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坐在地上,鄭莉音目光呆滯,她接下來該怎麼辦,她在上海這麼多年的一切,都在這間屋子裡,十日之間一無所有,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現在手邊連一個電話號碼都沒有,房東的沒有,中介的沒有,爹媽的也沒有,她的腦袋裡,竟然連一個數字都沒記下來過。
心中一個激靈,她開始翻自己的包,她記得她把蔣誠的名片藏在了夾層裡,應該還在那裡的,他的電話……
可那張名片,早就被民警翻走了,並沒有人給她塞回去,一張名片而已,誰會在意,可是對她來說,卻是很重要的東西。
她只能去豐達找蔣誠了,雖然不記得電話,雖然沒有了手機,可她還有腿,她還有錢,她還可以……
就在她想爬起來的時候,門口出現了兩個男人,人高馬大凶神惡煞,目光犀利地瞪着她。
“你們?”鄭莉音的身體瑟瑟發抖,“你們想幹什麼?”
那兩個人卻不說話,一左一右靠在牆上看着她,鄭莉音心裡害怕,慢慢爬起來,一下子衝出門去。可那兩個人緊緊跟在她身後,一起下樓一起出小區一起走上馬路,她攔下出租車要走,他們竟然也一起跟上來。
她尖叫着:“你們幹什麼,我要報警了。”
司機好心詢問怎麼回事,前面的男人卻說:“不放心的話,直接開去派出所吧,我們是保護她的人。”
“保護?”鄭莉音驚恐地問,“誰讓你們來保護我,是誰?”
可那兩個人根本不理睬她,出租車司機爲了不惹麻煩,開了沒幾步路就把他們放下了,連錢都沒收立刻走人。
鄭莉音站在馬路邊,撒腿要跑,被一把揪住:“別跑,大家追來追去多累,你又不可能跑得掉。”
她哭着問:“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我的家怎麼了,我的東西呢?”
其中一人冷聲道:“那天晚上是你報警的吧,我們老闆很生氣,不能殺你不能打你,就只能派我們來保護你了。”
這算哪門子的保護,鄭莉音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沒有報警,不是我報警的,你們帶我去找他,讓我解釋,我沒有報警。”
一個男人說:“現在沒人爲難你,我們就是負責盯着你,盯到什麼時候我們也不知道,我們拿錢辦事,你配合一點,大家日子都好過。”
鄭莉音想了想:“那我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是嗎,你們只能跟着我,不能限制我的自由是不是?”
男人冷冷一笑:“老闆說,你的行動範圍不能超過這一片,或者直接從高速公路離開上海。”
“什麼意思?”
“就這個意思。”
“我要報警,你們別再跟着我。”
“派出所在那裡,要不要我們帶你去……”
鄭莉音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哪個大佬,她在拘留所裡聽說的,是那晚場子被沖掉了,幾個大老闆都吃了癟,她那晚喝了兩杯啤酒就斷片了,她昏昏沉沉的時候,眼前是幾個男人猥瑣的淫笑,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被下了藥,這些男人無非是要玩-弄她的身體,可沒想到一睜眼,就在冷冰冰的拘留室裡了。
女人們都罵:“讓老孃曉得是誰報的警,一定剁碎他。”
“我們白天來跟着你,晚上你是自由的。”那男人說,“不過呢,如果被人發現,你晚上自己跑出這一片,以後到了夜裡,我們就只能把你綁起來。最好你識相一點,大家互相方便,我們是來保護你的,又不是虐待你。”
鄭莉音抓着一個人的手說:“不是我報警的,真的不是我報警……”
那人甩開手:“你跟我們說沒用,我們拿錢辦事。”
鄭莉音把自己包裡的錢和銀行卡翻出來塞給他們:“我也給你們錢,放過我。”
可惜這點錢,人家怎麼會看在眼裡,他們也不會給自己惹麻煩。相反的,還勸她省着點花,她接下來的人生,要不離開上海,留在這裡等錢花完了,他們不負責供她吃喝。
她這是得罪黑社會了是嗎,她是在那個風月場裡,把自己坑了是嗎?
浦東機場這邊,韓可欣接到了剛從美國回來的父親,韓靖得知女兒來接他,走路都變得輕快,見到女兒,滿臉笑容:“可欣,你來接爸爸。”
韓可欣冷冷地嗯了一下,父女倆很快就上了車,上車後韓靖就打了幾個電話,隨後告訴女兒事情已經辦妥了。
“她可能很快會離開上海。”韓靖說,“如果她再出現,他們那邊會隨時行動。”
“爸爸,你說那種無賴,會不會過幾年又死灰復燃。”韓可欣問。
“狠的辦法有很多,就看你想不想做,比如把她當成瘋子,讓她的家人把她關起來。”韓靖身上,尚存幾分江湖氣息,他年輕時可是見識過更狠更陰暗的世界。
“我明白了,如果她再騷擾我朋友,就用狠的辦法吧。”韓可欣毫不猶豫地說,“差一點,我的好朋友就死了,她現在身上還有淤青沒退掉,想起來,我就不想放過那個女人。”
“這件事交給爸爸吧,你放心。”韓靖說。
“謝謝你特地爲了我趕回來。”韓可欣看了眼父親,“不過你也不只是爲了我吧。”
韓靖問:“你在查公司的賬嗎?”
韓可欣點頭:“不可以?”
父親笑道:“不是不可以,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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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可欣想了想,問:“爸爸,你是乾淨的嗎?”
爸爸意味深長地看着她,反問:“你說呢?”
“我沒打算把韓清弄得家破人亡,讓她把錢吐出來,讓她徹底滾出銀河就好。”韓可欣說,“她畢竟是你的妹妹,是爺爺的女兒,看在爺爺的份上。”
韓靖點了點頭,目光看着車窗外,嘴角卻洋溢着笑容,像是自言自語:“爸爸很想見見你的朋友,她們到底有什麼魔力,讓你變得這麼好。”
這話聽得人起雞皮疙瘩,韓可欣生氣地說:“你別騷擾我的朋友。”
話音才落,她的秘書打電話來,說的是周子俊索賠的事,韓可欣聽完生氣地說:“你說行不行呢?好了好了,我來聯繫他,我掛了。”
爲了這麼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還要她親自出馬,可不是秘書不得力,而是周子俊這個人太黏糊了。
“周教授,是我。你怎麼回事,索賠五千塊,你在開玩笑嗎?爲了五千塊錢,我大動干戈找你?”
韓靖好奇地看着女兒打電話,他的女兒像是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她到底結識了什麼樣的朋友,婦兒醫院遇見的那一位算不算,好像還不止那一位。
韓可欣掛了電話,看見爸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哆嗦:“你看什麼?”
韓靖慈愛地說:“我的女兒,變得越來越漂亮了。”
轉眼就是國慶節,清歌和小天帶着歡歡來一然家吃飯,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完了飯一然開車送他們回去,開進熟悉的社區,開進熟悉的馬路,再往前一點,就是她和蔣誠的家了。
到了這邊附近,三人都是沉默的,車裡只有歡歡咿咿呀呀。
“我不上去了。”一然把車停在小區外,笑道,“後面幾天,我都要在家準備上班的事,但有事的話就找我,我有空的。”
“路上小心。”清歌說,“到家給我消息。”
一然把車調了頭,原本順着蔣誠的家的方向走,可以直接開回浦東去,可她顯然是故意調頭繞一個圈子,很快就消失在了這條馬路上。
清歌輕輕一嘆,小天對她說:“相信一然,她很快會好起來。”
“老公,什麼時候我們去一趟杭州吧。”清歌說。
小天搖頭:“我媽不是不讓我出現嗎,我去了她也不會高興。”
清歌嫌棄地說:“美國不放假嗎,他們不過聖誕節元旦了嗎,你就不能‘回國探親’?去不去?”
小天立刻投降:“我去,我去。”然後嬉皮笑臉地一路跟着,“老婆,我之後工資多了,能加點零花錢嗎……”
一然獨自回到家,爸媽正在收拾行李,在她的一再要求下,爸媽終於決定去旅行了,還有叔叔嬸嬸一家,她很放心。
爸爸把冰箱塞得滿滿當當,一再地叮囑:“你要好好吃飯。”一然什麼都答應,第二天一早把他們送去機場,和叔叔會和,她就回來了。
還有五天,國慶長假結束,她要開始新的工作,一然很緊張也很興奮,也終於有五天時間,可以讓她單獨待會兒。
在爸爸媽媽面前,在清歌可欣面前,她總是要努力裝一裝的,突然只剩下一個人,就完全不同了。夜裡刷牙時,順手要找蔣誠的牙刷給他擠牙膏,半個多月過去了,這個習慣到現在都還沒改掉。
水龍頭的水嘩嘩地流着,她站在衛生間裡,哭得渾身發抖。蔣誠爲什麼不要她了,爲什麼不要她了……
十月八日,一切都是新的開始,她來得很早,把車停好後,繞出大樓,站在大樓前仰望了一會兒,不知道會在這棟樓裡待幾年,可她竟然完全不留戀原先的地方了。
再走進大樓,搭電梯,電梯門一開,白紀川出現在眼前,一然有些恍惚,彷彿又回到了原先公司,他們只是一個月沒見,怎麼久得彷彿好幾年。
白紀川用微笑掩飾了心中的意外和驚喜:“一然,好久不見。”
16:00更新,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