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髮下讓對方原本俊朗的外表，顯得更多了幾分成熟和幹練。
同樣帶着詫異的眼神，林雪晴打量着眼前，這個突兀走入自己辦公室的男子。
原本他今天並沒有什麼預約。
但對方卻說出了那個存在於多年前記憶的名字，讓他好奇下決定一見。
林雪晴自認爲敏銳的識人，看到眼前的男子後，卻莫名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對方沒有任何威儀氣場，顯然不是政界或商界的大人物。
但卻奇怪的讓他不敢質問，升起一種隱隱敬畏後，還有着一絲熟悉和親近。
就好像...自己的直系長輩一般......
“怎麼可能？”
輕輕搖頭，林雪晴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的直系長輩總共就那麼幾個，當中絕對沒有眼前這個兩鬢斑白的男子。
但僅僅一眼之下，他就判斷出對方絕非普通人，不能輕慢。
“敝人林雪晴，林氏集團江城分部的總經理，很高興認識先生。”
“不知該怎麼稱呼？”
面對林雪晴的伸手，申凱復雜的笑了笑。
“叫我申凱吧。”
看着與自己短暫握手後，勁直坐在沙發上的男子，林雪晴微微皺眉。
申凱，這個名字確實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記憶中。
甚至哪怕少年時，他也從來沒聽亡兄提起過，有這麼一個朋友。
“來碰瓷的？”
“不過...看對方這氣度，也不像啊......”
看到了對方的想法，申凱啞然失笑。
隨後，他有些意外的看着取出茶具的林雪晴，饒有興致說道。
“我還以爲，你會先給我撒煙。”
正在熟練泡製茶具的林雪晴聞言愣了愣，禮貌的笑着看向申凱。
“申先生說笑了。”
“你身上並沒有任何煙氣，且右手兩指上，也少了常年吸菸所帶的痕跡。”
“這種習慣，是再如何保養，都無法掩蓋的。”
“混跡商界，眼觀耳聞、待人接物不過是基本...林某又豈會自觸黴頭，讓客人芥蒂？”
嘴上一邊說着，林雪晴手上也沒有停下。
茶具擺弄之間，在其操控中彷彿真成爲了一種藝術，頗有賞心悅目之感。
但在申凱眼中，這也僅僅只是對方下了些功夫和心思。
卻遠遠算不上精湛，徒有其形罷了。
當初他四階時，穿越衆多世界，也不是沒見過什麼棋聖、茶仙一類。
而剛當上人皇的那幾天，更是有天宮禮部，專門負責這些的天差。
五階宗師拿捏星辰，在茶道一物上付出的時間和心血，纔是真正看出入道。
無需名貴茶葉，而是茶本身在他們手中，便是禮。
與那些存在相比，不過普通人的林雪晴此刻泡茶，連班門弄釜都談不上。
不過看着一邊與自己交談，一邊泡茶的林雪晴，他卻沒有阻止。
“申先生，最近初涉茶藝，若有粗淺之處，還望海涵。”
看着有些溫潤如玉味道的林雪晴，申凱沉默了一瞬。
接過對方的茶水，他緩緩品味着，隨後說道。
“嗯，還行吧。”
看着轉動手中茶盞的申凱，林雪晴若有所思。
剛纔自己藉着泡茶的功夫，幾次試探對方，卻收穫甚微。
僅僅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他根本想不透，眼前男子的根底和目的。
不過饒是如此，他也能看出對方絕不簡單。
僅僅是這極短時間的接觸下，從小敏銳的林雪晴，發現對方很多地方的特殊。
於無聲處聽驚雷。
眼前這男子看似普通，但越仔細觀察，就越讓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種非凡人也的錯覺。
甚至多看了幾眼，林雪晴都莫名覺得，自己連日來的高強度工作下，疲憊的身心彷彿輕鬆了幾分。
“一定是錯覺...怎麼可能看個人，就可以讓身心放鬆舒適？”
“對方又不是神仙，應該是這種親近感造成的錯覺吧......”
壓下心中想法，看到申凱杯中茶水飲完後。
林雪晴又主動添了一杯。
“先前聽聞，申先生與亡兄是舊友？”
“只是在林某印象中...卻從未聽亡兄提起過。”
見對方終於忍不住打破砂鍋。
申凱把玩着手中茶盞，平靜看着眼前的青年。
“亡兄？”
“他...去世多久了。”
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多。
不過這也算不上什麼大隱秘，林雪晴沉默了片刻後說道。
“還記得我八歲那年，亡兄就患上了雜症。”
“之後十年與病魔鬥爭，在那年冬天時...亡兄還是沒有挺過去......”
嘴角微微上揚，申凱眼神有些複雜的看着茶盞。
“這樣啊......”
“那你父母呢？”
原本見自己說出亡兄之事，對方居然還露出笑意，林雪茂有些皺眉。
但對方再度發問下，自己彷彿不能抗拒般，還是選擇主動開口。
“家母已經於兩年前仙去。”
“至於家父...如今逐步放權給我，自己則慢慢退居二線。”
母親的事還好，但父親這方面，其實在集團內部，也不是人所共知的消息。
林雪茂說完後自己都莫名其妙，居然會如此相像眼前的男子。
就在他帶着疑惑擡頭時。
卻發現這名神秘男子，雙眼不知何時起注視着自己。
同樣的黑色瞳孔中，林雪茂莫名有種敬畏。
這雙眼睛中，似乎看不出任何東西般，有着孤獨和死寂。
但卻又彷彿蘊含着太多東西。
讓他回憶起兒時在天文博物館中，看到的浩瀚星空。
“原來如此...整個林家，如今也就只有你，還對自己的亡兄多少有點感情。”
“那老頭子，近幾年倒也是有些遺憾。”
“不過那又如何，逝者已去......”
“他的遺憾，更多隻是身體垮掉後，對死亡的恐懼中，下意識想到了自己的大兒子罷了，呵呵。”
“若此時尚且年富力強，他可沒這麼多閒工夫，去懷念過去。”
不是沒有大兒子的位置，而是在那名父親心中，一個早亡的兒子，真的只能佔據一點點而已。
唯有如今，對方纔會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垮掉後。
對當年的男孩，產生了一點點同病相憐的遺憾。
“唉......”
彷彿被引動了心中的某些情緒，林雪晴也嘆息了一聲。
倒是申凱，臉上依舊帶着淺笑，彷彿沒事人般。
他只是低下頭，默默取過茶具，以和剛纔林雪晴同樣的方式，泡了一盞茶。
“當初給你取了雪晴，這個有些女性化的名字，倒是真沒取錯。”
“你心思纖細多變、敏感靈銳，卻又沒有成爲那種整日算計的陰暗鬼蜮之輩，也算難得了。”
“不過終究也因爲這種性格下，少了開拓的氣魄。”
“守成有餘，進取不足...總算看好那老頭子的基業，算得上稱職。”
聽到眼前男子，彷彿身居高位般，對自己評價。
林雪晴微微張嘴，卻並沒有反駁，苦笑着搖了搖頭。
他雖然儒雅，卻也不代表沒有脾氣。
只是不知道爲何，眼前這名男子彷彿無論做什麼，都讓他不能，也不敢質疑。
“好了。”
就在林雪晴思考對方的真正來歷和目的時，申凱的話讓他清醒過來。
看着對方遞過來的茶水，林雪晴微微愣住。
先前對方明明加了茶葉進去，此刻這杯茶中，卻看不到任何雜質。
就連茶水的色澤都沒有呈現......
彷彿是一杯最普通的清水般，透徹而無奇。
“我沒怎麼鑽研過茶藝這種小道，不過想來也不比你差了。”
“說到底，能讓我親自泡這杯茶的存在，應該也不算多。”
“至於喝還是不喝，隨便你。”
聽着眼前這名男子自大的話，林雪晴莫名回憶起了，某個記憶中的身影。
“我哥，林雪茂...當初小時候，也是這麼中二自大。”
“也難怪，這人能和他成爲朋友......”
換做其他人，林雪晴絕不會輕易喝下這杯古怪的茶水。
但不知道是信任還是其他。
他看着男子平靜的眼神下，終於接過了這杯茶。
一飲而盡下，林雪晴下意識舔了舔舌頭。
沒有任何滾燙的感覺，也不帶絲毫味道。
這杯茶，似乎...就真的只是一杯清水？
反觀申凱，看到對方喝完了這杯茶後，臉上似乎露出了某種釋懷的笑容。
“好了，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我也是時候離開。”
“最後...祝你一生無病無災、妻賢子孝、兒孫滿堂。”
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林雪晴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才二十多歲，正當壯年這句話都用不上，對方卻祝了一堆有的沒的。
“噓，今天的事，就永遠留在自己心裡吧。”
“可別不信，我這人的預言和祝福，一向都挺準的。”
看着對方真的起身離去，沒有絲毫停留。
林雪茂詫異之下，連忙追出了辦公室，對着男子背影喊道。
“先生何必如此匆忙離開，可是我有什麼招待不週？”
沒有回答對方的話，申凱遠去的身影揮了揮手。
“後會無期。”
有些莫名的悵然若失，林雪晴突然覺得犯困，只能扶着門框，看對方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