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此間極樂
“你……你怎麼會在這？”莊小安徹底傻了，下意識地道。
“我爲什麼不能在。”虛凌曼輕輕笑着，信步走過來，“我在等你。”
“你……”莊小安繼續石化，一邊就揉揉眼睛，使勁看過去。仙子，還是這麼美，這麼迷人萬分。只是，此時少了些只可遠觀的冷淡，而像親近的朋友一樣。
她身上的白衣，其實是一件僧袍，除了長髮未變，整個人就像修行的俗家弟子。長腿纖腰，玲瓏曲線，從僧袍下透出來，偏偏又沒有什麼誘惑的意思。只有一個字，“美”。真正是純潔無瑕，如仙如聖。
發呆間，虛凌曼已到了面前，近在咫尺，微笑着打量他。
連香味，都是一模一樣。莊小安深呼吸，一邊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虛凌曼的手。如果這是幻覺，也太真實了。
一下秒，手牽到了手，還是那麼溫軟如玉。虛凌曼並未反對，再細看仙子臉上，竟有一絲羞意浮現，莊小安心頭，忍不住盪漾萬分。
的確，是真的。體溫，神情，所有一切都和現實無異，這是不是說明，哥可以抱她了？
莊小安的心思，立刻一陣恍惚。一邊就上前一步，將虛凌曼擁入懷內。
“你就不問問，我爲什麼等你？”清冷的聲音，帶着溫柔羞意傳來。虛凌曼並未反抗，莊小安整個人都騷然了，就覺心跳劇烈，如要蹦出胸膛。
“爲什麼？”你妹的，這種佛境，果然是西天極樂啊。這貨想着，立刻就覺得思維有些不夠用，又睏倦，又迷惑。又放鬆。但隨即就邪念大起，一邊敷衍着，一隻祿山之爪，就順着仙子的腰向下滑去。
反正都是幻覺，不摸白不摸！
“住手！”小安大師滿心舒爽，但爪子才移動了半寸，就被仙子一把捉住。
“莊小安，佛祖面前，不可行褻瀆之事。”虛凌曼表情嚴肅，正色又道。“我等你，只是奉了佛祖法旨，要引你開悟，脫離世間輪迴苦海，這就跟我走吧。”
開什麼悟啊！莊小安滿心古怪，一時無語。說是幻覺，也太真實了。問題是，盤空和尚不可能認識虛凌曼，這番場景。多半就是利用了自己的記憶了。其原理，和醉生夢死那種藥倒有些相似。
“莊小安，你以爲這是假的麼？”虛凌曼像是聽見了，看着他。緩緩搖頭，“你不明佛理，不知佛言，哪知世間真相虛妄。色空色空。見佛生死了，無邊煩惱斷，你爲何不明白？”
“真的？那你怎麼在這裡？或者說。你的肉身在哪裡。就算是做夢，也沒有一起做的吧。”見虛凌曼滿臉憐憫，還有些深刻的同情，莊小安不由暗罵，一邊就反問道。貌似，仙子修的是什麼蓮花光明經，也屬於佛門派別。難道真有這麼玄？
“你果然有悟性，難怪佛祖要開示你。”虛凌曼笑了，“你能分出肉身法身，已是殊爲不易。但菩提本無樹，何來肉身法身，你說我是什麼，就是什麼。至於我在哪裡——不是一直在你心裡麼？”
“這……”莊小安無言以對。仙子表情活潑，星眸生動，明明白白地，就是個活生生的人兒。要是能假到這種地步，和真的也沒區別了。
還有，她一直在自己心裡……
打機鋒麼？莊小安使勁甩甩腦袋，又掙扎着道：“意思是，你只是我想象出來的？”
虛凌曼看着他，半晌才嘆了一口氣：“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你心中之苦，我如何不明白。我心之苦，又如何不在你識海。只是蒙佛祖垂憐，願能與你共入無明，無老死，無恐怖，遠離顛倒夢想，入究竟涅槃之地。聞佛所言，皆大歡喜，很快你就知道了。”
莊小安聽得雲裡霧裡，虛凌曼的小手牽過來，殷勤輕柔，一時竟無法抗拒。算了，就去聽一聽吧，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兩人拾級而上，莊小安想再問，虛凌曼卻是微笑不言。周圍景色，花香遍野，綠草芳菲，就是一條通往雲端之路。
終於，也不知過了多久，菩提樹已然在望。繁密的樹枝如同被蓋，遮住了日月星同輝的天空，但樹下卻並無陰影，仍然是重重的寶光，在那裡交相映照。
寶光的來源，是樹下的人。其中最爲明亮，如同一輪嶄新陽光的，是正中間，那個形容偉岸，螺發坦胸的頭陀。此人大耳垂肩，慈眉善目，雙手平攤腿上，正結痂而坐。周圍人羣，則是相貌各異，有禿頂的，有肥胖的，有削瘦的，有古拙的，俱都雙掌合十，傾聽頭陀講道。
聽到精深處，有人點頭微笑，有人咧嘴大笑，有人搖頭晃腦，衆人身上，也是寶光各異。而半空中，竟然有些虛無的花朵在飄，似乎，是從菩提樹的樹梢間落下，又像是虛空中有什麼看不見的仙女所灑。
地面上，朵朵金蓮綻開，反射光影，更使得整個場景神秘又夢幻，令人一見之下，就心中震撼，忍不住要跪下磕頭。
當真是佛祖說法，天花亂墜啊！莊小安就覺口乾舌燥，心跳如鼓，菩提樹，尊者，弟子，各種元素都齊了，就算沒見過，也是聽過的。
只是，這位佛祖說的什麼，一點也聽不懂。應該是梵語，看周圍連動物都俯首拜倒的樣子，內容應該也很厲害。問題是，前面的僧衆比丘，不是坐就是跪着，自己和虛凌曼這麼走過來，立刻就顯得突兀無比，似乎打攪了這場盛會。
就像心有所感，樹下的佛陀立刻也停止講道，雙眼望了過來。
如有實質，慈祥萬分，威嚴莊重，利樂有情。莊小安很難形容對方的目光，只彷彿整個天地星辰，和周圍的菩提塔林，都在圍繞這位佛陀旋轉。都是因他而存在的。又彷彿整個世界的力量，都通過這一眼，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一瞬間，莊小安就大汗淋漓，雙膝一軟。
“噗通。”好在還有一絲理智，又不知從哪裡生出了一股力道，莊小安在倒下的同時，身體一偏，就坐倒在地，避免了跪倒的糗態。
而在一旁。虛凌曼已經雙掌合十，虔誠跪倒。
“何方小子！面見佛祖，如何不跪？！”弟子羣中，一個額頭高聳的立刻大吼起來，聲震四野，洪亮無比。這回倒是漢語，聽得懂。
莊小安又是一驚，就見佛陀一擺手，打斷了弟子的喝問。“迦葉，不可執言。應無所往，而生其心。諸行無常，是生滅法。不生不滅。是無受想。”
“是！”迦葉立刻道，一邊就低眉順眼地坐下了。至於一旁的僧衆比丘，有些人就露出了若有所思，或者豁然開悟的表情。
有沒有這麼玄啊？莊小安眼珠亂轉。就見佛陀這幾句莫名其妙的話一出，天花墜得更多了。可惜，哥沒聽懂。貌似就是說。跪不跪都可以，反正是一切皆空的意思。
“那小子，不懂也無妨。”對面佛陀卻微笑着，聲音不大，響徹在菩提樹周圍，像從天空傳來，四野聞聲，“我有四萬八千法門，都入無上正覺，不可盡數。要如何悟，任你自選之。”
莊小安皺着眉頭，哥還是沒聽懂啊。
衆僧寂靜無言，佛陀又說話了：“法門萬千，不可盡數，有善男子，善女人，得我大乘方便之門，又得小乘二宗，又有金剛諸乘，地藏諸乘，歡喜禪法，野狐禪法，殊途同歸，皆可證得無上妙道，自在無量。”
莊小安不吭聲，前面虛凌曼卻已回過頭來，小手輕拽他一把：“佛祖開示了，快問。”
問什麼啊？莊小安被仙子一催，立刻就沒脾氣，只好吞口唾沫道：“什麼是法門？怎麼證？”
“一花一木，一樹一園，都是法門。”佛陀臉上，出現了微妙笑容，似乎很是欣慰，“你心中執着什麼，想着什麼，什麼就是法門。此法不立文字，是爲本心別傳。求之不得，就在眼前，何處是極樂，極樂在此間。何苦捨近求遠？”
“善哉！善哉！”衆僧齊聲誦道。
哥執着的，想着的……周圍的誦經聲、梵唱聲更響了，天花亂墜，地涌金蓮，也彷彿在頌揚佛陀開示。而莊小安的心思，也就更加恍惚，目光下意識地，再次放到虛凌曼身上。
虛凌曼已轉身面對他，臉色微紅，星眸中滿是羞意，一邊垂下長長的睫毛，問道：“你、你聽懂佛祖開示了麼？”
這麼溫柔！聽着仙子的聲音，莊小安一顆心幾乎融化，就喃喃地道：“沒怎麼聽懂……”
“這些天，你想我嗎？”虛凌曼又問。
“想。”莊小安點頭。菩提樹下，佛陀又開始說法，其餘人也不再望向這邊，似乎完全遺忘了這對癡情男女。
“剛纔佛祖說了，我就是你的法門。”虛凌曼的臉色，更加羞紅了，聲音輕柔得低不可聞，又蘊含着說不出的甜蜜，“你想修得無上正覺，必須要我。”
“要你？”莊小安無法思考了。
“嗯。”虛凌曼輕輕咬着嘴脣，一邊就把手指放到了衣襟上，解開第一顆鈕釦，然後是第二顆……
“轟！”意識中，彷彿就有一聲爆炸的轟響傳出，面前白膩粉紅，驚心動魄，在周圍寶光映照下，如雲霧，如幻夢。“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僧衆比丘，誦唸聲聲聲入耳，彷彿在印證虛凌曼先前的話。
“惟願與君，在這西方極樂，共修無上法門，結無上正果。”虛凌曼的臉上，是一種莊嚴慈悲，又聖潔無比的光芒，整個香軟嬌軀，也撲入了莊小安懷內，香吻獻上。
甘美，香甜，芬芳，醍醐灌頂，大歡喜，大滿足，說不盡的喜樂愜意，立刻就從心底升起，從每一個毛孔散出。果然，這就是無上正覺，此間極樂！
“轟！”莊小安的所有意識，一下就崩潰瓦解，唯一的心願，就是與虛凌曼一起，從此紮根在這菩提樹下，永生永世，再不分開。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願與你同結無上正果，再無顛倒幻夢！
“善哉！善哉！”菩提樹下，佛陀弟子，齊齊點頭微笑，似乎都爲莊小安的開悟而喜悅。
然而下一秒，就有一個尖細沙啞，陰沉難聽的聲音響起，陡然打破了梵唱：“老傢伙，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