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隨着聯考的臨近，七班與九班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唐縱和關寧志壓都壓不住了。
七班在唐縱的嚴厲批評和鎮壓之下安生了下來，但還沒平靜兩天，又一輪衝突被挑起來了，九班不知道是誰把那篇《答七班亂賊書》複印了數百份，在全年級進行散發，一時間六十孽畜的稱呼廣爲傳播。七班學生得知此事後迅速回應，趁着九班上體育課內部空虛之時潛入對方的大本營，用粉筆在他們的黑板上寫下“九班大蠢貨”。
此事最終傳到了學校高層的耳中，校領導把唐縱和關寧志叫去一通痛罵。
兩人站在辦公室裡。
“唐縱，你們班是想造反麼？”領導怒斥，“你看看這件事鬧成了什麼樣子？”
唐縱不敢說什麼，只好乖乖地挨批。
“馬上就要聯考了，你看看還有幾天？你們班不僅不認真備考，還在學校裡胡鬧，干擾其他班的學生學習！這成何體統？成何體統？”領導拍桌子，“你知不知道全校人都在看你們的笑話？”
“不過這一輪的衝突不是我們班先挑起來的……”唐縱試圖解釋。
“閉嘴！還狡辯！還死不悔改！”領導打斷他，“你看看你們班的成績，看看你們班的成績！除了倒數就是倒數，除了不及格就是不及格，你們班是不是還有一個零蛋大王？叫路幽幽是吧？聽說她竟然公開宣稱自己討厭讀書……唐縱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學生都是些什麼貨色！垃圾！渣滓！”
“這樣的成績，你們班還上不上高中了？”領導接着說，唾沫飛濺，“害羣之馬，簡直就是害羣之馬！你們要是再敢胡鬧，都給我滾出去！不要在一中讀了！我們一中容不下你們這樣的學生，自己不讀書還干擾別人！你們是想把一中的成績和口碑都糟蹋了麼？”
唐縱默默無言，心說這人壓根就不講理啊。
不過轉念一想，領導都是不講理的，唐縱心理就稍微平衡了一點。
“唐縱，我在這裡警告你。”領導說，“你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你是怎麼進的一中，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清楚。”
唐縱一愣。
“按照正常渠道，你這樣的人，連一中的門都摸不到，你來當老師就是在誤人子弟。”領導冷哼了一聲，語氣中的鄙夷不加掩飾，“是你爸爸求到教育局和市委去了，纔給你爭取到了一個職位，我們給你爸爸面子，所以允許你待在這裡……但這不是你的面子。”
唐縱不說話，他很不願意向別人提起這一點，也討厭別人提起這一點，倒不是因爲這件事有損自己的顏面，而是唐縱不敢想象老爹爲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當初唐縱大學畢業就失業在家，沒有用人單位和企業肯要他，唐縱關着房門三個月不出家門，老爹坐在家裡抽了兩天的悶煙，什麼話都沒說，套上那身舊西服就出門了。
當天晚上老爹回來了，在飯桌上笑眯眯地把聘書遞給了唐縱，說兒子你過兩天就能去上班了。
唐縱知道老爹其實不像他說的那麼有本事，他曾經混過社會，但早早地就收手不幹了，後來也就一普通的國企員工，可能有些老朋友，但都十幾年不聯繫了，唐縱不敢想象老爹是如何放下尊嚴和臉面去敲響那些人的家門，更不敢想象老爹受了多少挖苦和白眼。
老爹分明也是個驕傲的人，但他寧願讓自己卑微到塵土裡。
“如果你不想幹了，那麼就捲鋪蓋滾蛋，沒人會攔着你。”領導說，“三條腿的蛤蟆難找，但想進一中的人還不是一抓一大把？”
“上次開會時，你公然反對學校的決定，擾亂學校的教學計劃，這次你的整個班都開始擾亂學校裡的正常教學秩序。”領導接着說，“我警告你唐縱，再這麼下去，你遲早得完蛋，你們七班也遲早要完蛋！”
唐縱深吸了一口氣，他真想抓起桌上的字典拍在這張胖臉上，但他如果真的這麼做了，那麼老爹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
如果唐縱真的因此被開除了，那麼老爹放下的尊嚴就一文不值了。
校領導接下來轉向站在邊上的關寧志。
“關老師啊……形式很嚴峻，我必須要批評你了。”
“是是。”關寧志滿臉堆笑，“應該批評，應該批評。”
“你們班怎麼能跟着七班胡鬧呢？”領導批評，語重心長，“七班鬧就鬧了，反正沒什麼希望，你們班可是學校寄以厚望的，應該把重心放在備考上，不要受到閒雜人等的干擾。”
“是，處長說得對，必須把重心放在學習上！”關寧志保證，“我回去之後一定嚴加監督，不讓他們跟着七班人胡鬧。”
“這就對了，一點就通。”領導微笑，“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什麼樣的老師就有什麼樣的學生。”
關寧志點點頭，“處長說的太對了，老師言傳身教，肯定會影響學生的一言一行嘛。”
“你們班上的宮陵，情況怎麼樣啊？”領導忽然想起這件事來，“有沒有受到干擾？”
“多謝處長關心。”關寧志回答，“宮陵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我專門把辦公室騰出來了給他複習備考，保證他的學習環境。”
“做得很好，很好，關老師真是教師典範啊，關愛學生，值得表揚。”領導哈哈大笑，拍了拍關寧志的肩膀，“今天就到這裡，關老師也回去忙吧。”
領導又瞥了一眼邊上的唐縱，“你也走吧，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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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開辦公室。
“唐老師。”關寧志叫住唐縱。
“有事？”唐縱扭頭。
“不要抱有這麼大的敵意嘛。”關寧志微笑着拍他的肩膀，顯得很和善，“唐老師現在的壓力很大，我是能理解的，畢竟你和學校打了那個賭，如果你賭輸了，那麼你……”
“這和你無關。”
“怎麼能這麼說話呢？”關寧志皺眉，“我們畢竟是同事，同事應該互相關心，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唐老師真的不得不離開一中，要另謀生路，我可以給唐老師介紹幾個崗位，雖然都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工作，但好歹暫時能解燃眉之急不是？”
關寧志接着說，“我親戚在市第一醫院工作，他說那裡現在缺兩個保安和保潔員，如果唐老師不嫌棄，我給你推薦一下？”
“謝謝你的好意。”唐縱冷冷地說，“我暫時不需要。”
“不需要？”關寧志很驚訝，“難道令尊又給你找到了什麼更好的崗位？哎呀有個好爹真是太……”
“你有完沒完啊？”唐縱火了，轉身怒斥，“你認爲我輸定了麼？”
關寧志睜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他，然後嘿嘿地笑了起來，“看唐老師的這意思是……你認爲自己還有勝算？”
“我告訴你。”唐縱湊近關寧志，一字一頓地說，“你們九班沒什麼了不起，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這句話說的沒錯，你，你的學生，還有你的領導，都是同一類人。”
“什麼人？”關寧志下意識地問。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