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
Z127次列車在漫長的京九線上呼嘯疾馳,跨過綿延的丘陵和寬廣的平原,唐縱悠悠地望着眼前的大好河山,祖國千萬裡壯麗的風光在他眼底鋪開,唐縱抽出一根香菸,淡淡地說:“今天的風兒甚是喧囂啊。”
列車乘務員敲了敲窗玻璃。
“哥們!掛穩了,車子要加速了!”
唐縱微微一笑,夾着香菸的手揮了揮,神態瀟灑得堪比發哥。
“沒事,儘管加速吧。”
“真沒問題嗎?”乘務員問。
“沒問題,我掛得很穩,沒人能比得上我。”唐縱說,“你知道我江湖人稱什麼嗎?”
“什麼?”
“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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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一架美聯航波音737緩緩下降高度,放下起落架,波音737龐大的機身輕巧地觸地,發動機開啓反推,巨大的轟鳴聲中,客機在跑道上滑行,逐漸停穩了。
機內開始廣播,旅客們解開安全帶,紛紛起身取行李,航班到達目的地了,這架客機從芝加哥出發,直飛北京,連夜橫跨太平洋。
震動讓男人從睡夢中驚醒,他把頭上的鴨舌帽往上擡了擡,扭頭望向舷窗外,明媚的陽光透進來,他能看到機場上來來往往的地勤和擺渡車,再遠處是機場雄偉的航站樓。
已經到北京了。
男人起身取下公文包,跟着人流離開客機機艙,出門前朝空乘點頭致意。
年輕的空乘甜甜地微笑,向這位年輕英俊西裝革履的美國人表示歡迎。
男人踏上廊橋,前往航站樓,一邊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喂?您好,我是湯姆遜·裡德爾……是的,我已經抵達了中國,教授您放心,他們絕對無法拒絕我們,此次行動我們志在必得。”男人神情肅穆,語氣中透着驕傲和自信,“中國科學院的人會來接我,是的……是第三屆亞太合作理論物理國際研討會,沒錯,這個會議只是個名目,真正的目的是討論下一代大型強子對撞機……”
“是的,可以說很有把握,中國政府急需一項工程,來提高他們在世界科學界的地位,中國科學院也是如此……如果下一代大型強子對撞機真的在北京落成,那麼中國科學院就會從邊緣角色一躍成爲學術界的中心。”男人一邊打電話,一邊大踏步地穿過航站樓的大廳。
“這對他們而言,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嗯?沒錯,我聽說他們也邀請了歐洲方面的人,歐洲不會阻礙我們的計劃,日內瓦有部分人也希望建造對撞機,但歐盟已經不肯劃撥預算了,他們只能把希望寄託在中國人身上……是的!”
“教授,我向您保證,這筆五百億美金的大生意,我一定幫您拿下來!”
男人結束通話,把手機放回口袋裡,迎面碰上了前來接機的人。
雙方熱情而興奮地握手。
“普林斯頓大學的湯姆遜·裡德爾博士?”
“您就是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的張鬆先生?”
雙方大笑。
湯姆遜·裡德爾,普林斯頓大學物理學博士,同時還有心理學與哲學學位,擅長分析與辯論,是個精於鑽營的人,作爲弦論的堅定支持者和得力干將,他是美國學界此次派來中國遊說政府的前鋒和談判代表。
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即將召開第三屆亞太合作理論物理國際研討會,湯姆遜·裡德爾受邀前來參加,他們準備在本次會議上把對撞機的事情敲定。
“張先生,現在國內情況如何了?”
湯姆遜·裡德爾坐進車內,開口就問。
張鬆坐在他的身邊,“各個方面都在穩步推進,上面也已經有人去說了,不少領導都已經鬆了口,但問題在於,國內還是有不少反對的聲音,認爲建造對撞機毫無價值……我們的阻力不小啊。”
湯姆遜·裡德爾點了點頭,“我們必須得消除這些阻力。”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學界的意見,是支持與反對五五開,支持方主要是我們高能所的人,而反對意見來自不同領域,還有一些老人。”張叔說,“但學術界的意見只是用來參考,真正拍板的還是上頭的決策層。”
“決策層不太好說,還差一點點。”張鬆回答,“畢竟是要花五百億美金的大工程,如果加上前期施工和後期維護的錢,花費可能要上千億,領導們也還在猶豫,千億美金,這畢竟不是小錢啊。”
“但這錢花的是值得的。”湯姆遜·裡德爾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啊……是值得的,爲了追求真理和科學發展,花點錢算什麼呢?”張鬆靠在椅背上,悠悠地說,“以前我們國家在這方面投入太少,現在有錢了,之前欠的帳,現在當然都得補回來……基礎科學不發展,國家怎麼振興?社會怎麼進步?”
“我本次到中國來,就是要協助你們,把對撞機的工程徹底落實。”湯姆遜·裡德爾語氣很誠懇,“有什麼地方要幫忙的,你們只管說,我們一定全力支持。”
“裡德爾先生不必太客氣,我們其實倒沒什麼大問題,那些反對的意見也能克服……”張鬆擺了擺手。
“不。”湯姆遜·裡德爾搖頭,眼中露出一絲狠厲來,“爲了能讓工程徹底落實,我們決不能讓它受到任何反對者的影響,必須把反對的聲音全面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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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時區之外。
瑞士,日內瓦。
歐洲核子研究中心。
老教授坐在辦公室裡,面前的電腦上放着表格,最近這段時間工作一直都很繁忙,針對上一次LHC在750GeV的能級上發現的新跡象,各方的研究者們都有不同的設想,這可能是一個假信號,只是一次正常的統計漲落,也有可能是一個真正的新粒子。
他們得對這個結果進行驗證,如果是前者,那就無所謂了,但如果是後者,新粒子的發現必然震驚整個物理學界,許多理論都要推倒重來,連標準模型甚至都要被推翻。
老教授隱隱希望是後者,作爲一個終生研究理論物理的人,他希望自己的生命在結束之前,能看到這個幾乎僵死的領域打開嶄新的局面。
有人敲了敲門。
“進來。”老教授擡起頭。
一個年輕的女學生探頭進來,手裡握着手機。
“教授,備忘錄提醒您,到時間了,別忘了訂機票。”
老教授一愣,旋即想起來自己接下來要飛往中國一趟,參加一場會議。
他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某個美國朋友勸他跑一趟,因爲下一代大型強子對撞機有可能在中國建成。
“知道了。”老教授點了點頭,披上外套,“瑟琳娜,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訂一張機票?”
“機票?去哪兒?”
“中國,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