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越來越濃了,天空晴朗時,顯得格外高遠,校園的風中瀰漫着乾爽的草木味。
這是個萬里無雲的大晴天。天空湛藍,讓人有溶入的囧囧,有與之比個高低的野心。
將近中午12點,我送走了一位來諮詢的女客。藍玉去校食堂打飯了,我走到諮詢所門口,靠在門框上緩口氣。門前的榕樹幹旁飛繞着一隻金囧囧的小蜜蜂,猜不透它圍着樹幹忙什麼。走在太陽下還有些烤得慌,拿着飯碗去食堂的學生們,眼睛是眯着的。但陽光下的風吹進室內,卻有股愜意的清涼。這樣的秋色,這樣的感覺,着實令人迷戀。
一陣手機鈴聲把我從沉醉中叫醒了。一定是熟人打來的,非常瞭解我的作息時間。我一看號碼,是戴陽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小滿又怎麼了?”我搶着問。
他支吾着說不出口。
“怎麼吞吞吐吐的?快說她怎麼了!”我越發擔憂起來。
“我想佔用你的午休時間,和你談談,好嗎?”他禮貌得有些過分。
“談小滿?”
“是的。”
“是小滿叫你找我的?”
“不,她從沒提過你。”
“她媽有沒有提到過我?”
“也沒有。”
我稍微放下心來。小滿把我藏得很深,這是毫無疑問的了。小滿她媽也守口如瓶,可能是顧及女兒的面子。我猜戴陽這次找我,不是因爲小滿的身體出了問題,而是爲了她腦子裡的老問題——可能戴陽已經發現了她喜歡過同xing的秘密。我不想面對這尷尬,但無論如何,逃避是不應該的。猶豫了一陣,我還是答應了他。
“謝謝你!半個小時後,就在‘課餘時間’見吧。”他禮貌地掛了機。
藍玉給我打的菜是粉蒸排骨和清炒芥蘭。早上,我給桑子準備的中餐也有清炒芥蘭這道菜。這正是芥蘭上市的季節,新鮮爽口。由於惦記着小滿,飯菜我沒吃到一半。我放下飯盒,跟藍玉交代一下,就匆忙洗了把臉,來到“課餘時間”。
戴陽還沒有到,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餐廳裡播放的竟是王傑的歌,這早已不是王傑的時代了,估計是某個學生的收藏,餐廳老闆是不可能有這種品位的。一曲《一場遊戲一場夢》聽得我心蕩神弛,如陷雲霧。餐廳服務生向我推銷鮮榨葡萄汁,我沒有看她,只是機械望着音箱點點頭。之後,《安妮》響起,我的心竟控制不住地悸動起來,我想哭、想喊、想瘋狂……這,也許就是一個優秀歌手的魅力吧,無論再過多少年,他的聲音仍會給人諸多的感染和震動。
服務生把深紫色的葡萄汁端來了。我吸了一口,的確新鮮爽口,這才意識到,是葡萄成熟的季節了。呆望着深紫色的葡萄汁,小滿的面孔漸漸從杯子裡浮了出來。小滿在我腦子裡出現時只有一種形象:穿着網球裝,拿着網球拍,對我投來淡然的一瞥——這是她第一次展示給我的形象。這和說夢話有點像,無論一個人掌握多少種語言,夢話裡使用的總是母語。
戴陽準時來了,也學着我,要了一杯葡萄汁。
戴陽的胖瘦沒什麼大變化,精神比起婚前確實差了很多,滿臉的紅光變成了鬱結不散的愁雲。
“對不起,找你說這些事並不合適,但我很痛苦,又實在找不到人說。”他真誠地望着我。
“不要客氣。”我說,“不是小滿的健康問題?”
“正是她的健康問題!”
“心臟病又犯了?”
戴陽低下了頭,一隻手把着杯子,一隻手機械地玩着攪拌匙。他的嘴張了幾次,又都把話嚥了下去。
“說吧,什麼都攤開來說更好!”我猜測他發現了我和小滿曾經的關係。
“好,你聽了別介意。”他咬了咬下嘴脣,說道,“你可能不信,我和她結婚這麼久,一直沒有xing生活。她厭惡男人,總說我這不乾淨那不乾淨的。前天,我喝多了酒,實在想不通,就對她動了粗。剛一碰她,她就抽搐成一團,不得不送到醫院。醫生警告我,不能再刺激她了,再這麼刺激她,會變成習慣xing抽搐,很危險……”
聽了戴陽的話,我着實吃驚不小,真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這像什麼夫妻呢?我開始擔心戴陽對小滿的愛會因此淡漠、最終拋棄她。
“你嫌棄她了嗎?”我心亂如麻地問。
“沒有,我愛她。”他說,“但要這麼過一輩子,我還真有點不敢想象。”
“我能幫得上什麼忙?”我一籌莫展。
“婚宴上,小滿給你敬酒時發了病,我就明白得差不多了。”
“是的,我是個les!小滿和我相處過!”我很窘,同時也爲小滿的癡情感動。
“你別有什麼想法,我真沒別的意思,只想求你開導開導小滿。”
“關鍵是我的開導會不會起反作用?”
“試試吧,沒辦法啦……”戴陽望着我,像是把我當成了救命稻草。
我只好答應戴陽,週末傍晚去看小滿。他表示到時候會迴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