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這句話沉默了一陣, 柏淵在旁邊的座椅上坐下。
他閉上眼，手臂搭靠在扶手上，腦海中浮現起很多畫面。
戰爭的意義是什麼？
這個問題太宏大, 也太深奧。他心中有自己的答案, 但是卻無法肯定自己的答案是正確的。
所有上過戰場, 拋頭顱灑熱血的人, 他們都有不同的理解, 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絕對唯一的答案。
沉思了許久，柏淵直起身，在通訊器上輸入了一段話。
當信息發送成功的那一刻, 葉澤便睜開眼，將視線投在亮起的屏幕上。
【這個問題我無法確切地告訴你答案, 準確來說, 我所理解, 所認爲的或許都有可能是錯的，所以你不必全信。很久之前, 我聽我的教官說過，在地球上有流傳很久的一句話，叫做“止戈爲武”。能夠制止戰爭，維護和平的，纔是真正意義上的武力。而這樣說的話, 戰爭的意義其實也是爲了和平。這樣說或許有些矛盾, 但如果不作爲挑起戰爭的一方, 就是在爲所有的普通平民不受戰爭的傷害而進行着鬥爭。】
葉澤將這段話反反覆覆地看了數遍, 他明白男人所表達的意思, 可是心裡卻仍然是迷茫的。那麼多人沒有經歷戰爭，卻因爲戰爭而經受痛苦。如今在他心裡, 連重新握槍的勇氣都沒有了。
而片刻之後，柏淵便收到了葉澤的回覆。
【我明白了。】
這條回覆之後，葉澤又很快跟了一條。
【教官，希望能儘快見到你。】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柏淵的心微微跳快了一瞬，身體裡的血液流動充斥着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手指輕動，回覆了一個“好”字。
*
葉澤回家之後，除了同柏淵互發信息以外，也同衛笑恢復了聯繫。
這一日下午，他按照證書上的時間進了斯特爾的大門，離開了半年的時間，站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一種懷念的感覺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由於他在軍校的學業並沒有徹底完成，所以接下來的幾個月仍然需要留在學校裡。事實上，他們這一屆所有的課程都已經教授完畢，留在學校做的最多的不過是完善自己的能力，以及做一些實踐性的活動。
葉澤返校的當天下午就看到了衛笑，只是後者在修理室對壞掉的機甲進行修補，背對着他，一時沒有察覺到葉澤的出現。
當他的肩膀上捱了一下，衛笑才轉過頭，下一秒便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立刻將手裡的機甲頭盔放下，站起來就給了葉澤一個擁抱。葉澤也微微一笑，擡起肩膀大力地和衛笑抱在一起。
等到衛笑忙完，兩個人慢慢地朝前走着。
衛笑的情緒仍然有些激動，半年沒見，他用手摸了摸後腦勺，說：“葉哥，我感覺你變了許多。”
葉澤挑起眉毛：“是嗎？”
“嗯，”衛笑抿着嘴脣笑了笑，“感覺比之前成熟了一些。”
“你是說我之前很幼稚？”
衛笑連忙擺手，立刻解釋道：“沒有，怎麼可能，葉哥只是從成熟變得特別成熟了！”
葉澤嗤笑一聲，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髮：“真是會耍嘴皮子。”
兩個人就這半年各自發生的事情聊了一陣，走到了宿舍樓下。
衛笑擡頭看了眼，說：“葉哥，你什麼時候搬回來？”
“明天。”
“今天先上去看看吧。”
葉澤點頭：“好。”
站在宿舍的門外，葉澤將插在兜裡的雙手放下，同衛笑一起走了進去。
他曾在這間A棟323宿舍裡度過了很長的學員時光，如今從戰場上回來，再次回到原點，他說不上心中是什麼感覺，有些惆悵，也有些類似於重逢的喜悅。
S25300023，他的牀鋪旁還貼着他的學號，葉澤將學號牌翻轉，看到了貼在背面的照片。那是他剛入學時候拍的，現在看上去實在是過於青澀了。
他側過頭，發現戚書斌的牀位空了。
衛笑說：“他一個月前搬出去的，據說家裡人幫他在軍事總部那裡聯繫了人，應該很快就能編入核心部隊了。”
他停頓了一下，忍不住笑道：“真讓人羨慕。”
葉澤看向他，他從衛笑的臉上看出了一絲落寞。也是，每個身在斯特爾的學員都夢想着有一日能夠在戰場上建立功勳，衛笑也不例外。而葉澤想到那個屬於自己的困惑，沉默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提到何燁洲的時候，衛笑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葉澤沒費多大力氣便從他嘴裡撬到了事實。
他有些訝然：“你跟何燁洲……？”
衛笑臉色有些發紅，悶頭嗯了一聲，小聲地解釋道：“沒有正式在一起，就是……”
葉澤問：“他人呢？”
“他媽媽今天來看他。”
衛笑的語氣裡夾雜着一些不安，葉澤想了想，大約猜到了什麼。何燁洲沒有父親，何母將他養育大很辛苦，因此在很多事情上何燁洲甚至會放棄原則接受他媽媽的安排。而就以前閒聊時得知，何母最希望的就是他能夠至少成爲一名上尉，並且娶妻生子。在娶妻生子這方面，一般人都會覺得Omega是最優的選擇。
過了一陣，何燁洲從外面回來，看到葉澤時也是十分激動，兩個人擁抱了一下，坐下來談了一陣話。
何燁洲問：“你這次回來，學校應該會安排一些實踐活動給你。”
衛笑樂呵呵地道：“我覺得最可能的事情就是陪警方與惡勢力周旋了。”
想到之前校方做過的事情，三個人都笑了起來。就在這時，葉澤察覺到腰腹間通訊器的振動，嘴角越發上揚，他站起身來：“我去外面回個消息。”
說完便邁着大步走了出去。
看到衛笑探頭朝外望，何燁洲問：“怎麼了？”
衛笑小聲道：“沒什麼，在想葉哥去回誰的消息了。”
“不知道，有可能是在戰場上認識的人。”
“嗯，”衛笑點頭，側轉脖頸看向何燁洲，“應該是的。”
宿舍裡只剩下兩個人，關係又跟葉澤公開了，他們的手自然而然地牽在了一起。
何燁洲看着衛笑低垂的眉眼，將他的手握緊，低聲說：“你再等等，我會說服媽媽的。”
衛笑擡頭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身體朝他貼近，何燁洲自然地將人攬在了懷裡。
走廊裡，葉澤望着屏幕上的消息，臉色晦暗不明。
【葉澤，我是沈亦舟。少將讓我告訴你，他三日之後就會回到羅蘭，那時候我們再見面。】
葉澤抿起嘴脣，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了一陣，最終沒有回覆，將通訊器收回到了自己的口袋裡。
我們？
如果這個我們中的另一方也包括沈亦舟，葉澤覺得心情就不是那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