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趙長天執意留郭小洲在武江吃飯,但郭小洲還是婉拒了。他急着趕回去和白擁民見面。
通過和周其昌的一番長談。
基本敲定了兩件事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白擁民將接替歐朝陽,出任陸安縣縣委書記一職。而歐朝陽則調任順山市政協,由於他處於當前的漩渦中心,暫時不安排職務,待一年後風聲平息再升副廳、市政協副主席。
白擁民的職務來自郭小洲的努力自不用說,就是歐朝陽的位置和級別安排,郭小洲在周其昌那裡也是花了心血和人情的。周其昌一開始並不同意,順山市裡給出的位置是市農業局工會主席。作爲省長,他有干涉權,但對縣級城市,他沒有直接管理權。
最後,在郭小洲的死皮賴臉下,終於磨得周其昌答應和順山市打招呼。
當然,郭小洲沒有淺薄到在電話裡告訴白擁民,說你準備接手歐書記的位置。他只是說在武江沒趕上飯點,回來陸安想和白擁民一起吃頓飯,喝點酒。
話說白擁民接到他的電話時正鬱悶,他當時正在順山市“公關”。白天去到所有能見到的市委常委辦公室溜了一圈,美名其曰“彙報工作”,甚至連統戰部長那裡都沒有納下。
作爲陸安市的第三號領導,得知歐朝陽即將離去的消息,他壓抑了幾年的血液頓時沸騰了。很明顯,歐朝陽一旦離開陸安,郭小洲這個代縣長几乎沒有任何接替的希望,他這個排第三的副書記理所當然順延上位。前提是順山市不會空降一名書記。
當然,從穩定和縣委縣政府常規搭配。很少有縣級黨委和政府部門同時更換兩名外來者。常規搭配是“以老帶新”,或者“本地領導搭配空降領導”。
而郭小洲纔來陸安三個月,原則上還屬於絕對的“新人”。再派一名“空降兵”,對陸安的穩定和有序發展是一種考驗。
所以,他迫不及待往順山市跑。遺憾的是,他以前的老上級,前市委副書記去年腦溢血離世,臨時抱佛腳也出於無奈。也是碰碰運氣。主動總比被動好。
然而,市委書記柯進山和市長仇國宏都沒有見他。
市委副書記和常務副市長以及組織部長等人倒是見了他,只是,誰都沒有表態。書記市長都不見他,本身意味着一種信號,他感覺不妙。最後,他的黨校同學,一名市委辦公室副主任偷偷告訴他,說市裡已經擬定了兩名人選,全來自順山市。
他頓時蔫了。於是無精打采返回陸安。接到郭小洲的電話,他也正想借酒消愁。兩人約定在陸安的一家特色農莊見面。
晚上七點半,郭小洲和白擁民的車先後進入農莊小院。
按常規,在農莊開了兩桌。
他和白擁民單獨一桌,兩人的司機和秘書另開一桌。
上了桌子,白擁民立刻吩咐秘書,從他的車上拿兩瓶茅臺。
郭小洲一驚,“兩瓶?白書記,我們倆喝?”
白擁民悶聲悶氣道:“今天特別想喝,郭縣長你不想喝,我電話再找個能喝的過來。”
郭小洲觀察他的神色,有些鬱悶,頹廢。
作爲以性格沉穩著稱的官員,其心理素質是毋庸置疑的。能如此“形顯於色”,肯定是發生了對白擁民來說難以接受的打擊。
郭小洲拿下一瓶酒,認真說:“一瓶,我陪你。”
白擁民無奈的點點頭。
喝酒的同時,基本上都是郭小洲在說話,而白擁民半點開口的興致都沒有,他彷彿從一個極富涵養,剋制力強的副書記變成了酒鬼。
菜還未動,白擁民已經有點兒飄了,讓酒灌的。一瓶酒白擁民一個人喝了大半,此時臉色緋紅,話也逐漸開始多了起來。
說實話,白擁民對於他在陸安的現狀,是不滿的,極度不滿。他調來陸安前,本是一名被老上級賦予厚望的政治新星,來陸安擔任縣委副書記,是希望讓自己的前途更光明些,誰知他遇到了鐵腕書記歐朝陽,上任伊始,被歐朝陽三招兩式打壓得無法動彈,結果,非但沒能“進步”,反而在陸安束手束腳,被人戲稱爲“舉手書記”。成爲一個笑話。
他屢次暗地裡反擊,但最後都被歐朝陽輕鬆化解,並還以重手。使得他銳氣全無,有種“無法抗衡”的失落。
“你知道嗎?市裡要空降一名縣委書記……”白擁民大發牢騷道:“我看完全是官僚主義,看到陸安要出成績了,都想下來摘桃子。以前老歐在時,誰敢下來,還不是看我們好欺負……”
“也不一定空降。”郭小洲不緊不慢說了一句。
“不一定?哈哈!名單都出來了,已經送到了省裡……”白擁民打了個酒嗝,拍着郭小洲的肩膀,“兄弟!這次咱們得聯手,絕對不能讓陸安再出現一個歐朝陽。”
郭小洲微微有些失望,白擁民的格局太小,首先考慮的是小我,而不是陸安的發展。相比歐朝陽,遜色太多。
“其實什麼人來當書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延續陸安的既定發展方針,健康而和諧,不能換個領導就換一套政策……”
郭小洲本是想慢慢把話題延伸到如何更有力的推動陸安的發展上去。
結果白擁民擺手道:“老套,官話,能不能來點有新意的……”
“那你來點有新意的我聽聽。”
白擁民卻沉默了。半天,他才狠狠的開口說:“我不想再當一名和稀泥的書記。”
“這……意思是?”郭小洲顯然沒跟上白擁民的思路。
“下馬威,一定要給他來個下馬威。”
郭小洲一聽,笑了,說道:“如果新書記是你呢?”
白擁民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開什麼玩笑,我有這好的命?”
“我是說如果你是陸安的縣委書記,你會怎麼開展工作?”
“哈哈!我如果是陸安書記,我首先把老歐的一幫手下全拿下。不拿下這羣王八蛋,誰當書記都是被架空的命。”
他的意思很明確,他如果當上一把手,首先要打壓歐朝陽的前嫡系,陳柏君辛福楊學工等人。這和郭小洲的想法大相徑庭。
郭小洲和歐朝陽的願望是一致的,都是希望在穩定中求得發展的良機。不希望陸安成爲“嚴酷”的鬥獸場。
郭小洲微微皺起眉頭。同僚之間偶爾說說鬧騷話沒事,但上綱上線的話,卻千萬不能隨便說。他不管在廣漢電視臺還是太和紡織和陳塔新區,都牢牢地把握住自己的嘴巴,從政的基本線就是嚴禁禍從口出。這是官場大忌。
僅僅從白擁民今天的表現看,他不足以擔任陸安的黨委一把手。
郭小洲覺得自己有必要提前提醒、敲打他,於是說道:“我認爲一名黨委書記,首先要有大局意識,只有在和諧穩定的政治氛圍下,才能共同發展。當然,歐書記的有些工作作風值得推敲,但他對工作的敬業和認真,以及工作熱情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白擁民微帶嘲諷道:“我們這是鹹吃蘿蔔淡操心。郭縣長,我知道你和我一樣鬱悶,要是歐朝陽遲走半年,以你的人脈資源,這個縣委書記還跑得出你的手心?”
“我其實更看好你。”郭小洲笑着說。
“切!”白擁民沮喪着臉。
郭小洲剛想說話,他的手機響起。他一看號碼,來自詹邵文,立刻接通,“喂”了一聲。電話裡傳來詹邵文急促的聲音,“郭縣長,剛纔我收到消息,說市裡已經確認歐書記調離,三天內去順山市政協報到。”
郭小洲一怔,這麼快?
詹邵文繼續彙報說:“我聽小道消息,說市裡會派一名新書記下來。”
郭小洲沉聲道:“什麼小道消息?以後你別跟着參合。市裡通知了歐書記嗎?”
“前十分鐘通知的,我是聽田少邦說的。”
郭小洲默然嘆氣,田少邦這是在向他這個縣長主動示好啊!實際上他不喜歡這樣的“聰明”人。有種賣主求榮的味道。
“好!事情我知道了。”郭小洲放下電話,打算跟白擁民攤牌,他開口道:“白書記……”卻看到白擁民已經趴在酒桌上,嘴裡發出微微鼾聲。
郭小洲斷然沒想到,也就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