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裡,我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作爲一個“人”,活在世上竟如此艱難。我不想將原因歸之於我是個Les。不,這不是理由。異xing戀者不也有一樣的鬱悶和痛苦嗎?譬如嘉峰。這種苦是屬於整個人類的。
小滿和桑子這兩個女孩,把我撕扯得七零八落。特別是小滿,越來越使我感到,我和她的緣分非同一般,絕不是互爲囧囧工具這麼簡單。
我又開始酗酒了,酒精可以麻痹神經。可就在我即將麻木的時候,卻意外地收到了桑子的電子信。
翎:
又是好長時間沒聯繫,院子裡的蝴蝶花早開敗了。你還好嗎?
你的電話和手機號碼我都有,卻一直不敢打。我總覺得,我和你之間,有一層薄霧一樣的神聖東西,我怕一碰它就會散了。你也一直沒和我聯繫,是不是和我有一樣的感覺?
你說的話,我句句都記在了心上。上次表哥出差一回來,我就把你的話全告訴了他。他很震驚,說要好好考慮一段時間。可這麼多天過去了,他根本沒考慮出個所以然來。
我姨媽臨死前躺在血泊之中,拉着我和小安哥的手,一再叮囑小安哥要帶好我,吃再大苦、受再大罪,都必須帶好我。親人們走後,小安哥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眼看我一天天長大,小安哥曾幾次提議分牀而睡,可我離開他的胸膛就會做惡夢。我12歲上的一天,初潮來臨,他終於睡到另一間房去了。也許,就是從那天起,我發現了他對我的愛,也發現自己愛上了他。
“分房”這件事像個惡魔,把我吞噬了,我整天擔憂,恐懼,變得和憂鬱症患者差不多。小安哥只好又搬回來,和我睡在一個房間,我才慢慢好了。直到今天,他都沒敢再提過“分房”的事。
可是,“共處一室”這個事實,幾乎拖垮了我們。兩個人近在咫尺,卻不能接觸,又不能分開!我們兩個,就得這麼活活被拖死麼?愛情,對我們來說,是不是一枚有毒的果子?吃了會毒死,不吃會餓死?難道我們必須被封閉在一個yin暗的王國裡?互爲氧氣,又互爲天敵?
小安哥在事業上很理智,可一提起我,他就變成一團理不清的亂麻了。他經常說,要給我一個出路,找個愛我的男人,帶着我過一輩子。還把他的好朋友黃羽哥帶到我面前過。可他這麼做,不僅於事無補,又連帶着害了黃羽哥,黃羽哥喜歡上我了。
翎,你已經救了我一次命,再來救救我表哥吧!說不定,你真的可以讓我們絕處逢生呢。
週六晚上來吧,我和表哥在家等你!
——桑子
我早就告誡過自己,一定要從桑子和穆安之中跳出來,一定!可是,人畢竟是血肉之軀,我還是跳不出來,也許我和所有的凡人一樣,只能與紅塵共舞吧。
隨着瞭解的加深,我完全理解了桑子和穆安生死相連的關係。同時,一種不可名狀的感傷,也越來越肆無忌憚地折磨我了。在這種狀態之下“幫助”他們,真是對我的胸懷和理智的巨大挑戰。
既然我愛桑子,“幫助”他們,也成了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我很清楚,讓他們坦然相愛,在具體操作上,一定會遇到難以想象的困難。對於心理醫生來說,每個個案,都是一次殘酷的挑戰。
就在我陷入困境之時,他們書架上的《巴赫傳》使我心裡一亮。巴赫第一個妻子就是他的堂妹,按說比表兄妹的血緣更近一層。可他們共生了七個孩子。結婚那年,巴赫創作出了著名的《d小調康塔塔和賦格曲》……桑子和穆安都是巴赫的崇拜者,也許巴赫和他堂妹的愛情婚育,可以使他們漸漸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