脣齒間的力道讓衛笑忍不住顫抖, 他想要撐起身體逃開,可是最終卻不知道爲什麼,卻始終狠不下心推開抱着自己的人。
一吻作罷, 何燁洲蒼白着一張臉, 緊緊地盯着衛笑惶恐的臉龐, 手指在他的嘴脣上擦了擦, 聲音低低地說:“你剛剛是想要做什麼?”
衛笑吞嚥了一下口水, 這時纔有了支撐起身體的力氣,他直起身後向後退了兩步,視線始終不敢望向牀上的人。
他低着頭,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中,然後便聽到了自己有些慌亂的聲音:“沒想做什麼。”
病房中靜了幾秒鐘, 衛笑緊閉上嘴脣, 思索着該如何說出離開的話。
沒等他想出來該如何開口, 躺在牀上的人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聲音沙啞沉重, 一下一下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衛笑忍不住轉過頭,看到何燁洲嘴角處的血絲時心神一顫,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你怎麼了?!”
何燁洲一手按在胸口,另一隻手捂着嘴脣,一時說不出話來。
醫生很快趕到, 機器人護士也都圍在牀邊, 將衛笑的視線擋住, 只能通過間歇露出的縫隙看到何燁洲的面容。
他一時理不清自己的思緒, 不知道是該留還是該走, 在原地站了好一陣。
“是胃部出血,”醫生解釋道, “不過沒有大問題,是受傷導致的,好好調養一陣就沒事了。”
衛笑半茫然地點了點頭,強迫自己聽了一些注意事項,他們退出去之後,病房中很快又剩了他們兩個人。
衛笑重新回到牀邊,他飛快地看了何燁洲一眼,然後將剛纔醫生說的那些話乾乾地重複了一遍,接着道:“你好好養傷,我先回去了。”
他快要走出病房時,身後傳來了低啞的聲音。
“我們是不是沒有機會了?”
衛笑腳步一頓,喉嚨間一哽,緊緊地咬着牙關。
“是不是連朋友都做不成?”
“……”
“那我求你,我們就時不時說幾句話,保持普通的朋友關係,好不好?”那個人的聲音也變得破碎起來,“笑笑,你真狠心。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你想分手,我答應,我們可以當普通朋友,可是你一走了之,從此斷了跟我的聯繫,爲什麼?我讓你很討厭嗎?”
衛笑將涌到咽喉的酸澀強嚥下去,他停了好一陣才能說話:“沒有,你不要多想。”
何燁洲看着他的背影,嘲諷地笑道:“我多想了嗎?你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說,不是嗎?”
他話裡深深的悲意也讓衛笑幾乎要落下淚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回頭,若是回頭了,之前的堅持便不復存在。
衛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擡起手放在門把上,轉動開,他的腳剛剛邁動,身後就傳來了撲通一聲,其中夾雜着男人的悶哼聲。
他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回頭。
何燁洲倒在地上,胸前的繃帶滲出了血絲,他整張臉煞白到了極致,嘴脣上的淺淺血色也完全褪去。
衛笑立刻拖着自己不方便的腿跑過去要將人扶起來,但是何燁洲卻用最後一點力氣推開了他。
“你走吧!”他聲音隱忍地道,“你討厭我,就離我遠點。”
衛笑的手停在半空中,很快便垂落到兩側,眼中同時滑落下兩行清淚。
他看着何燁洲緊閉着的眼和抗拒的姿態,情緒幾近崩潰,身體不停地抖着,卻說不出話來。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他突然覺得右手有些暖意。衛笑麻木地側過頭,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下一瞬他便被拉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中。
何燁洲將他摟得死緊,沉痛地在他耳邊說:“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笑笑生氣的話,就打我兩下,不要再離我更遠了,我承受不起。”
他的話並沒有讓衛笑停止哭泣,反而讓他的眼淚流得更兇。
他怎麼會生這個人的氣,他知道自己的自卑和懦弱,也在這一刻明白何燁洲有多愛他。其實從頭到尾,他最怕的不是其他任何東西,而是失去何燁洲的愛。
何燁洲捧起他的臉,看着他被淚水浸溼的臉頰,拇指極盡溫柔地幫他揩去淚痕,然後溫柔地吻上他的嘴脣。
衛笑不停地哽咽着,這個吻斷斷續續地進行着。何燁洲一次次勾纏着他的舌頭,引誘他迴應自己。
兩個人吻了很久,將分離數年的思念和痛苦宣泄在這個吻中。
停下來的時候,衛笑喘着氣,用手輕輕地摸了摸何燁洲的胸口:“是這裡傷得最嚴重嗎?”
“這裡捱了一刀,這裡捱了兩刀。”何燁洲抓着他的手一一指認自己的傷口,很快衛笑便忍不住想要縮回手。
他重新將何燁洲扶到牀上躺好,幫他蓋好被子。
何燁洲見他又要離開,緊緊拉着他的手不放:“陪我一陣。”
衛笑臉有些紅:“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何燁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地鬆開手:“快去快回。”
衛笑也確實快去快回了,等他重新進到病房,擡眼便撞入到何燁洲的雙眼中。
他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焦躁,擔憂和強烈的不安情緒,忍不住又是鼻頭一酸。
而看到他回來,何燁洲整個人算是放鬆了下來。他朝着衛笑伸出手,後者走過去牽住,被他順勢拉進了懷裡。
兩個人抱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相隔了這麼久,他們重新握住了彼此的手,內心深處都充滿了感激。
衛笑在何燁洲的追問之下坦白了。
“我沒辦法生育,這是客觀事實,”衛笑艱難地說道,“即便你一開始不介意,但是日子久了,你可能會後悔,我怕你會因此恨我。”
“恨你?”何燁洲重複了一遍,“恨你什麼?恨你帶給我那麼多快樂,恨我只愛你一個人,無法對別人產生感情?”
衛笑接下來的話被堵得實實的,他緊抿着嘴脣,將臉埋入何燁洲的懷裡。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陣,何燁洲擡起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輕輕地摩挲着,喟嘆道:“怎麼愛你都覺得不夠,怎麼捨得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