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礪卻是神態自如的面對耶律涅咕嚕那逼人的目光。在兩個人對視中,耶律涅咕嚕眼中的殺機慢慢淡去,臉上擠出一絲很牽強的笑容:“張大人這次回來,是不是有可以把耶律洪基救回來的辦法?”
“如果我說有,敢問九王子會讓他回來麼?”
耶律涅咕嚕點頭:“當然會。只是這皇位我是不會讓給他的。張大人應該清楚現在遼國的局勢,我比洪基更適合坐這個位置。”
張礪深深的出了一口氣,好像是在猶豫什麼,過了一會說道:“能不能讓我見見太后?”
耶律涅咕嚕微微搖頭:“我認爲大人現在沒有見她的必要。”
張礪早知道耶律涅咕嚕會這般拒絕他的,想見到蕭韃裡,自己必須有拿的出手的東西纔可以。
“不瞞王子,這一次我是奉太后的命令去和宋人接觸的。而且可以說,老臣算是不辱使命。相信王子如果也派人去,斷然不會有老臣這個成績。”
“宋人答應你什麼?”
宋人答應張礪什麼,和耶律涅咕嚕根本沒有關係。可是他卻很想知道,因爲他能從這中間摸清楚宋人的底牌在哪裡,方便他和宋人進行談判。
遼國需要談判,需要通過談判讓形勢稍微的鬆一些。
張礪扛起自己頭:“王子或許弄錯了,老臣記得自己的本分,是太后讓我去的,我自然會向太后覆命。”
耶律涅咕嚕冷冷說道:“朕再和你說一遍,朕現在是皇上,只要我一聲令下,當滅你滿門!”
張礪絲毫不懼:“九王子但請動手。”
耶律涅咕嚕看了張礪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動手。他最終退後幾步,輕輕點頭:“好,我帶你去見她。”
直到耶律涅咕嚕把這話說出來,張礪心頭一塊石頭方纔落地。蕭韃裡,最少還活着。現在張礪忽然又在擔心蕭韃裡活的怎麼樣了,耶律涅咕嚕是不會像對自己母親一樣對她的,受苦受辱是在所難免的事情,那個在張礪心中高高在上的女神,能接受別人強加給她的侮辱麼?
耶律涅咕嚕閃身讓開一條道路:“張大人,跟我走吧。”
張礪走在大街上,這是他回來之後第一次被允許上街。他看到那些契丹人居民的臉上基本都是面色憂鬱。
張礪還不知道耶律涅咕嚕已經在整個遼國實行了配給,即便這次耶律涅咕嚕又帶回了勝利的消息,可當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明天可以吃什麼的時候,什麼好消息都是沒有意義的。
生活在上京的遼國居民還算幸福,最少這裡是耶律涅咕嚕要重點保證穩定的地方,雖然生活受到了很嚴重的影響,畢竟每天還能領到一定份量的食物。
大多數的飯館和客棧都已經關門了,不是因爲沒人買,而是因爲沒有東西可賣。
少數幾家依然開着門的餐館也是那些大人物們撐腰的,裡面的飯菜貴的要死,平曰裡五百大錢就能吃一桌像樣的酒席了,但是你現在多少大錢都不行,他們要銀子。
一桌酒席八個菜,兩罈子酒,五十兩白銀。尋常的人家只能在門外聞聞味道而已,就是那些大戶,現在也要省着過曰子,銅錢可以亂花,但是那些白銀,真的要收好了纔是。
這些飯館現在做的大多是外地人的生意,因爲戰爭的原因吧,客人非常的稀少。每一個老闆基本上都苦着自己的臉,街頭走過每一個外地人都會讓燃起他們的希望,希望對方能進來住店。
包括那些以前遼國人看見了就煩的蒙古人,現在在他們的眼裡也是財神。
張礪路過一家飯館的時候,看見裡面偌大的一個大廳只坐了一桌客人,那桌客人還是宋人的打扮,這情景當真讓他很刺心,想起當初遼興宗活着的時候,遼國是改革初有成效,那個時候就是一個縣城裡的酒館也斷不至於如此。
遼國真的沒有機會了,張礪深深嘆息一聲,這些和他也沒有任何關係,他無力力挽狂瀾,他只想把蕭韃裡給救出來,讓她活着,開心的活着。
那桌客人中間也有一個人回頭看了一眼,那人的腰間憋着一把長劍,一看就是宋朝江湖上的人物。
耶律涅咕嚕沒有在意,宋朝的那些俠客們就是這樣,他們快意恩仇,爲了報恩,或者報仇,這天下沒有他們不能去的地方。
這幾個宋朝的江湖聚集在一起,想必是找上京的某一個人尋仇來的,這樣的事情官府一般不管,除非對方報案,或者事情鬧大了。而這些江湖人也很有規矩,被人尋仇了,打死不找官府。殺人的時候也儘量把動靜放小一點,不驚動他人。
耶律涅咕嚕當真沒有管他們,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他的眼睛很毒的,一眼看過去他就能肯定,這些人中間沒有當過兵的人,沒有宋朝的將軍。
他沒有在意,可是那桌子上坐着的柳青當真的有些緊張。
等到遼國士兵走過去之後,他長出一口氣:“諸位,你們說那五隻老鼠找我們來做什麼?丁大哥,你和白玉堂的關係不錯,他有沒有和你透漏什麼風聲?”
那姓丁的搖頭說道:“沒有,這次是盧方大哥給我寫信的,信上只說,朝廷有大事要辦,請我們來上京幫忙,至於是什麼事情,要我們幫什麼忙,信上隻字未提。”
旁邊一個插了一句:“莫不是讓我們刺殺這遼國皇帝麼?若真是如此,咱們兄弟當齊心協力完成這樁差事,必能博得一個青史留名!”
柳青看看那人:“說的正是,可在下認爲,這個可能姓不大。你們剛纔也看見那遼國的耶律涅咕嚕了,據說他一直遼國的第一戰將,手下有幾分斤兩,當初南俠展昭和他交過手,南俠說過,這個傢伙當真難纏的很,想要刺殺他,不會那麼容易的。”
旁邊一個鬍子很長,長的很胖,看起來又富貴又慈祥的老頭這個時候說道:“不要猜測了,諸位現在這裡好生安歇下來,等白玉堂他們來了,自然會找咱們的,在此之前,大家都不要動,萬不能惹出是非來。”
“歐陽大哥說的正是,那小弟先告辭了!”一個身材修長的人站了起來,摸樣甚至恭敬。
歐陽大哥點點頭:“好,記住經常走動走動,大家互相通一下消息。”
另一個人站了起來:“歐陽大哥,我和沈兄在一個客棧,如果大哥有什麼事情,但請吩咐就是,我們告辭了。”
那歐陽大哥臉上的橫肉抖動了一下,最終點頭:“嗯。”
丁氏兄弟也站了起來:“大哥,我們也走了。”
歐陽大哥臉色有些不太好看,最終卻依然點頭:“好吧,你們也走吧。”
只剩下了柳青那坐在位置上面,他的眼睛看着歐陽春,歐陽春也看着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柳青忽然把身子往歐陽春麪前一湊:“歐陽大哥,兄弟跟你商量事情。”
“但說無妨。”
“你看兄弟來的時候走的匆忙,這身上帶的盤纏不多,上京的東西又是這般的貴,吃一頓飯簡單的也要十幾兩銀子,着實可惡!兄弟這手裡已經空了,想跟大哥告個方便。”
歐陽春整個人頓時愣住了,他也不方便!來的時候他帶了一千多兩銀子,可是到上京沒幾天的功夫就沒了。這幫小子整天來找自己,說是彙報一下他們的情況,彙報完了他們又不走。
這每天一頓酒席,一頓酒席就是大幾十兩銀子!他本來還想着今天能不能讓其他人把飯錢給結了,可是他們一個個走的飛快。剩下一個柳青,還是問自己借錢的。
歐陽春本來想說不借,可是不知道怎麼了,習慣姓地一拍胸脯說道:“兄弟放心就是,回頭哥哥讓人給你送去!”
話一出口,他感覺自己頭上的汗珠都出來了。銀子不是別的東西,那是硬頭貨,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柳青卻是面色大喜:“多謝哥哥了。”
等到柳青走後,客棧的老闆走了過來,帶着那異常謙卑的笑容。現在的上京的客棧都是想着辦法留人的,特別是歐陽春這種不光住宿,還每頓請酒的豪客,店家都像財神一樣供奉着。
“這位大爺,今天酒菜一共七十八兩銀子,您要是不方便,我可以給您先記着。”
歐陽春的嘴巴動了兩下,他確實不方便,本來讓店家記賬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可是偏偏自己答應了接濟柳青!想了半晌之後把自己的腰帶給去了下來:“店家,你看看我這腰帶值多少銀子?”
那腰帶用金絲鑲邊,上面幾個碩大的銀扣扣着寶石,一看就知道是值錢貨。不要說這些銀子金子和寶石了,光是打這條腰帶用的手工費,歐陽春就花去了上百兩銀子!
那店家當然是識貨的人,像真金白銀的東西,這個時候在上京最值錢了。不過他眼光很毒辣的,一眼就看出歐陽春現在的處境,所以故意做出一副爲難的樣子:“哎呀客官,你這條腰帶可是值錢的很,放在以前小店可不敢說什麼,但是現在,我們這裡不管什麼買賣都不好做,這個,怕是賣不了什麼價錢。”
歐陽春久跑江湖,自然知道這店家的意圖。他更知道,如果自己去賣的話,找不到買主不說,肯定還賣不到店家的價錢。過江龍不如地頭蛇,就是這個道理。
當下一聲嘆息:“勞煩店家去幫我尋個買主吧,當不會讓你白跑的。”
店家歡天喜地的去了,這中間的回扣他最少要拿一半。
歐陽春用手提了一下自己那已經沒有腰帶的褲子,眼神很是暗淡,嘴中喃喃說道:“白老五啊,你若是再不來,當真想讓我賣刀不成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