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繼續,難得董事長和總裁都在,會議室裡的氣氛也很不一樣。時隔一年多,再看當初韓靖拼命勸說董事會同意讓他的女兒來擔任亞太區ceo這件事,銀河還是當初的銀河,可年輕的ceo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
上午的會還好好的,不過是來了個年輕的新部長,可下午銀河內部便大震動,從市場部白紀川開始,撤銷了部長頭銜,改營銷總監,原先各個部門一大串的副部長之類“遠古”時代的職能配置全部重新梳理、精簡優化,光半天時間,中高層裁員人數多達數十人。
韓靖那會兒已經回到家裡休息,韓清風風火火地衝過來,氣急敗壞地說:“哥哥,韓可欣把我們的一些老員工全辭掉了,那些從爸爸那會兒就跟着銀河的全辭掉了。”
韓靖悠悠放下報紙:“哦,是嗎?算算年紀,也是該退休了,好像還有很多是返聘的?怪不得前天打高爾夫,那幾個傢伙笑我,說銀河都快成養老院了。”
韓清怒道:“你女兒這麼沒有人性,傳出去,銀河還怎麼在業界立足?”
韓靖笑:“人性不能當飯吃,行了,又沒把你辭掉,你着急什麼?我難得休息兩天,你讓我清靜清靜。”
妹妹呵呵一笑,圍着兄長轉了半圈:“哥哥,你早就想把我也趕出去了,才把你女兒弄來搞我是不是?你放心,我絕不會走的,爸留給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沒人搶你的,你安安心心的。”韓靖一笑,繼續看報紙。
“聽說你在美國有女朋友了?”韓清冷不丁地,語帶威脅似的說,“有人看見你和一個女人同進同出。”
韓靖眯眼笑:“你發現了。”
做妹妹的冷幽幽湊上來:“小心點,哥哥,別叫人把你一輩子的心血騙得乾乾淨淨。”
韓靖微笑:“還是我妹妹關心我。”
隔天,一然收到的花束裡,除了白紀川手寫的卡片外,還多了一張名片。他成爲了銀河的營銷總監,堪堪三十出頭,憑藉各種機緣和他自己的本事,在業界站到了那麼高的位置。
可他之前卻謙虛地說,工作隨便可以找,在哪兒都能吃飽飯,這是吃飽飯這麼簡單嗎?
一然拉開抽屜,把手寫卡丟進去,可是看了幾秒,又把卡片全拿了出來,一張一張整理好,找了個盒子收着,連同白紀川的新名片。估摸着考完試,他就該出現了,到時候,她一定要把話說清楚,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該自欺欺人。
微信上收到清歌的消息,說她今晚從杭州回來了,這一去從聖誕節待到元旦,比一個春節長假還要長,薛清歌也是豁出去了,爲了老公孩子,對婆家是盡心盡力。
清歌說她快累死了,顧家的親戚朋友怎麼這麼多,但是她給一然看了照片,歡歡簡直是人民幣收割機,那一沓錢,少說有小十萬了。
發完消息,清歌開始收拾顧小天的房間,他們住了十幾天,屋子難免有些凌亂,歡歡的玩具也是散得到處都是,整理好東西,她就去儲藏室找吸塵器,想把房間吸一吸。
“清歌。”公公突然出現,溫和地說,“你跟我來一下。”
清歌捧着吸塵器跟到後院,顧小天的爸爸遞給她一個信封,信封裡像是一張銀行卡,公公溫和地說:“這是你上次交給你婆婆的銀行卡,你自己拿回去保管,我記得你說裡面都是小天他媽媽給的錢,是攢了給歡歡將來讀書用的是不是?”
“爸爸,這個還給媽媽了,我不能要的。”清歌立刻拒絕,她不想這一手拿了,轉身就被婆婆責備言而無信。
這十幾天同一屋檐下,婆媳相處還算和平,但明着暗着也是矛盾不少,特別是親戚們每次詢問清歌爹媽是幹什麼的,婆婆總是會岔開話題。清歌知道,婆婆終究是看不起自己的,她不想拿了這錢後,徹底被婆婆看不起。
“現在小天工資不低,我們每個月都有結餘。”清歌笑着,“爸爸,我們不缺錢花,這次歡歡收了那麼多紅包,我也會給她攢起來。”
顧爸爸笑道:“你怕你婆婆嗎?這是她叫我交給你的,她死要面子的人,你別跟她計較。”
清歌很驚訝:“媽媽?”
顧爸爸把信封塞給她:“收下吧,她不是給你們的,是給歡歡的,你不用客氣。”
清歌捏着信封,心裡五味雜陳,公公讓她別折騰吸塵器了,家裡阿姨會做這些事,還讓他們早些回上海去,晚了帶着歡歡不方便。
她回到房子裡,小天站在走廊的窗前,那個位置剛剛好能看見後面的光景,清歌把信封塞給他,問道:“你都看見了?”
顧小天沒心沒肺地笑着:“我爸偷偷給你錢了?”
“是上次被充公的銀行卡。”清歌說,“是我這兩年給歡歡攢的你媽媽給的錢。”
“那我的呢?”顧小天翻來覆去,只在信封裡找到一張卡,不甘心地說,“我的他們就不還了?”
“知足吧你,你臉皮怎麼這麼厚呢。”清歌伸手揪老公的臉頰,撒嬌似的發着脾氣,“討厭死你了,討厭死你了。”
小天摟過她的腰肢,在老婆嘴上親了又親:“你怎麼這麼討人喜歡。”
清歌白他一眼:“我長得又不好看,不像一然那麼漂亮。”
顧小天說:“我怎麼覺得你比一然好看,我家老婆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清歌看着丈夫,說實在的,這十幾天真把她累壞了,婆婆不至於弄出各種刁難她的事,也沒有費勁折騰她,可光是宴請賓客,光是跟在婆婆身後喊人,她就快瘋掉了。每個人見面都會把她出身來歷問一遍,每個人都會說:這麼能幹,回來幫你婆婆做生意呀。
“老公,我們問歡歡借點錢,先讓你去念書,等你把錢賺了,再還給女兒好不好?”清歌笑着,“我還是想看你戴博士帽,想讓歡歡有個博士爸爸。”
顧小天搖頭:“我們兩個都去念書,女兒誰來教?等你先把研究生讀完,我就去繼續在國內找合適的學校深造,不差這一兩年,可是這一兩年對歡歡很重要,早教中心的老師說的。我欠你的最重要的兩年,一輩子都還不清,現在能還一點是一點,將來我們吵架了,我也能有點底氣跟你吵是不是?”
清歌擰着他的臉,威脅着:“還敢跟我吵架,翅膀硬了是不是,欠揍嗎?”
兩個人嬉鬧着,婆婆不知幾時回的家,一上樓就看見小兩口卿卿我我,她乾咳了一聲,清歌和小天立刻放開。
小天嬉皮笑臉地上前說:“媽,你回來啦,我還以爲你不打算送我們了。”
媽媽嫌棄地白了兒子一眼,問:“歡歡呢?”
小天說:“睡着了。”
婆婆進房間去看了眼,出來後就說:“等孩子醒了,你們就回上海吧。”一面說,丟給兒子車鑰匙,“外面那輛車給你了,不要總帶着我孫女擠地鐵坐公交車,你們窮就算了,連孩子也委屈,像什麼樣子?”
小天張大嘴巴,立刻跑到窗前去看,前頭停了一輛銀燦燦的奔馳,他跑回來抱着親媽親了兩口:“媽,謝謝你。”
“滾開滾開!”做媽的覺得自己好尷尬,竟然當着兒媳婦的面被兒子親,她臉漲得通紅,生氣地說,“滾吧,別讓我看見你,看見你我就煩。”
說着匆匆下樓去,消失在了兒子媳婦的視線裡。
小天嘚瑟地晃了晃車鑰匙,對清歌說:“老婆,我們有車了。”
回杭州的時候,一家三口是坐高鐵來的,回程車票也早就買好了,但這下小天有了自己的車,他們可以自己開車回去。婆婆連兒童安全座椅都給他們安好了,怪不得一清早就出去,應該就是去市裡提車,結果夫妻倆還以爲媽媽不想看見他們。
回家的路上,小天哼着小曲兒開着車,但是一擡頭,卻在後視鏡裡看見老婆神情凝重,他問:“怎麼了?”
“沒什麼。”清歌說,“我在想,要是當初知道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我大概就不會和你談戀愛了,我們兩家差得太遠了。”
小天嘿嘿笑道:“嫁入豪門的感覺怎麼樣?”
清歌說:“那你家也不算是豪門,韓可欣那樣纔算吧。”
小天嘖嘖:“這就看不起你公公婆婆了?我爸媽怎麼也算是土豪吧。”
清歌笑:“你敢對你媽說他們是土豪嗎?”
“怎麼不敢,我就說,是你兒媳婦說的。”
“你去說,現在就去說。”
高速公路上不宜嬉鬧,清歌懶得理他,給女兒擦擦口水,指着窗外的景色給她看。歡歡已經能說簡單的單詞,特別是顧小天回來後,女兒的語言能力突飛猛進,攤上這麼個話癆的爹,不想開口也難。
到家裡,他們家的停車位總算派上用場了,小天站在車前看了又看,媽媽連滬牌都替他搞定了。
清歌抱着女兒過來,問:“要不你今晚跟車子睡?”
小天卻摟過她,一本正經地說:“我這輩子,對不起三個女人,你,歡歡,還有我媽。”
清歌問:“那你要怎麼補償媽媽?”
小天親了她一口:“和你和歡歡,好好生活在一起,就是對我媽最好的補償。”
清歌哭笑不得:“你只有嘴巴最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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