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江。
一個幽靜的茶苑外間,坐着兩個男人。
年輕的男人是趙普,三十四五歲的男人是郭小洲。
兩人品着老普洱,悠閒的聊着天。
茶苑裡間,三面牆壁都是水晶燈畫。畫面是翠綠的竹林,雲動,霧動,茶香,兩個絕代佳人在坐。
相比以前在黃玉婉面前的絕對弱勢,現在的高霜,一如既往的高挑,漂亮,但卻多了一種富有侵略性的氣勢。她的兩眼,在看到黃玉婉後就沒有離開過,咄咄逼人!
黃玉婉一改以前的女王氣場,給人一種安靜祥和的感覺,她好像沒有意識到對方是來找她出氣似的,姿態優雅的動手沏茶。
“六年零三個月了……”高霜咬牙切齒道:“你知不知道,被威脅的滋味有多屈辱。你知不知道,背叛一個對自己好的朋友是多麼的痛苦?”
黃玉婉淡笑着替高霜倒了一杯茶,輕描淡寫道:“我們喝茶,其意不僅在止渴,而更在於鑑賞其色、香與味,體會其苦、甜與醇,領悟淡、雅與和。自省自悟,品出茶的真性,體會人生百味。”
高霜的玉眉緊擰,“你別顧左右而言其它……”
黃玉婉笑笑,輕輕喝了口茶,“人有萬象,茶有千面。茶可分幾種,人也是如此,這是品質決定的,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真正的好茶經得起沸騰熱水的考驗,真正有品質的人同樣也要能承受塵世的侵蝕,眼明心清,始終保持着天賦本色。”
高霜有些怒了,她想象了無數次的見面場景,她怎麼說,黃玉婉怎麼回,但她唯獨沒想到黃玉婉居然耍賴皮。
黃玉婉拿眼看這她,輕聲道:“都說茶如人生,以前我是不懂的。實際上,世間一切情緣,皆有定數。有情者未必有緣,有緣者未必有情。一個人只要看清楚自己,即可辨別無常世界。品茶可以讓人寬恕過錯,從而在杯盞中得到平和……”
“呵呵……你希望我寬恕你?”高霜冷笑,她似乎從被壓制中找到反擊的契機。
“寬恕?”黃玉婉笑了笑,問,“你信命嗎?”
高霜從見面就似乎一直被對方牽着走,她現自己儲備了幾年的憤怒似乎沒有泄口。對方猶如一個天馬行空的武林高人,根本沒有給她出劍的機會,哪怕她手持世間最鋒利的寶劍。
“我信你媽個……鬼。”高霜幾乎要爆出粗口。
“我年輕時信。關於命運,小報雜誌上很多人長篇累牘。有人說:男孩站在那,我在這,男孩遲遲不過來,這就是命。我收拾好自己,走進按部就班的生活,這就是認命。”黃玉婉悠然嘆了口氣,“但我現在,卻不信了。”
不等高霜說話,黃玉婉繼續說:“年輕時我看上了就追,相中了就買,絕不做令自己將來後悔的事情。有人問我,爲什麼你這樣的女人也會衝動,那麼草率地作決定?我當時態度堅定告訴他,我寧肯作一個草率的決定,也不要一直後悔地回憶。但實際上,這是一種不成熟的表現。”
高霜鬱悶的拿起茶杯,一口飲盡。“砰”地把茶杯狠狠的磕在茶几上,一抹嘴脣,手指黃玉婉,“不要和我東扯西拉。我來了,找你來了。”
黃玉婉又笑,攤開雙手,“你來了,我就在這裡。”
高霜氣得臉色緋紅,在這個叫做黃玉婉的女人面前,她的精神一再被蹂躪。很多時候,她甚至設想過許多過激行爲,比如,她去買把刀。現在,她又想到了刀。
“好吧。你其實應該感謝我。如果你足夠睿智聰慧。”黃玉婉再次給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忘記給高霜倒茶,“如果沒有我給予你的磨礪,你現在是種什麼生活?充其量一個三線城市的富家女,塗抹着鮮豔的藍指甲,穿着性格招搖的服飾,手提lv,開着市面上所謂的豪車,或扣帥哥鮮肉……”
“住嘴……”
黃玉婉嘴角習慣性地揚起一個弧度,一個很自然的微笑,道:“沒有我,你有現在?一個愛你的男人,一個世所耀目的家庭,尊嚴,榮耀,高度,滿足你一切女人的虛榮心。”
“謬論!”高霜氣急敗壞。
“實際上,你心中是承認的,只是你不敢也不敢去面。”黃玉婉忽然認真道:“以前,我以爲我是他的全部,我可以爲他做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好的,不好的。後來……”
黃玉婉的眼神黯淡下來,語氣蕭瑟,“喜歡上一個屬於別人的男人,這也是命。你說我應該認命嗎?”
“你會喜歡人?你懂感情?”高霜嗤之以鼻。
“你冷血。
“你自私。”
“你傲氣,無情……”
面對高霜的指責,黃玉婉一一肯,“說得對,我的確無情。所以我做了一些糊塗事情。但現在,我多情!”
說這話時,黃玉婉露出一個動人之極的笑容。
甚至把高霜也看呆了。
她承認黃玉婉漂亮,很漂亮。但一點都不生動。但剛纔她的笑,卻讓人如沐春風。
“現他是別人的就放棄就是認命。如果能找到一種更合適方式來圓滿自己,這就是和命運作鬥爭。”黃玉婉拿起沙上的一疊文件,緩緩放在高霜面前,“他就在外邊。我還一直猜測,他敢不敢來。嗯,他來了,我很開心。”
高霜嚇傻了,她這才明白,黃玉婉前面後面所有的話的含義。
“你……你……看中了郭哥?”
“不行,我死也不會讓你得逞的。郭哥是子怡姐的,誰也搶不走……”
黃玉婉笑着搖頭,“你是害怕子怡輸給我。”
“子怡姐什麼都比你強。她怎麼會輸給你?真是笑話。”
“嗯,那麼你確定小洲不會動心?”
“不會,郭哥怎麼會喜歡你這種冷血無情又自私的女人……”高霜其實自己也不敢確信。在任何男人面前,黃玉婉都是皇冠上的一顆明珠。郭小洲以前和別的女人之間的小曖昧,她就沒少提醒甘子怡。
“高霜。我以前做了一些錯誤的決定。但我不後悔。沒有錯誤,就沒有糾正。所以,你在我這裡得不到道歉或者什麼補償。實際上,我們應該扯平。你得到的,遠遠多於我。”
“我現在不想和你談我的事情,我只想聽你保證,你不再介入子怡姐的家庭。”高霜狠狠瞪着她,臉色沉重。眼眸裡全是怒火和擔憂。
黃玉婉笑,“現在的我已經不會委屈自己了,起碼,有時即使委屈也是因爲自己說服了自己。只是關於愛情的感受,不會改變。”
高霜又驚又怒,“你來真的?”她看到了這個女人身上的決心。一種毀天滅地的決心。
她以前聽說,冷血的女人一旦動情,則山崩地裂!
現在,她已經忘了自己的事情,什麼報復,什麼報仇,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因爲她現了一件更重要更恐懼的事情,黃玉婉看中郭小洲了,並且好像還是玩真的。
“一些人存在的意義總歸是讓另一些人成長,然後消失。”黃玉婉站起身。
高霜跟着起身,結結巴巴說,“郭小洲他有很多女人,他太多情,你會受傷的……”
“多情總比無情好!”黃玉婉淡淡一笑,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我從後門離開。麻煩你把這些東西交給他。”
“你別走,我們再談談……”高霜跟上她。
黃玉婉駐足,回頭,兩眼彷彿望進高霜的內心,“再說說我們的事情。我若不喜歡你,怎會和你做朋友?我若喜歡你,怎會僅僅與你做朋友?”
高霜真聽不懂這高深莫測的話。什麼做朋友?難道不是害我要挾我嗎,難道害我還是看得起我?子怡姐一定懂,回去問問她。只是,今天這駭人聽聞的事情,告訴子怡姐,好嗎?
不等她琢磨清楚,黃玉婉的衣角已經消失在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