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自賣參那日過後分了銀。
打定了要送孩子去上學的注意。這讀書的事便被提上了議程,近在眼前。
再被白三昨日那麼一番大道理講下來,今天家裡的女人便急急忙忙的準備起了要走的衣服,生怕錯過了這種大事。
就由白老爺子去和村裡的村正講下,一起去鄰村的先生那知會一聲。打算後天去拜師。
這日子可是請村裡的神婆問了下的,後天可是最近的黃道吉日。
村正也姓白,他們這個村有很多姓村,村正與白老爺子除了姓,在族譜上着一代又一代地記錄下來,倒查不出多少年前或許是一家了。
拜訪完先生後,村正不禁爲白老爺子的大手筆嚇到,說所有的男娃去讀書,白家現暫時只有三個大的男娃子,一個小的剛出生,一年就束脩就一個二兩三個六兩,看白老爺子這說法怕是要至少讀個三四年。
農戶人家要支撐起讀書人讀書不易哦。
所以白村正忍不住打聽白老爺子是否能夠真的誰要是想讀就送他讀。白家底子可好。
白老爺子回了一句說:“底子好什麼好,誰要是想讀就讓哪一房出錢送,錢,老兩口可不管的,至於當官,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那只有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才有的事了。嘿。這就看他們造化了。”
其實白老爺子心裡美滋滋的想着福娃在自家總有一個能成爲文曲星吧。
然後把老爺子揹着手慢悠悠的回家去了,完全不知在他走後白家底子豐厚,家資頗多,財大氣粗的要養三個讀書人的事,不禁在村子裡傳開了。
俗話說的好,財不可外露,在白家富有的盛名之下,一些人也聽到了,不禁蠢蠢欲動。
村裡不遠處。
有個茅草屋,位置有些偏,在那荒廢貧瘠的沙土邊,茅屋破破爛爛的,屋上的不知哪一年鋪上去的稻草鬆散稀疏。一陣風吹來便能吹下一大把陳年的稻草。以黃土作的牆壁也是這裡缺一塊,那裡爛一點,蜜蜂嗡嗡嗡的圍繞着,忽而鑽戒了土牆裡面的洞。仔細一看方得知,牆上有少許不過一小指的洞口,不仔細看。皆不以爲意,原來是那些蜜蜂螞蟻蝸居之所。
旁觀四周,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駝背老婆婆正在給屋後拉拉稀稀的幾根蔥,幾把青菜澆水。
突然屋外有人喊了一句:“聾婆,聾婆在嗎?”
老婆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在叫她,一身破破爛爛的道,:“做什麼事,難不成我家那小子又欠債了。”
聾婆之所以這麼說,全因爲他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
年少不知好歹。全仗着父母疼愛。出去與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於是便染上了賭癮。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老爺子也被他氣死了,爲了他這麼一個獨苗苗女兒也被賣到了大戶人家做牛做馬去了。
聾婆她孤苦一人,有時候不禁想着當年還未出嫁時家人疼愛,不識貧苦,年輕時嫁與他家老爺子,舉案齊眉,琴瑟合鳴。
“怎麼啦?”聾婆嘆了嘆口氣道,
屋外那人趕緊說:“聾婆,好事,我跟你講現在那白家可富有錢,家裡三個小子全要送去讀書呢,聽說好像打算一讀讀幾年都不帶眨眼的,我這不是聽說了。敢緊找你來了嗎。”
那人接着說道:“反正你家的也失去了一隻手,被賭坊扣留了那麼久,也該明白了吧,你嗎。就向白家去求,借幾個幾兩把他贖出來。以後娶一個傻的。把香火延續下去,也算是對你九泉之下的老頭子有個交待了。免得到了下面不得安寧。還得被你老頭子怪罪。連個住處都沒有,可是要當孤魂野鬼的。”
那人說完,聾婆一想也是,道:“就怕那白家見我老婆子我穿的破爛不肯借我哦。”
“不問一下怎行呢?我認識大河村裡的一戶人家的姑娘,長得不是很俊俏,小時候發了燒,婆婆嫌棄是個賠錢貨,又醜。就沒治了,這一耽誤可不得不了。好好一個人整個都變成傻的了,什麼都不會做。後來她家很是鬧了一番。現在眼看過了那年紀還沒嫁出去,她爹孃可不就急了麼,又不肯將其嫁入那些待她女兒不好的,現在更是分文不要了,還倒貼一些錢,就盼着有人收了,要是你那兒子回來的話。我就幫你去說道說道,娶回來對她好一點,那戶人家我認識。”
聾婆趕緊激動的伸出乾枯的雙手拉着那個人感謝的道,“那太謝謝你了,”
那人趕緊把手分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尷尬的拍了拍袖子,就趕緊的跑了。
謝完,那人便走了。
聾婆就趕緊回了自己小破茅草屋,在屋內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自己出來用一把舊鎖鎖好門,就一個人便往村裡的白家走去了。
窮人家家徒四壁不用鎖門,那可是不行的。富人家鎖門是爲防財務丟失,窮人家亦是,若是丟了點東西那打擊可是比富人家更甚的。那可全是保命的。
自是要珍惜。
白家院子內。這時鄭婆子難得的在休息,把白子貴白四妮她兩個剛出的小孫孫抱出來在院子裡那棵大槐花樹下,曬着大大的太陽。
太陽光照在身上。和着槐花香 。暖暖和和的。真舒服啊。
聽着小娃娃不停的咿咿呀呀言語,鄭婆子不禁開懷大笑。“哈哈哈哈”
“咚咚咚”突然門外傳來有人敲門的聲音。有人來敲門。
“白家,白家的,有人在麼?”
門外的聾婆內心忐忑不安的喊道。
“有人。”鄭婆子以爲是誰,連忙開了門,發現竟是村裡不常往來的聾婆子。
村人也很少知道聾婆原來的姓名。
自從她家出了那種不成器的子孫後,村裡面很少有人談起了,談之色變,生怕粘上什麼,壞了運氣。
加之聾婆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便都已聾婆相稱,早已忘其原名了。
“聾嬸子,啊,快進來吧,你這少見啊,來可是有什麼事。”
鄭婆子倒不信那些什麼運氣不運氣的,忙把她迎進門道。
聾婆有些不好意思說。
看着樹下的兩個娃娃玩耍打鬧,不禁讚道,:“你家這娃長得真好啊,真可人,要是我能有個孫子就好了。兒子就是個不成氣的,我愧對我老頭子他們一家啊。”
說着聾婆不禁又談氣了自己的傷心事,一時情難自禁,不得自控,然而哽咽不得語。
鄭婆子也知其中原由,可這上門來哭,可不得人喜歡的,還當着倆小孩子的面,心裡尤其不甚舒服,面上卻不顯。
道:“聾嬸哭什麼,命是天定的,這輩子受苦多了,下輩子就該享福了。”
白四妮吮着小手,聽着這話不禁想差,這是什麼理論?
白子貴也好像被他奶這番理論嚇到了,就直直的看向他奶。
(懵逼二傻~~~)
鄭婆子接着勸說道:“這命數天定的啊,沒準哪天你兒子就回心轉意了呢,都這麼多年了,是頭豬都該明白了的。”
聾婆聽完這句不禁大哭,:鄭娘啊,你是不懂我的苦啊,我等着他回心轉意,等了整整三十三年。三十三年啊。從我人在中年,一直等到老年。怕是沒幾年好活的了。人生到老至多不過六十出頭,我已經等了他大半輩子了。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嗚嗚嗚~”
“即使等了他這麼久,也沒有等到他放下。人年輕的時候還想着戒賭,可這戒戒賭賭的,一直就這樣吧。到最後還是要去的。”
“我當初一直就這麼想着,我剛剛嫁人當人媳婦的時候。我婆婆就待我不好。虧得我家老爺子對我極好,可對我好又怎麼樣呢?婆婆還是不待見我,我熬啊熬,後來終於熬到婆婆過了。日子便好過了些,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我兒子的,等我兒子放下。可這等啊等的。等到他賭完小錢後不夠花大錢賭,我還是在等,我就這麼一個獨苗苗,後來把田地賭沒了,把我的嫁妝也賭完了,把我老頭子也氣死了,我不禁在想,我爲什麼要等呢?若是早早的給他取了親生了孩子,白家的香火延續下去了,九泉之下,想必老頭子一家也不會這麼怪我。”
鄭婆子聽後也不講了,不禁抹了抹眼淚,聾婆一家,哎!可憐人,可憐家,可憐事。唉~~。
白四妮聽到後不禁內心觸動。
莫名難過。
不只是爲了聾婆感到了悲哀,更爲這個時代的女性更是感到不幸,有點恨其不爭怒其不幸了,看着聾婆那消瘦的身子,她覺得自己已經無法想像出自己在這個時代的未來了。
聾婆訴完,這時停下看向鄭婆小聲的祈求:“鄭娘啊,我這裡有個不情之情,就跟你說一說,你先別急着回我,要是不行也不怪你。”
鄭婆子有些疑惑,畢竟少有來往,有什麼不情之情,難不成要我送個孫子給她,那可不行:“你說吧,我聽着勒。”
“我,唉。”聾婆幾番停頓終於說道,:“你知,我家的我那個兒子也是不成器的,這輩子都靠不住了,我想他就在鎮上被扣留着,就欠了那一那麼幾兩銀子。我就想把它贖回來。再找個不要錢的傻媳婦。生個孩子。是男是女我也不強求了,就想把老頭子家的香火延續下去了。”
聾婆看着鄭婆子囁囁嚅囁道,:“若是借了我錢,我這把老骨頭一定攢錢還你。”
像是怕鄭婆子不信,忙再說道:“到時候還有孫子,在孫子還你,我知道這不太靠譜,但還是想求你一番。”
鄭婆子聽完後才知原來這聾婆子是打算來借錢的。別人苦命,她這裡也並非善堂,到時候自己連一個貧苦婆子來借錢,都借出這麼多錢的名聲傳出去,旁人還不一窩蜂的上來,孫子要讀書的當頭可不能出差錯。
鄭婆子當然不能答應,當下便拒絕了,:“聾婆,這不是我想應不想應的事了,一是我們家呢,明面上是一家,實際上卻是分家的,老兩口沒什麼錢,而且各房還要打算送幾個孩子去讀書,孩子大了,生怕他們讀遲了,錯過那最有靈氣的那些年,明天就要去了。這還是看在往年有積蓄的份上才能這麼去讀,來年銀子怕是要從牙縫裡擠出來才能。孩子們都有這麼大了,讀書這事可不能再遲了。也不知這些不成器的子孫不知聽了哪個混蛋的鬼話,鬼迷了心竅似的。要去讀書,要去讀書。我又說不過,沒準以後還要啃用我們二老的。”
聾婆知此事不成了,哭着無奈說道:“無事,無事。讀書好,讀書好,,子孫有才方能孝。”
鄭婆看着聾婆牽強的苦笑着,不禁嘆了聲道,:“聾婆,你看開點,我這裡有個法子也不知道行不行,你可以去試一試。到時候成了,我多借你些。把他贖回來也好。”
“你去找村正說說,每家出點錢你先借着。就說是給你們這一支白家延續香火。每家借一點,沒準族老會答應的。這以後啊,給你兒子娶了親生了娃,慢慢還也是好的。”
聾婆知道也只能這樣咯,向鄭婆子道別道:“我那不孝的兒子喲。”
聾婆站了起來,不禁打了個冷顫,向鄭婆子道別後,慢慢的走出去了這扇門,沒有回頭,誰人也不知道它她內心是怎麼想的,是否有那種懷着的希望而來,揹負沉重的打擊而去了,真是個可憐人,那個爲了賭博上癮毀了自己一輩子的的人也是。
鄭婆子看着她漸行漸遠的消瘦的背影,不禁嘆道:“,真是個可憐人啊。”
“以後你要好好的像奶奶一樣,好嗎。”鄭婆子抱着白四妮,拍着她的背,坐在躺椅上 ,緩慢的說道。
那個下午,感覺陽光很和煦 ,但白四妮感覺她奶的心很是沉重不適,接下來的休閒時光裡,鄭婆子沒有再露出過一次笑容。
而且後來白四妮也再也沒有聽到過關於後來的事了,只記得回憶中那個身材弱小步履蹣跚的背影,滿是苦味。慢慢往門口走去,消散的樣子,人生如此寂寥。
她後來走遍了整個村子,逛遍了很多田與池塘。看了很多風景,經過了很多房子。但是再也沒有看到那個人了,也好似沒有發生過那件事。
後來啊!她問鄭婆子。
鄭婆子已是八十高齡了,白髮蒼蒼,人卻也精神。
問到這事,她回想了好久,才老眼昏花的說,:“後來啊,她跳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