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兒就像沒有看到似的,還在控訴着,“你覺得你在保護我,可實際呢?你不讓我交朋友,不讓我有朋友,不讓我知道我媽以前的所有事,不讓我知道我的爸爸是誰,不讓我知道所有事,我就像一隻被你捂着耳朵的寵物,你高興的時候,就看看我,不高興的時候,就把我丟到一邊,自生自滅,是,你給了我優越的生活,讓我不爲生活煩惱,物質上,我是好的,但精神上呢?你考慮過我嗎?我需要有人疼,有人愛,有人照顧我,有人跟我做朋友,可你卻一直在限制我,限制着我的人生自由。”
“小姐,你誤會先生了,先生之所以這樣做,是在保護你,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險惡啊,你看這次……”
“徐嬸,你是舅舅請來照顧我的人,你自然是站在他那一邊的,我明白的。”顧凌兒吸了吸鼻子,每一次跟顧言靳把話說得這麼清楚,她也預想着顧言靳會發火了。
關於尉明這一件事,她覺得顧言靳有直接的責任。
要是,他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又怎麼會發生現在這樣的事?她要是知道尉明喜歡過自己的媽媽,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跟尉明有任何的牽扯。
“所以,到頭來是我錯了?”顧言靳低聲一笑,只是那笑聲有些蒼涼……
————“靳哥哥,你沒有保護好我,你沒有保護好我,如果你保護好了我,言清就不會糟這樣的罪。”
————“靳哥哥,那天你不該找理由不來的,你要是來了,我就不會懷孕,現在,也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一樣的場景,一個是他的妹妹,一個是他的外甥女,說出的話,完全相反。
顧言清出事,她說是因爲他沒有保護好她,因爲他沒有去,所以纔出的事。
顧凌兒出事,她說是因爲他把她保護得太好,什麼都不讓她知道,才釀成今天這樣的結果。
顧言靳淡淡的扯了扯脣角,然後起身,向着大門口走去,沒有說一句話。
他所做的,在她們眼裡,一文不值。
那麼,他還要做什麼呢?
原來,怎麼做都是錯的啊。
“沈沉,把尉明放了吧。”顧言靳打了電話過去,沒等沈沉問原因,他已經掛了電話。
顧凌兒跑出來的時候,就聽到了顧言靳的話,狠狠一愣,“舅舅,我要他進監獄,我要他在監獄裡呆一輩子。”
顧言靳沒有回身,背對着她說,“從這一年開始,你的事,再也跟我沒有關係。”
“舅舅!”
“我跟你母親並沒有血緣關係,照顧到你現在,我覺得我做得夠了,何況,我做什麼都是錯的,我爲什麼還要去做?以後,你自由了。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會再有人管你。”顧言靳心裡空空的,甚至覺得這個冬天特別的冷。
顧凌兒傻掉了,望着顧言靳背影……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覺得,只是氣話。
剛纔她說的那些話,是事實,都是事實。
只是顧言靳一進沒有反映過來而已,怎麼可能跟她脫離關係?
不會的,明天天一亮,都好了。
————-
沈沉把尉明放了,一句話都沒有說,半路把人放下車裡,自己回了家。
當他在家門口看到坐在臺階上的顧言靳時,有些意外,還有他旁邊的空酒瓶,這樣的顧言靳,沈沉從來沒有見過。
十多年前,連顧言清出事後,他都沒有這麼看起來像沒有生活的重心一樣。
同樣,也從來沒有來過他家。
十多年來,倆人通電話的次數不超過五次,他還……真一直把自己當兄弟啊。
這點,沈沉是感動的。
他呆在北城,比顧言靳更瞭解尉明姚博易一幫人的人品。
什麼都不計較的,直接在了顧言靳身邊坐下,“怎麼有空來我這裡喝酒?”
“那我還能去哪裡?”顧言靳有些悲涼的問道,“陸祺是個爸爸,疼媳婦疼孩子,我找他去,合適嗎?”
“你不是還有女朋友嗎?”
“我這副模樣讓她看到,不是讓她擔心嗎?”顧言靳閉了閉眼,眼睛乾澀得不得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在做錯事。
在對待顧言清母女身上,所有的事都是錯的。
不求她們對自己感謝,真的不求,他只想她樣能健康,快樂,幸福的成長,可爲什麼到最後,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那個錯的人,還是他顧言靳呢?
沈沉把他手裡的酒給搶了過來,“少喝點,喝多了傷身。”
“都說酒消愁,愁更愁,原來,這是真的。”顧言靳低聲涼涼一笑,“凌兒的事跟言清的事大同小異,你說我怎麼就在一個錯上犯兩次?”
“不是你的錯。”沈沉拍了拍顧言靳的肩,“言靳,跟你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顧言靳眼睛有些痛,“怎麼跟我沒有關係,當初言清說是因爲我沒有去,她纔出的事;現在到了她的女兒,因爲我沒有說過我們這一代人的事,才讓尉明有機可趁,才至於現在的後果。”
“言靳,這不關你的事。”
“這就是我的事。”顧言靳聲音暗啞,“如果我那天跟着他們一起去了,或者言清就不會出事。”
“既然別人有心得到她,就算不是那一次,也有後來機會,你能改變得了結果?”
顧言靳雙手支持在臺階上,垂着頭,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天已經快亮了……
煙花斷斷續續的綻放在天空中,這麼喜慶的夜裡,此刻,顧言靳卻陷入一片迷茫中。
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他茫然於對未來。
他心愧於自己的決定。
就如顧凌兒所說,他的刻意保護是間接傷害了好的工具。
“尉明的事,現在怎麼處理?”沈沉看了眼顧言靳,“還有他爸……”
說到這裡,沈沉沒有說了。
工作上的事,不便於向顧言靳透露什麼,沈沉突然想起什麼來,他自己的臉色變了變,“凌兒的爸爸你從來沒有去找過嗎?”
“以前我覺得是尉明,但從今晚發生的事情來看,那個人不是他。”如果是尉明,他就不可能跟顧凌兒發展到這麼親密的份上。
“不是,這件事情,我覺得並不是我們想的那麼簡單。”沈沉警覺性起來,“可能,背後有個更大的陰謀。”
“什麼陰謀?”
“有些事,涉及到工作方面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不好說什麼。”
顧言靳也是理解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什麼。
“現在有很多羣衆舉報尉恩利。”
“爲官不所爲,早就該被舉報了,自己的兒子都管不好,怎麼爲江城人民做事?”顧言靳嗤笑一聲,對於尉家沒有一點的好感。
當初顧凌兒出事後,尉恩利還假心假意的來安慰他,送了幾次禮過來,說需要什麼幫忙的話,都可以找他。
也正是因爲尉恩利的話,顧言靳才更加懷疑是尉明,覺得老子替兒子抹屁股是天經地義的事。
現在想想,從那時候開始,他的方向就錯了。
“沈沉,夜晚的事謝了。”
“有什麼好謝的,職責所在,不過你不知道尉廳長那表情,春風得意了大半輩子,可能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警察到他家裡抓人吧。”
“事情先這樣,尉明的證據,你私下進行蒐集。”
“那還用你說?”
“我先回月亮灣那邊了,明天要去傅家,你說,帶點什麼去好?”顧言靳到這個問題又有些頭疼,如果是普通人家,給錢就了事了,偏偏是傅家,錢比他還多,給錢,顯得俗氣。
買禮物,又不知道挑哪種。
空手去,又顯得沒有禮貌。
沈沉微微一笑,“你有的,傅家都有,你就把你所有身家,房產證,銀行卡,各類的資產都帶上,然後全部給那小姑娘不就得了?傅家看你把整副身家都給了女兒,還不同意你們啊?”
“會不會太直接了點?”顧言靳皺了下眉,“該不會以爲我要買他們的女兒吧?”
“這不叫,這叫相信,相信對方所以把自己的所有都給對方,相當於,把自己的下半輩子都給她了。”
是這麼個意思?
顧言靳認真的盯着沈沉問,“你不是坑我的吧。”
“我坑你我有賺嗎?我單位那小夥子,每一次去女朋友家,就把所有東西都給了女朋友,那丈母孃啊,對那小夥是越看越喜歡,每次家裡有好吃的都讓女婿回去吃,待着跟親兒子似的,要沒有例子,我能教你經驗?”沈沉拍了拍顧言靳的肩,一副不被相信後挫敗的受傷。
“那行,明天我試試,我先走了。”
“對了,這幾天你多注意一下尉明,如果看到他去凌兒那裡,記得提醒我。”
說完,顧言靳這才離開。
關於顧凌兒的事,他現在不打算處理……讓她自己去認真想想吧,就如她所說,他顧言靳有錯,那她顧凌兒就一點錯都沒有嗎?
發生這麼多事,她都瞞着他,那次昏迷被人帶去酒店,一點記性沒有長,倒是還讓她記下了尉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