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升起騰騰的煙霧,中間偶爾能看到一些人馬的殘肢斷臂飛舞在空中,兩邊的宋軍也根本不瞄準,就用手中的弓弩或者火炮朝着那個方向『射』擊就是。
等到言佔打完第十五槍之後,每一『門』火炮都發『射』了三發炮彈。而士兵們的弓弩更是兩個弩匣全部『射』光。
劉平戰旗一揮,隨着宋軍所有的動作全部停止,剛剛還震耳『欲』聾的聲音很快就平息了,每一個人的眼睛都盯着那硝煙瀰漫的戰場。
契丹人的喊殺聲已經那淹沒,待到煙霧慢慢的散去,陳元再也沒有看見耶律涅咕嚕,那幾千契丹士兵全部倒在那一片地方。他們靜靜的躺着,只有那杆還『插』在地上遼國的戰旗依然迎風飄『蕩』,旗面已經被炸的破碎不堪,給人一種異常悲涼的感覺。
一切都結束了。
陳元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入口盡是一股火『藥』的味道,嗆的他十分難受。這本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耶律涅咕嚕的死意味着宋軍可以去完成下一步了,陳元可以放心的帶着大宋走出去,實現自己的理想了。
可是陳元的心情卻高興不起來,好半天之後說了一句:“厚葬。”
劉平抱拳應到:“是!”
陳元強自擠出一絲笑容,把耶律涅咕嚕給他帶來的那種感覺全部拋開,看看狄青說道:“大哥,我打算在中京專『門』開一塊地,用來給我們那些戰死的士兵立碑。”
對對手尊重,對自己就更要尊重,以前陳元沒有考慮到這些,他只顧着安慰那些活着的戰士,對犧牲的士兵除了提高撫卹之外,沒有做更多的事情,他忘記了。
現在他來做,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管從什麼時候開始,都不算遲。
狄青聽後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那臉上的神情馬上就變了,有些『激』動。不光是他,旁邊的那些宋軍士兵也是如此。這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說白了就是挖個坑,找一塊石碑而已,但是不光宋朝沒有做過,歷朝歷代都沒有做過。
陳元雙上按在牆頭上繼續說道:“以後,軍營就安排那墓地不遠的地方,咱們定一個規矩,每年清明,軍營中的兄弟要去給躺在那裡的兄弟燒些紙錢,讓他們在天之靈知道,咱們沒有忘記他們,也告訴他們,這一片他們用『性』命打下來的地方,我們還在。”
高迎喜聽完之後忽然控制不住了,猛的一下單膝跪倒:“多謝將軍!”
城頭上的士兵跟着他跪倒了一片!羣情異常『激』動。
陳元是爲死人做事,其實也是在爲活人做事。戰場上,生死只有一個很模糊的界限,現在還活着,是上天憐憫,但是假如稍微不走運,自己就是死人了。
誰不想讓自己死的時候有一塊墓碑可以記住自己的名字?最少,親人找的時候,能有一個哭墳的地方。
陳元上前把一一扶起這些士兵:“這是做什麼?兄弟們快些起來。以後大宋每打下一片地方都會如此。說句心裡話,咱們講究一個落葉歸根,把這些戰死的兄弟埋在客鄉,實在是情非得已的事情。還請大家見諒一些纔是。”
狄青說道:“已經不錯了,總比我們以前隨便挖一個坑把兄弟埋了要強的多。”
陳元想想,他覺得這個事情做好了意義非常大,首先,對那些戰死的同袍是一個『交』代,其次,也讓以後駐守這裡的士兵和那些來這裡的人知道,宋朝爲了得到這裡,曾經付出了什麼。
事情還能做的更周到一些,陳元想了一下:“大哥,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做,找一個風水先生,選一塊風水寶地。能找到名字的兄弟一定要把名字寫上,是在找不到名字的,就寫無名氏吧。”
狄青點頭:“你放心吧,你要走了麼?”
周圍的士兵也都站了起來,護送着狄青和陳元二人並肩走下城樓,陳元對狄青說道:“我要回汴京一趟,遼國的事情咱們做好了,剩下需要朝堂上面馬上派那些士大夫來接手纔是。還有高麗的問題,也需要那些能拿筆桿子的人過去解決,對我們現在這些將軍們的培訓也必須馬上做起來,等你擊敗了阿拉伯,我們經營西域得有一些文武『精』通的全才纔可以。”
西域太遠,在那裡駐守的將軍不可能每一件事情都向朝廷請示,所以必須有足夠的智謀,可以應對一些突發的危機。
狄青點頭:“好,這裡的事情『交』給我,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麼?”
陳元拍拍他的肩膀:“『交』代談不上,大哥在這裡,我放心的很。只是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我想在大宋立一塊墓碑,把咱們歷次戰爭中表現英雄的士兵的名字和他們事蹟都記載上去,讓後人記住,他們曾經做過什麼。”
狄青搖頭:“這是個好主意,可是我怕你做不成。”
宋朝是個尚文的朝代,即便陳元已經提高了武人的地位,但是要給武人立碑,想來士大夫們會極力阻止的,畢竟到目前爲止,士大夫們都沒有立碑,他們豈會讓武人捷足先登?
陳元笑了一下:“我盡力就是了,總之,這些爲大宋戰死的人,不管是將軍還是士兵,我們都要記住他們。還有包大人,範大人這樣的愛國愛民的大人們,我們也要給他們立碑。”
狄青不再說什麼,他也希望陳元能把這件事情做好,當下問道:“你什麼時候走?”
“就這兩天吧,我回來的時候就不走上京了,直接去回鶻,你準備好了就可以出征,想來我能跟的上。”
陳元的話音剛落,忽然看見前方一個身着孝服的騎士飛奔而來。還沒等陳元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那騎士帶着哭腔從馬背上一個跳躍下來跪倒在地上:“將軍,駙馬爺,皇上有旨,三軍戴孝!”
陳元和狄青心中一陣錯愕,兩個人對視一眼:“怎麼了?”
“包大人歸天了!”
周圍的空氣放佛在這一瞬間凝結了,整個城從剛纔勝利的氣氛中忽然就寂靜了下來,片刻之後,先是一陣陣低聲的『抽』泣,接着如同汴京一樣,那些士兵的聲音越來越大,哭聲頓時在全城響起。
甚至一些從來沒有去過大宋的契丹百姓也跟着哭了,陳元的臉上也是一片悲慼之『色』,包拯的人格魅力可以說是相當的出『色』,即便他曾經耍過陳元,還曾經想那陳元開刀,甚至到最後都還不放心陳元。可是,陳元說不出來包拯的不好。
“什麼時候的事情?”陳元沉聲問道。
那快馬回道:“六日之前。”
周圍全部都是哭聲,陳元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溼潤了,當下把眼睛閉上,直到確定那溼潤不會溢出,這才一聲長嘆:“狄青大哥,我先走了。”
狄青點頭:“好,一路小心。”
陳元知道自己已經趕不上送包拯最後一程了,他也知道自己解決了遼國的問題就是最好的送別包拯的方式。還有,如果能讓包拯了卻一直對自己的牽掛,那自然能讓他安息於九泉。
本來想着停幾天的,最少讓自己休息幾天再回去,但是包拯的死真的催動了陳元,他爲包拯無法看見自己帶着大宋走出東亞而感覺有些遺憾,真的,陳元希望呂夷簡沒有看到,包拯也沒有看到。
陳元希望能讓范仲淹看到,能讓夏竦看到。
而且回去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做,現在在大宋很多勢力都和他掛着關係,他如果想離開的話,一定要把這些勢力安排好。比如商會,陳元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接班人,確保自己走了之後商會可以再那個人的帶領下繼續發展。
如果陳元真的說走就走,那麼首先,老百姓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會憑藉他們想象力進行猜測。還有,銀行馬上就會出現問題,整個大宋經濟將遭受重創。遼東,高麗,瀛洲,還有現在還沒有搞定的遼國會因爲大宋的經濟受到牽連,爆發出各種無法預測的問題,這是一個連鎖的反應。
這些問題可能很小,也可能會非常的大。但是不管是大問題還是小麻煩,都必然牽扯到宋朝的『精』力,那些藩屬國極有可能見到宋朝無法維持局勢了,而升起挑戰這個霸主的心思。
他們的做法會在某種程度上面加劇大宋局勢的惡化。
很多人都以爲陳元捨不得走。
他們不是陳元,根本不知道陳元現在的想法。到了這個時候,大宋除了仁宗就是自己了,那些什麼士大夫王爺的,聲望根本不行,就是趙曙能不行。
一旦仁宗不在了,陳元只有兩個選擇,要麼進一步,要麼就是退走。
進一步,就是唱那黃袍加身的劇本,憑藉陳元的能力很有可能比趙匡胤唱的更好,只是,士大夫和那些姓趙的王爺們必然不甘心,雙方的爭鬥無法避免,在這樣的爭鬥中,吃虧的是老百姓,毀掉的是陳元和仁宗這十幾年來的努力。
陳元不想看着自己十幾年的努力被自己親手毀掉,他寧願看着趙曙接過自己和仁宗『交』給他的接力『棒』,能跑的更快更遠。
選擇離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陳元根本沒有想過去坐仁宗的位置,他始終憧憬着什麼時候能安安穩穩的做個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