的時候,明珠看她就跟看怪物似的。

明珠想笑又不敢笑,只道:“你知道秦淮河是什麼地方嗎?”

月瑤當然知道秦淮河是什麼地方了:“秦淮河可是有‘十里秦淮’、‘六朝金粉’之譽。我若是不知道,豈不是孤陋寡聞。”

明珠恨不能跺跺腳:“那不是我們能去的,那是男人去的地。”不僅僅是男人去,還是歌伎青樓聚集的地方。

月瑤笑着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想去看一看。來到江南沒去秦淮河,豈不是白來一趟。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去,我帶着向薇去就是了。”

明珠失聲道:“你瘋了?你去了秦淮河,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怎麼辦啊?”以前明珠覺得京城的規矩多,規矩大,到了江南才知道這裡的規矩更多更麻煩。這要讓人知道月瑤去遊了秦準河,月瑤的名聲可就徹底沒了。

月瑤下定主意,明珠也改變不了:“你若是不讓管家給我準備好船隻,我就讓向薇去尋船隻了。”

明珠差點哭了:“你能不能別折騰我了?”想一出是一出算怎麼回事呀?等將來安之琛回來,說不定以爲是她挑唆,找她算賬呢?明珠覺得,她邀請月瑤過來是一大錯誤。

牛陽暉晚上回來的時候,聽到明珠訴苦,笑着道:“你不用擔心,就算讓人知道二妹去遊秦淮河也沒事。”

明珠不可思議:“怎麼可能會沒事?”去秦淮河上,一般都是不正經的人去的,月瑤去,定然要被人非議。

牛陽暉笑着解釋道:“月瑤去遊秦淮河是爲採景作畫,不是包了美人去遊玩,這意義不一樣。”大畫師,就是月瑤最好的護身符。

明珠眼睛閃了閃,小聲道:“那我跟着月瑤去,成不成?”話說,她也很想看一眼那傳說之中的繁華之地呢!

牛陽暉認真看了明珠一下,說道:“若是你能跟二妹一樣,我也不會攔着你的。”

明珠恨恨地看着牛陽暉,轉身出去了。

牛陽暉給月瑤安排一艘很大的、裝飾也很華麗的船,向薇先去看過,看完以後就不滿意:“你那船要開出去,絕對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過,你要好好觀賞秦淮河的夜景,那是不可能的。”月瑤又不是去招蜂引蝶,她是要去看秦淮河的景緻,坐了那船,哪裡還能看什麼風景,估計到時候得被當成一道風景給別人看了。

月瑤皺了一下眉頭。

向薇想就想好了主意:“你若是想安心觀看景緻,最好還是包一艘不起眼的小船,而且還得女扮男裝,你要是女裝去遊湖,那得多奇怪呀!到時候仍然會被圍觀的。

月瑤覺得當女子真不方便,做什麼都得有所顧忌:“按照你這麼說,接下來的行程最好都是女扮男裝了。”

向薇笑道:“女扮男裝方便,你若是願意聽從我的建議,到時候我們可以省下不少的時間,那你就可以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美景。”

月瑤陷入了沉思。

向薇趁熱打鐵:“秦淮河白天跟晚上是不一樣的,明天白天我先陪你走一圈,等晚上我們再去一次,這樣你就會深刻地感受到這裡面的差別。”

月瑤好奇地問道:“你怎麼對秦淮河這麼熟悉?你去過嗎?”向薇說話的語氣非常熟捻,不得不讓月瑤懷疑。

向薇聳聳肩:“去過了,十五年前去過,從江南迴去以後沒多久,就受了重傷,好在我身體特殊,要不然你就看不着我了。”

月瑤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成,那我們明日早點出發。”大船是氣派,但是月瑤卻不想成爲別人眼中的風景。

第二日,天剛剛亮,月瑤就跟向薇出去了,船隻向薇已經安排好了,一隻小小的烏篷船。

月瑤跟向薇都穿着一身男裝,兩人也都化了妝,向薇扮男人雌雄莫辯,別說其他人,連月瑤當初都給嚇着了。

烏篷船的船主經常帶着那些文人墨客去遊河,路線都給兩人定好了,月瑤只管觀賞景緻。

月瑤站在船頭,看着兩岸的房子,這些房子飛檐漏窗,雕樑畫棟,很有特色。

船隻駛到一個地方,船主笑着道:“兩位公子,這裡就是夫子廟,兩位公子,要不要上去給夫子上一炷香?”一般讀書人到了這裡,都會上去給孔子他老人家上香的。

月瑤考慮了一下,點頭道:“那我們上去看看。”月瑤現在發現女扮男裝的好處了,那就是什麼地方都能去,要是女子身份,估計就得被人攔着不讓進了。

月瑤跟向薇去觀賞夫子廟,再回到烏篷船上已經是半個多時辰以後了,月瑤又觀賞了烏衣巷、朱雀橋,接着到了桃葉渡。

月瑤笑着說道:“傳聞在東晉時期,兩岸栽滿了桃樹,春天起風的時候就會有接連不斷的桃葉輕浮水面,被風吹得四處飄零,撐船的艄公望那滿河浮泛的桃葉,笑謂之桃葉渡。

船伕笑着講解道:“公子,這桃葉渡的名稱不是這樣來的,據說大書法家王獻之有個愛妾叫“桃葉”,常往來秦淮兩岸,王獻之放心不下,常常都親自在渡口迎送,併爲之作《桃葉歌》:‘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這裡之後就叫桃葉渡了。”

月瑤卻更相信第一個傳聞:“這只是後人杜撰的,大叔,你想,誰家的小妾會在兩岸往來呢?”別人不知道,反正月瑤是不相信第二個傳聞的,只是才子加美人小妾的傳聞更受文人墨客的追捧,所以第二個傳聞更受歡迎。

月瑤一直游到傍晚,下了烏篷船,對向薇說道:“這麼美的景緻,只一天時間,走馬觀花似的,哪裡看得出其精髓。”月瑤打算,這秦淮河多觀賞幾次。

向薇其實覺得白天的秦淮河很寡淡,夜晚的秦淮河才熱鬧呢:“夜晚入秦淮河的船隻,不論大小,那一律懸掛着彩燈,你想,晚上時萬盞燈光齊明,是否跟白晝一般明亮?”

月瑤好笑道:“你當我三歲孩子?燈船顏色各異,萬盞燈光齊亮,哪裡能跟白晝一般?”應該是五光十色纔對。

月瑤並沒有去乘坐牛陽暉給她準備的燈船,而是坐了一艘向薇僱來的燈船,那燈船不大,可是卻通身明亮。

月瑤看完以後,問了向薇:“這燈船包一個晚上,得多少錢呀?”看着這船隻用得燈籠,就知道不便宜了。

向薇笑着道:“你問多少錢做什麼?又不是付不起,今天晚上咱們得好好看看這秦淮河上的夜景。”

十里秦淮河,燈火輝煌,將黑夜映得如同白晝,燈船飄香,絲竹聲慢,金粉樓臺,鱗次櫛比; 槳聲燈影構成一幅如夢如幻的美景奇觀。

月瑤看着眼前如夢如幻的景色,不知道爲什麼,想起了遠在苦寒之地的丈夫,月瑤觀賞景緻的興致一下沒了。

向薇沒發覺月瑤敏銳的變化,還在旁笑着說道:“這裡可是男人的天堂,有不少的商人遊了秦淮河不到身無分文被人扔出來,是捨不得離開的。”

月瑤輕吐一聲:“醉生夢死。”

向薇呵呵直笑:“對,就是醉生夢死,不是有一句古話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哪裡就有許多讓男人死的牡丹花。”

月瑤正覺得無趣,突然周圍的船隻爆發出一聲熱切的聲音:“快看?那是香茹姑娘的燈船,快看呀,那是香茹姑娘的燈船。”言語之中,說不出的興奮。

向薇也興奮了,催促着船家道:“快,快,快,趕緊跟着那艘船,說不定今天能一飽眼福呢!”

船家也是千錘百煉出來的,聽了向薇的話,立即跟上。

向薇在一旁給月瑤解釋道:“香茹姑娘與春香樓的牡丹、丁春閣的睡蓮、江袖坊的芊芊,是江南聲名遠播的四大花魁,其中香茹姑娘擅舞,據說她的舞可比擬西漢皇后趙飛燕;春香樓的牡丹最擅詩詞,寫了不少的好詩,非常得那些文人士子的追捧;睡蓮姑娘擅琴,據說她的琴聲,繞樑三日,餘音不絕;芊芊姑娘擅長書畫,並且歌也唱得很好聽……”

向薇還沒說完,又聽到周圍爆發出一聲:“牡丹姑娘,這是牡丹姑娘的燈船……”

沒多久,月瑤聽到周圍的人在叫囔着睡蓮姑娘與芊芊姑娘也出來了,月瑤對這些青樓女子不熟悉,所以並不知道這四個女人還從沒在一個場合出現的事。

月瑤不知道,不代表向薇不知道,向薇嘀咕着道:“今天這是颳得什麼風?怎麼四大名妓都出現在秦淮河上了?”

月瑤怪異道:“爲什麼不能都出來?莫非這裡面有什麼講究?”

向薇笑道:“同行相爭嘛!自這四個女人揚名以來,就從沒在同一個場合出現過,不是沒有人動過腦子,想讓四個人聚在一起,可惜卻沒一次成功的,也不知道今天秦淮河上有什麼大人物,竟然吸引了四個女人前來?”

月瑤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向薇看着月瑤的神色,哈哈大笑:“對呀!我怎麼就忘記了,哈哈,原來是這樣呀!你看,我們要不要回大船上去呀!”

月瑤死鴨子嘴硬:“也許不是我所想的那樣呢!”

向薇笑得得瑟:“這四個女人百分百是爲你來的,其實我也很想看看這四個女人的風采,你看我們要不要回大船上去。”向薇這是打趣月瑤,以月瑤的性子豈會跟幾個青樓女子相處一塊。

月瑤心頭一動:“你看我將這四個女子畫成一幅畫,你覺得如何?”能被選爲花魁,可不僅僅是要有真才實學,還得要有過人的美貌,月瑤還沒畫過美人圖呢,此時有一些技癢。

向薇驚訝道:“你還真要上大船去?”

月瑤笑着說道:“靠近大船就成了,我想她們這次過來,肯定也是爲了爭個先鋒,等她們表演才藝的時候,我們就在旁看。”

向薇遠遠地看着那艘巨大的燈船,突然想起自己忽略的一件事:“你都沒上船,爲什麼這艘船還出現在秦淮河上?”

月瑤考慮的是另外一個問題:“我坐燈船遊秦淮河,這知道的人該不多,爲什麼這些花魁都得了消息?”這裡面肯定是有人將她今晚要夜遊秦淮河的消息散佈出去了。

向薇笑道:“牛陽暉定下這艘燈船,以牛陽暉的身份肯定不可能夜遊秦淮河,而能讓這麼大面子使喚的動牛陽暉的,可不就是你這位有着畫仙之名的小姨子?”

月瑤聽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這麼多的燈船,我們能靠近那艘大燈船嗎?”

向薇樂呵呵地說道:“放心吧!別看我們這艘燈船不大,但是這船主的功底在秦淮河上可是數一數二的,交給他,不會有錯的。”

月瑤覺得向薇想得太多了:“我都不在船上,你覺得她們能鬥得起來?”想要找的評委都不在,她們鬥給誰看。

向薇笑得歡快:“你放心,想看她們鬥技的大有人在,就算你不在,這次四大花魁既然來了,肯定就不會這樣回去。”

小半個時辰以後,月瑤看着遠處一艘巨大的仿若盛開的蓮花的大船,那艘船一出場就將所有的燈船壓下去了。

向薇笑着道:“那就是牛陽暉給你定的燈船,看看,這船出來,多拉風。”她當時看了就不滿意,以月瑤的性子哪裡會願意坐這麼炫的燈船。

月瑤慶幸道:“幸虧沒坐那船。”坐了那船,可不就如向薇所說,成爲別人眼中的風景了。

四大花魁的燈船圍繞着那艘巨大的蓮花燈船,有人朝着那艘燈船大聲叫道:“連夫人,香香樓牡丹想要拜會夫人。”

這聲音落下以後,另外三艘燈船也不甘落後,立即自報家門,然後說着想要拜會連夫人的話。

四大花魁自報家門以後,又冒出來不少的人說要拜會連夫人,這些人之中,有不少的男子,其中有一個自稱是阿生的。

向薇詫異道:“這叫阿生的你認識嗎?”

月瑤滿臉的黑線:“聽那聲音,應該是文先生的關門弟子了。”月瑤的記性不錯,雖然只見過一次,但再聽那人的聲音也聽得出來。

向薇樂呵呵地說道:“今天來的可不僅僅是四大花魁,四大才子也來了兩個,看來,你今天要夜遊秦淮河的消息,連蘇州的小販都知道了。”瞧着衆人一臉不意外的模樣,這個消息可不早泄露出去了。

月瑤站在船艙之中,不說話。

向薇知道她惱了,笑着道:“要追究等事後再追究,今日的竟技可不能落下了,難得有這樣的熱鬧。”

兩人的燈船也是靠着大船的,對船上的情景看得很清楚,四周的人自報家門以後,大船安靜了好一會,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年輕的男子,朝着衆人說着:“衆位,你們弄錯了,這是我們包下的船。”

向薇看着那年輕人:“這人我們都不認識呀!”牛陽暉既然已經包下了這艘船,今天肯定是不會再轉給別人,這年輕人是什麼身份?怎麼會在船上。

一個穿着銀白杭綢袍子,腰扎暗綠色腰帶,手裡拿着一把摺扇,打扮得富貴風流的男子大聲問道:“這明明是連夫人的燈船,怎麼可能會不在。連夫人是不是不屑見我們?”

沒多久,從裡面又走出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出來,朝着衆人抱拳道:“衆位不好意思,連夫人今日確實身體不適,所以臨時取消了行程,給衆人造成不便,還請見諒。

在場的人根本不相信,其中一個滿身肥肉的人,看起來也是財大氣粗的男子大聲叫道:“我爲了看連夫人一眼,特意從杭州趕過來的,連夫人怎麼能不見我們?”

向薇看到顧哲,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肯定是顧哲見燈船空着,覺得放着也是浪費,所以請了幾個朋友坐着燈船出來遊玩了。

月瑤臉色陰沉得厲害,這什麼話?說得好似她是青樓女子一般?月瑤想着那個泄露消息的人,心裡惱怒不已。

顧哲見着衆人紛紛叫囔道,最後沒辦法,只好說道:“要是大家不信,可請兩個人進我們的燈船,這樣大家就知道我們所言不虛了。”早知道,他就不該聽弟弟的話去邀請朋友上燈船遊玩了,這要讓姨母知道了,肯定很生氣。

顧哲的話一落,一聲嬌俏的聲音響起:“小哥都這麼說了,連夫人一定是不在船內了,既然連夫人不在,我們也不需再留。”

事情如向薇所預料的那般,平日不聚在一起就算了,今日四大花魁好不容易在一起,四周的文采士子哪裡能放她們就此離去。

四大花魁在外傳得如何精才絕豔,其實不過是青樓女子 不過她們名氣大,衆人願意捧着他們罷了,若是沒了名氣,與普通的青樓女子也沒區別,所以,她們誰也不敢離去,離去就代表你怯場,代表你技不如人。

剛纔那個滿肚肥腸的人站出來道:“今天我來博個彩,誰得了頭名,我就送一萬兩銀子。”

向薇輕笑道:“多少人爲博取這四個花魁一眼,一擲千金,四個花魁不會將這一萬兩銀子放在眼底的,不過,爲了這頭名,今日這些人怕是要爭得頭破血流了。

不一會,剛纔衣服富貴風流樣的男子也朗聲叫道:“好,今日誰得頭名,我就將這杜大家題字的摺扇送給他。”

月瑤看着那男子的裝束,轉身問着向薇:“這人是誰?”

向薇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她知道的都是名人,這種無名小嘴,她就沒聽說過了。

船主正好站在兩人旁邊,笑着道:“這是秦淮河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賀五公子,是總督大人的小公子。”向薇兩人說話有京城口音,船主一早就知道兩人不是江南人士。

月瑤哈了一聲:“總督府出了個風流公子,巡撫府上出了個紈絝侄子,哼,這江南的官員的子嗣都那麼一個德性?”

江南文風盛,文人士子經常評點時世,世有攻擊當朝官員的,所以船主聽了月瑤的話,也沒感覺很驚恐,只是船主聽着月瑤的口吻,覺得今日的僱主怕也不是個簡單的主。

在衆人的起鬨之下,四大花魁終於點頭應下了,而竟技的地點,就選在蓮花燈船之上,其他的船隻,全部停靠在蓮花船周圍。

月瑤仰頭看着那艘大船:“這怎麼看?”大船比他們的船高出兩個頭,仰頭也看不着。

向薇樂呵呵地說道:“放心,總有法子解決的。”向薇的法子,就是將他們這個好的位置讓給另外一艘比較大的燈船,不過條件是她們要在對方的燈船上看錶演。

對方瞧着氣勢十足的向薇,很爽快地就答應了,至於月瑤,衆人只以爲月瑤是向薇的跟班。

沒一會,突然蓮花船上走出來一個穿着青色衣裳的人,他朝着衆人道:“我們邀請大家一起上船來觀四位姑娘的表演,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當然,要上船,肯定是有條件的,這個條件,就是你得有這個資格去。

穿着青色衣裳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直都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顧櫟,月瑤眼中閃現過複雜,她要夜遊秦淮河,知道的人不多,除了牛陽暉跟明珠以及她們身邊的人,就只有顧哲了,月瑤沒懷疑過牛陽暉跟明珠身邊的人會泄露消息,堂堂知府若是連這麼點小事都能泄露出去,那還當什麼官,早被人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那唯一有嫌疑的就是顧哲,以月瑤的瞭解,顧哲平日行事謹慎,應該不會對外泄露她的行蹤,這從他剛纔對外稱呼連夫人而不是姨母就可以看出來,如今剩下最有嫌疑的,就只有與顧哲一起的顧櫟了。

向薇推了一下月瑤道:“等回去一查就知道是誰泄露你的消息。”她當時是跟月瑤說笑的,牛陽暉定燈船,肯定不可能以自己的名義去的,更不可能將消息外泄。

月瑤名揚江南,想要拜見月瑤的人何其多,牛陽暉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這消息泄露出去以後那些人會跟着來的。

向薇笑着說道:“我們是去大船上看,還是就在這裡看?”

月瑤搖頭道:“站在這裡看就是了。”這船就靠在蓮花船的船頭,只要四大花魁在船上表演,站在這裡足以看到。

向薇失笑道:“既然顧櫟提了這話,四大花魁就不會在船頭表演,肯定是進船裡頭表現了。”

月瑤面色不虞,不過既然來了,肯定要去的。

向薇樂呵呵地說道:“我們兩人沒啥身份,就這樣肯定進不了船艙,書法不能示衆,你就做首詩當敲門磚吧!”向薇對月瑤很瞭解,知道月瑤的詩詞造詣不淺,算不上大家,但以月瑤的水準應付今天晚上的情況是足夠的。

月瑤爲了展覽的效果好,所以每一幅畫上都題了詩,那些詩玉山先生幫着修改潤色,寫完這些詩詞,月瑤已經被掏空了,現在要她作詩肯定做不出來,當然,她就是能作出詩詞出來也不會說出來。

向薇發愁了:“那怎麼辦?就不去了?”

月瑤低頭思索了一下,笑着道:“用別人的就成。”見着向薇不贊同的神色,月瑤笑着道:“放心,這詩沒流傳出來,再者我們又不留名,被人發現是盜用的,也沒關係。”

向薇帶着月瑤上去。

名聲在外的一個一個上了船,沒有名聲的只能望船興嘆,也不敢朝裡面擠,畢竟這是風雅之事,他們要是敢搗亂,肯定不僅被人痛扁,將來也沒法在江南混了。

顧哲攔住想要上燈船的向薇與月瑤,說道:“你們是什麼人?”能上船的,那都是江南的名士。

向薇與月瑤都是經過化妝的,此時就算顧哲站在面前也認不出他們兩個人來,向薇笑着說道:“我是京城人士,姓納。”

在場負責甄別的全都搖頭道:“不認識。”

向薇笑着道:“我剛纔站在旁邊想了一首詩,若是你們覺得好,就放我進去,若是覺得不好,那我們就回去,你們看如何?”

顧哲道:“這自然可以,不過這首詞得衆人認同才成。”

向薇笑着點頭,然後唸了一首詩。

向薇的這首詩很快就送進去了,過了好一會,有人出來說道:“唐毅說這首詩很有靈性,是有真才實學的,可以上船。”

月瑤跟在向薇後面,沒想到卻給攔住了,顧哲抱歉道:“船小,容不下太多的人,只有本人可以入內。”

向薇抿嘴笑了一下,然後說道:“老杜,要是你跟我一起上船,也得作一首詩。”

月瑤覺得自己這次真被向薇給坑死了,可已經走了九十九步,總不能最後一步給停下來,月瑤剛纔給向薇想詩的時候,想不少的,當下也沒遲疑,立即唸了一首詞。

河傳

春淺,紅怨,掩雙環,微雨花間,畫閒,無言暗將淚彈,闌珊,香銷輕夢還,斜倚畫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學,憶當時,垂柳絲,花枝,滿庭蝴蝶兒。

顧哲看着月瑤有些怪異,很明顯這首詩不是現在作出來的,而是老早就寫好的,顧哲就此判斷並不僅僅是因爲月瑤張口就來,更主要的是月瑤這首詞寫的是春天,而現在可是秋初。

月瑤冷冷地看着顧哲,月瑤身材高挑,又經過向薇巧手裝扮,絲亳看不出女子的身份,就算是顧哲,也看不出端倪,可要是月瑤開口說話,顧哲肯定知道,月瑤可不願意讓顧哲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來遊秦淮河。

向薇是幹這行的,變音對她來講不是難事,見顧哲遲疑,冷聲說道:“有什麼問題?”以向薇的僞裝技巧,別說接觸不多的顧哲,就算是明珠都不可能認出來。

顧哲趕緊搖頭,說道:“不敢。”顧哲也知道,有一些特別有才華的人性子很古怪,又不好名利,也許他今日遇見的就是這類人。

顧哲進去沒一會就出來了,笑容滿面地對着月瑤與向薇道:“唐毅先生有請兩位先生。”唐毅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子,據說他是四大花魁的座上賓。至於是不是真的,那就無人考證了。

向薇纔不願意去見什麼唐毅,要見了這唐毅,保準就露餡了:“我們只是想看一看四大花魁的表演,沒興趣見其他人。”

顧哲有些意外,竟然還有人不買唐毅的賬,不過當事人不願意去見,顧哲也不好逆了兩人的意。

月瑤進了船內,看着船上華麗的佈置,覺得牛陽暉眼光真是不咋地,竟然挑選這麼俗的一艘船,幸好沒坐。

唐毅見月瑤沒過去,也沒在意,今天他是三大評委之一,所以他現在也很忙。

如向薇所預料的,四大花魁是在船內表演,最先表演的是芊芊姑娘,表演的是書法,這芊芊姑娘走出來以後,朝着衆人福了一禮。

向薇輕聲道:“這女人眼睛裡好似含着春意,動作又柔媚,聲音也嬌嗲,是個尤物。”

月瑤笑着沒說話,船艙內的百十號人也沒一個人說話,都靜靜地看着芊芊姑娘在中間表演。

芊芊姑娘畫的一個山水花鳥圖,上面還提了一首詩,衆人都大聲叫着好,好,好。

向薇沒學過畫畫,但是跟在月瑤身邊,賞畫能力一流,看着這芊芊姑娘的畫作,非常失望; 這字這畫是不錯,比街市上賣的要好,但跟月瑤比就成了渣渣了。

月瑤看到向薇失望的神色笑了一下,她不否認落入青樓的女子也有才藝特別出衆的,可要說書畫都特別出衆,月瑤還真不相信,字跟畫這兩種東西不僅要天賦,還需要苦功,當月瑤看到這芊芊姑娘如扶柳若風的模樣,再有那十指蔥蔥如白玉,月瑤就知道傳聞有水份了。

第二個表演的是牡丹姑娘,一口氣吟了三首詩。

向薇再忍不住,吐槽道:“這水準竟然還敢說詩詞絕倫。”就月瑤剛纔知道從哪裡蒐羅出來的兩首詩詞,都比這女人要強了許多。

月瑤小聲道:“這芊芊姑娘如姣花照水,似弱柳扶風; 這牡丹姑娘容色豔麗如牡丹; 都是一個尤物。”月瑤的意思,四大花魁最重要的是容貌,才藝在其次。

向薇撇撇嘴。

第三個表演的是睡蓮姑娘,這睡蓮姑娘穿着一身蘇錦掐花流雲蓮花白裙裝的女子,楚腰纖細,盈盈不堪一握,行走間裙裾飛揚,難以描畫的意態風流。

月瑤低低地說道輕聲說道:“一個嬌柔可人、一個豔麗逼人、一個風流嬌媚,不知道剩下的這個會是什麼樣的?”

向薇掃了月瑤一眼,笑道:“等下就出場了,什麼樣的我們很快就知道了。”

睡蓮姑娘彈完琴,在場的文人雅士各種讚賞的詞仿若不要錢似的,什麼悠揚悅耳有如天籟,繞樑三日不絕如縷。

向薇聽得昏昏欲睡,不過她自知對琴聲沒啥鑑賞能力,於是小聲問道:“這琴聲怎麼樣?”

月瑤點了一下頭:“還不錯,但是跟宮廷樂師比不了。”

向薇突然很想笑,就月瑤這樣的人根本就不該來,以月瑤的眼光哪裡看得上這樣入俗的表演。

最後是香茹姑娘表現舞蹈,香茹姑娘穿着一身鑲着水晶的藍色水袖舞衣。

月瑤看這香茹姿容秀麗,可跟前面三個女子相比,這香茹姑娘的容貌明顯要略遜一籌。

香茹姑娘朝着衆人行了一禮,樂器一起,翩翩起舞,纖細的羅衣從風飄舞,繚繞的長袖左右交橫; 絡繹不飽的姿態飛舞散開,輕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飛高翔像鵲鳥夜驚……

月瑤在一陣叫好聲之中回過神來,向薇笑着問道:“怎麼樣?”看着月瑤的神情就知道,月瑤對這個舞蹈很滿意。

月瑤望着場中央的女子,說道:“這女子在跳舞的時候,已經達到忘了的最高境界。”

向薇側着想了一下:“就跟你作畫時眼裡心中只有畫,哪怕我這個大活人在你面前你也看不到似的?”

這時,另外三個美人已經從外面走進來了,四個美人站在一起,由着衆人點出魁首。

月瑤此時沒理會向薇的打趣,認真地看着場中央的四個美人,這次回去,一定要畫一幅美人圖。

經過在場的三個比較有極威的大才子的激烈爭執,最後點出睡蓮姑娘爲魁首,這次只點魁首,另外三位美人不排名。

向薇看着那妖媚動人,仿若能將人的魂魄都勾走的女子,嘀咕着說道:“就她也能當魁首呀?”

月瑤不答反問道:“黃河鯽魚、太湖銀魚、松江鱸魚、長江鰣魚合稱爲四大名魚,你若是問蘇州人,這四大名魚最美味的是哪種魚?你覺得蘇州人會怎麼回答?”

向薇斜了月瑤一眼:“那還用說,肯定說太湖銀魚了。”自家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

月瑤笑道:“這不就得了,男人最喜歡的,不就是睡蓮這類女子嗎?所以點她爲魁首,也不奇怪。”

向薇頓時來了勁:“要你點,你會點誰呀?”

月瑤不回答這個問題:“我又不是評委,我的意見不重要。”這次竟技,爭的是一個名頭,誰得了魁首,以後身價就會更高,所以,月瑤不屑於去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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