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溼衣服換下來,腳底生風地做着平時由小滿包攬的“家務”。小滿身材健美,圍着花圍裙忙活俗務時,也漂亮得像舞臺上的藝術角色。想起小滿,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同吃同住一年多,兩個人的細胞似乎都滲透過一層,想一下子忘記,實在不容易。
雨小了,卻淅淅瀝瀝的沒有間斷。我忽然聽到鑰匙在鎖孔裡轉動的聲音,轉頭一看,小滿抱着一個大紙袋站在門口,手裡的傘還在滴水。她換了條黑色緊身運動褲,腳上是一雙雨靴。顯然是到家之後又殺了個回馬qiang。
她的注意力沒放在我身上,先是把屋子掃視一遍,之後獵狗一樣警覺地嗅着。很快,她的臉拉下來了,眼光刀子一樣向我刺來。
“我前腳走,你後腳就領了人來。是不是早就搭上了?”
我很吃驚,她的感應真厲害。屋子裡沒什麼蛛絲馬跡,桑子把溼衣服穿到浴室去了,鞋放在門後的鞋架上。再說,浴室在屋子的最深處,站在大門口根本聽不見裡面的動靜。
“你還有什麼事?不是沒關係了嗎?”我必須把她支走,絕不能讓她看見桑子。
她沒言語,把傘豎在門口,鑰匙和紙袋還提在手裡,徑直朝浴室走。
“你要幹什麼?”我開始慌了。
“我想看看她!”
“把鑰匙還給我,你可以走了!這是我的家!”我上前擋住了她。
她狠狠地把鑰匙扔在沙發上,哀痛欲絕地剜了我一眼。之後,她猛地推開我,撲到浴室門口,推開了虛掩的門。
站在淋浴噴頭下的桑子陡然暴露。她手裡拿着一條毛巾,被嚇得木偶般釘在一團蒸氣裡。我也被眼前的局面嚇呆了。
“哈哈哈,我來晚了,捉姦不成,已經開始洗澡了!”小滿的五官扭曲得可怕。
“你住口!”我回過神來,對小滿喝道。
“這麼誘人的一堆肉,你動用舌頭了吧?”小滿看着我,挑釁地說。
我忍無可忍,把小滿推搡到沙發上,關住了浴室的門。
“除了力氣,你還有什麼?什麼!”小滿捂着摔疼的腰,大聲喊着,眼裡有掩飾不住的輕蔑。
小滿的意思我太明白了!她是在嘲笑我沒有“囧囧”,她羞辱人歷來是一流的。
“走吧,別等我動手把你推出去!”我極力抑制住激動。
“她是誰?”
“和你無關!”
“Les酒吧裡賣肉的?”
“你能不能自重點!”
“哈哈哈,你要我自重?那個一來就脫的賤人自重了嗎?”
“你……”
“怪不得你早就對我沒感覺了,原來在外面弄了野貨……”
小滿的這句話還沒落音,浴室的門就開了。桑子應該聽見了小滿這句話,起碼應該聽到“野貨”二字。
桑子穿着我的白睡袍,站在浴室門口,猶如一朵出水芙蓉。她的目光過於平靜,甚至顯得有些呆滯,神情像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我以爲她受了刺激,趕忙走過去,攬住她,連連說對不起。
也許因爲桑子太美了,也許因爲我對桑子太好了,小滿的眼睛裡燃起了妒火。她把手裡的大紙袋扔在地上,撲過來,發瘋般地撕扯我和桑子的頭髮。
小滿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我打了她一巴掌。她不僅沒退縮,反而餓虎一樣在我右手臂上狠咬了一口。一陣鑽心的疼痛使我幾乎站立不穩。她的牙齒放開我時,一圈浸血的牙印立即顯露出來。她自己也被嚇傻了,目瞪口呆地等着我的反應。
“這下出氣了吧?走吧!不要再讓我看見你!”我忍着疼痛,恨恨地說。
小滿看起來真的絕望了。她看看我,又看看桑子,嘴角開始抖個不住。她蹣跚地走向那個紙袋,彎腰揀起來,捧着,又往我面前走了一步。兩汪清淚在她眼睛裡生成,滾出,氣勢洶涌得令人難以置信。她很快變得淚流滿面。
“她是比我好,你應該和她好。我服氣了。”小滿泣不成聲地說,“從認識你那天起,我就開始寫日記。到今天,一共寫了五百零九篇,一天也沒落。日記是寫給你的,我留着也沒什麼意思。你收下,不值得看就燒了吧……”
她說完,就把紙袋塞在我懷裡,一隻手掩住臉,拖着一聲爆發的哭,衝出了門。
懷裡的紙袋像一個沉重的刺蝟,像是要把我的心刺穿。我的喉頭堵得難受。相處這麼久,我從沒見小滿寫過日記,也從沒想到她會爲我寫日記。對於小滿,我這一刻纔開始迷惑,但顯然已經太晚了。
小滿忘記把傘拿走了,傘尖流下的水,在地板上積成了小小的一灘。窗外,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