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做研究,周老師原本不在乎什麼正高副高,但如那天他在衝動下對韓可欣說的話,他本是很驕傲的人,該是他的,該是他學生跟他應得的,他願意爭取。
學校領導這番話,已經不僅僅在否認他的正高待遇,怕是連他這個副教授,都是嫌棄的。
他知道韓可欣那件事不光彩,雖然韓靖盡力壓制了,可發生過不可能當沒發生過,暑假前學校和銀河往來那麼熱絡,自己和銀河的合作成果名聲大噪,私下關係也是被傳得沸沸揚揚,如今出了事,學校要因此承擔壓力他很明白。
但科學研究,爲什麼要受世俗輿論的影響,科學是最最該獨立於這個世界的存在。
他和韓可欣交往,是要在將來與她結爲夫妻的,他們會一心同體,將共榮共辱,鄙夷他未來的妻子,那等同是不容他了。
“我會仔細考慮。”周子俊對他的領導們說,“我會安排好一切。”
領導們說了很多安撫的話,周子俊淡淡笑着離開了辦公室,他從沒想過,自己的科研道路上,會因爲所謂的“作風問題”而受到阻礙,這個社會,還是沒有太大的進步,不,世上總要有規矩,他當然可以爲自己驕傲,可學校還是要維持正常秩序。
罷了,他無不是,學校亦無不是。
休息時,接到白紀川的電話,邀請他明天去赴一然的生日宴,周子俊問:“明天就結婚了嗎?”
白紀川淡淡笑:“明天上午就去領證。”
周老師說:“我本以爲你的婚禮會盛大隆重,充滿儀式感,忽然就說要結婚了,很不真實啊。”
白紀川笑道:“我說過我的婚禮要盛大隆重嗎,在遇見陸一然之前,我根本不會想這些事吧。”
“一然的身體好嗎?”周老師關心。
“她現在狀態不錯。”白紀川說,“說實話,驚喜來得太突然,我到現在還像是在做夢。”
“明天就要結束單身了。”周老師笑道,“今晚要不要慶祝一下,你還沒去看過我的房子吧,那可是用了你的錢買的。”
其實白紀川也就借了一部分錢,周子俊自己的積蓄,父母那邊的贊助,拼拼湊湊的拿出了首付,買了一套前一家人精裝修過的二手房。二室一廳的房子,不大,才九十來個平方,但也夠住了。
之前和銀河的合作,到年底他能拿到一筆數額不小的錢,白紀川這邊基本能還清。但他的基本工資待遇並不算太高,如果後續做不出有成果的項目,負擔房貸壓力還是不小的,若是每年能出一個項目甚至更多的話,也許三四年就能提前把房貸還清了。
晚上,在新房等到了白紀川,帶着他在家裡轉了一圈,雖然還沒有正式入住,但韓可欣送來很多東西,家裡已經有家的感覺。
周老師悠悠笑着:“就是地方不大,地段也不算太好,不過我很滿足了,比我想象的順利得多。”
白紀川現在是馬上要做爸爸的人了,於是很自然地問:“這裡你做了書房的話,將來孩子住哪裡?”
周老師道:“真的有孩子,你覺得韓靖會讓我帶着他的女兒和外孫住在這裡嗎?”
白紀川看着他,周子俊苦笑:“不過是我的自我滿足罷了,我和可欣在一起,終歸是要向她的家庭妥協的,不然人家就會覺得,我們讀書人死腦筋。”
“我知道你明白,我和一然就擔心,你不情願。”白紀川說,“不是相愛的人,就能在一起,決定相伴終生的話,就要承擔很多事面對很多事,放棄很多事。”
周老師卻笑:“我們去買點吃的。”
白紀川道:“事先說好,我可不喝酒。”
結果,極少喝酒的周老師,三罐啤酒就醉了。
他對白紀川說,原本覺得自己升了教授,至少社會地位可以配得上一點韓可欣,現在前途渺茫,他已經打算嘗試去其他學校,但國內高校的體系都差不多,去哪兒都一樣。
韓可欣那麼有錢,他是知道的,既然決定在一起,也就不把這上面的差距看得太重。但他終歸是個男人,夫妻愛人之間,總要尋找一種平衡,他若真是個庸庸碌碌的男子也罷了,那就拋開金錢享受愛情,可他並不是。
“我爸媽就覺得我是去入贅的,他們說你不承認也沒辦法,所有的親戚朋友都認定我是要入贅豪門。”周老師大笑,“什麼年代了,爲什麼還會有入贅這種封建的思想,你說我一個高級知識分子,爲什麼對這種思想,這麼耿耿於懷。”
這是社會大環境給周子俊,或是說全中國乃至全世界男人的壓力,這個世界要真正實現男女平等,從根深蒂固的觀念上改變一代又一代人的思想,還要走很長很遠的路,甚至永遠都是一種理想境界。
就如周老師這樣的人,他能不在乎韓可欣的過去,也接受自己和女友間的經濟差距,可讓他頂着“入贅”的名頭,他有些受不了了。
晚些的時候,韓可欣來了,酒醉的周老師已經呼呼大睡,她完全不知道周老師今天不開心,還和白紀川談了些工作上的事。她很快就要卸任銀河ceo,但她爸爸暫時不想回公司,接下來誰來主持銀河以後的發展,尚無定數。
白紀川年資不夠,他也不認爲自己有能力可以擔當這麼大的責任,只能對韓可欣說,不論之後誰來接管公司,他都會盡力配合,等韓可欣再次回來。
夜裡回到家,一然正在看動畫片,說是要給寶寶胎教。
白紀川也不懂,只是瞧着有趣,洗完澡兩人依偎在一起,他把耳朵貼在一然的肚皮上,一然傻笑:“聽得見什麼嗎?”
白紀川說:“聽不見。”
一然道:“再過一陣子就會有動靜了,以前歡歡在清歌肚子裡很歡脫了,所以她小名才叫歡歡,後幾個月的時候,她經常會隔着肚皮撓撓歡歡的小腳丫。”
剛剛從周子俊家回來,聽完他的牢騷和不安,再看看自己正在享受的人生,白紀川內心感慨萬千。不知道周老師和韓可欣幾時能發展到這一步,可其實連他自己都沒想過一切會來得這麼快,總之該來的時候,總會來的。
他們算算日子,就是上次一然被罰站,白紀川滿心怒氣衝動和慾望,兩個人瘋了似的折騰了一場,因爲一然算不準安全期,他們幾乎每次都戴-套,可就那回忘記了。
或許某一天,周子俊也忘了,然後韓靖就要做外公了。
一然哼哼着:“我以前總是笑清歌先上車後補票,結果我也是,她都笑我好幾天了。”
白紀川摟着她說:“我們怎麼算先上車後補票呢,我們在一起,除了沒領證,和結婚有什麼差別?”
“那倒也是。”一然想了想,可又覺得哪裡不對,然後說,“我要是懷孕變笨了,你不能欺負我啊,我本來就比你笨,以前至少知道你是不是在欺負我,以後分都分不出來了,怎麼辦。”
“自己一個人跑出去玩,忘記帶手機,把我嚇得半死,你以爲你還剩多少聰明?”白紀川憂愁地看着她的肚子,“但願我們寶寶像我,像你我就頭疼了。”
一然懷了孕後,特別愛笑,一點點開心的事,都能讓她樂半天,窩在白紀川的懷裡歡喜地說:“紀川,人生可真神奇。”
第二天,就是一然的生日,當初和蔣誠領證時,帶着清歌等等一幫朋友來,拍照錄像熱鬧又隆重,可今天,只有白紀川開車帶着一然來民政局,簡簡單單的,就把結婚證領了。
一樣的流程,一然不會覺得新鮮,白紀川也沒太激動,好像媽媽對他說的,結婚證只是賦予法律責任和權利,也是爲了給即將出生的寶寶確立社會身份,對於他和一然本身,好像真的沒有太過隆重的儀式感和約束。
或許從他們住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們就已經“結婚”了。
但一然還是拍了結婚照,拍了帶着對戒的兩隻手,大大方方地曬在她的朋友圈上,引來一片譁然。
今日來赴生日宴的親戚朋友,都圍着陸大海柳葉問怎麼回事,而開席時一然就帶着她的新婚丈夫出現了。
白紀川西裝革履,一然穿着白色的連衣裙,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儼然一場簡約的喜宴。
自然赴宴的親戚朋友並不多,爸媽只請了關係極好的,既是關係極好的,當然都會祝福一然,只是見她向賓客敬酒去滴酒不沾,有經驗的叔叔阿姨們就知道,一然是有寶寶了,暗搓搓向陸大海討喜蛋吃。
今晚,美香媽媽穿着漂亮的旗袍來赴宴,黑底紅花壓的金線,大方又端莊,白紀川和一然過來和爸媽說話,白紀川嗔道:“你是不是穿得太誇張了?”
白美香得意洋洋:“我昨晚給一然看過照片,是一然幫我挑的。”
一然在邊上連連點頭,白紀川道:“你們現在是不是有什麼事,都不和我說了?”
美香媽媽和一然異口同聲:“跟你說幹什麼?”
這時候,小天端着相機來,說:“全家一起拍張照吧,一然,你爸爸媽媽呢?”
爸爸媽媽很好找,可是白紀川四下望了望,對一然說:“周子俊怎麼還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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