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之，這是餘杭王家的九姑娘，不得無禮！”林嘉蘭實在看不下去了，拿出了長姐的姿態訓斥道。
“我知道她是誰！”林修之冷冷一笑，“餘杭王氏的姑娘，也就對着平民女子耍耍威風，今天來的，可沒有你能高攀得起的！”
“二哥哥！”林嘉若臉色一沉，聲音揚起，“你若再對王姑娘出言輕侮，休怪我不客氣了！”
“怎麼？”林修之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公主殿下想要怎麼不客氣？”
林嘉若冷聲道：“二哥哥還是請帶着你的朋友離開吧，不要驚擾了我這滿園的姑娘！”
林修之冷冷一笑，道：“聽說今天是要給我選妃的，難不成四妹妹已經相中了？”說着，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王晞。
“修之！”林嘉荃氣急敗壞地喊了他一聲，總算將他落在王晞身上的目光喊了回來。
林嘉荃疾步走到林修之身邊，低聲呵斥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樣對阿若說話？這是做哥哥的樣子嗎？王姑娘自幼和我們交好，是再隨和不過的人，你縱然對她有什麼誤會，也不能這樣對一位姑娘出言不遜，太失禮了！”
“隨和？”林修之冷笑一聲，瞥了沉默垂首的王晞一眼，面露譏誚，不過沒有再說什麼。
這時，王晞卻擡起了頭，揚脣一笑，道：“確實是和郡王殿下有些誤會——”
林修之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王晞寬容地笑了笑，道：“那天我不小心潑了郡王殿下一身茶水，殿下走得急，我也一時忘了，竟沒有賠償郡王殿下那件衣裳，不怪殿下生我的氣！”
林修之眯了眯眼睛，目光如劍地刺向王晞。
王晞仍舊是一臉真誠的歉意。
林嘉若笑了笑，附和着王晞道：“二哥哥也太小氣了，不過是件衣裳，我替王姑娘賠你就是了！”
林嘉荃看看王晞，又看看林修之，見他冷着臉沒有反駁，便信以爲真，勸道：“修之，不過是件衣衫，也值得你這樣發脾氣？還不向阿若和王姑娘賠禮！”
王晞忙道：“王晞不敢，該是我向郡王殿下賠禮纔是！”
說着，斟上一杯酒，向着林修之走了兩步，隔着一段距離盈盈一拜，語聲清脆巧然：“那日是王晞失禮於郡王殿下，望殿下海涵！”
林修之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她。
林嘉若看得眼睛發疼，林修之這樣不講情面，王晞是不想她和林修之鬧起來，才委屈認了錯。
從前林修之也冷性，可兩年不見，怎麼這麼刻薄了？
王晞低頭站着，舉杯相敬，早有侍女捧了酒盞到林修之面前，他卻只是盯着王晞，沒有接過酒盞。
林嘉若目光漸漸沉下，正要開口，林修之終於動了。
他箭步向前，一把奪過王晞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隨後將酒盞一擲，轉身大步離開了。
王晞愣了半晌，才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林嘉荃忙吩咐侍女爲她重新換上杯盞，林嘉若也走到她面前，親自爲她斟上一杯酒，輕聲道：“讓你受委屈了……”
王晞含笑搖頭：“殿下待我這樣好，何曾讓我受過委屈？”
林嘉若心中一嘆，有些沉甸甸的。
“我二哥什麼時候和馮文通有來往的？”林嘉若低聲問道，目光落在高臺下方的射禮場上。
男賓的射禮剛剛開始，由身份最尊的晉陵郡王先上場。
他今天穿的是竹青色的廣袖寬袍，並不適合行射禮，然而他也沒有特意束上袖口，就這麼拿起了弓箭。
射箭原本是用來展示勇武的，卻讓他使出了揮毫運墨般的瀟灑寫意，待他放下弓箭擡頭望來時，林嘉若臉上情不自禁帶出了笑意，一時之間忘了去聽袁宴的回答。
袁宴只說了兩句，見她沒有在聽，便停了下來，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輕嘆道：“晉陵郡王風姿卓絕，堪稱當世第一！”
這句話林嘉若倒是聽到了，輕快地“嗯”了一聲，滿臉的與有榮焉。
然而接下來上場的林修之瞬間令她臉色淡了下來。
袁宴這才從頭開始說起：“去年年底靈昌郡王回京，曾與馮文通見過兩次面，不過都沒什麼交談，倒是這次，郡王回京的第二天，應裴紀之邀，於醉仙樓赴宴，馮文通也出席了，之後又單獨見過兩次！”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林嘉若臉上，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由得心生憐惜，柔聲道：“靈昌郡王一向獨來獨往，雖然與裴紀有過代州同事之情，回京後也甚少來往，殿下不必擔心郡王會被裴紀拉攏！”
“這次郡王選妃，殿下的機會比裴紀大，或可從趙王妃和清池縣主處着手——”
“袁宴！”她打斷了他的話，目光仍舊落在射箭場上，林修之已經連射九箭，箭出勢如猛虎，箭箭直中彩頭，這是軍伍裡練出來的氣勢。
她的臉色漸漸緩和，語氣雖淡，卻帶着似有若無的柔軟：“他是我二哥，我不想——拉攏他……”她轉過頭，認真地看着他，“你明白嗎？”
袁宴緩緩地點了點頭。
林嘉若的目光又回到了射箭場上，林修之已經放下了弓箭，同樣擡頭朝這邊望過來，她聽到隔着不遠處的林嘉荃不能自抑地笑了一聲。
林嘉若也笑了笑，道：“我想和你打個賭！”
袁宴輕輕一笑，問道：“賭什麼？”
林嘉若瞥了他一眼，含笑道：“就賭我什麼都不做，我二哥是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的！”
“好！”袁宴笑道，“倘若殿下贏了，我便一輩子奉殿下爲袁氏家主，不計成敗，不論榮辱！”
林嘉若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笑着問道：“倘若你贏了呢？”
袁宴笑道：“我不會贏的！”
他說得極爲肯定，林嘉若忍不住想問下去，偏偏此時，侍從送了剛剛林致之射下的彩頭來，林嘉若一喜，便把要問的話給忘了。
林致之一共射了四隻彩頭，三個妹妹一人一隻。
“還有一隻呢？”林嘉若忍不住問道。
“還在郡王手中，沒有贈出。”侍從答道。
林嘉若點了點頭，忽然瞥見一個人影，想起袁宴方纔所言，心頭念轉，招來侍衛耳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