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還沒亮的時候,永安侯府裡已亂成了一團,今兒個永安侯要回來,昨晚便派了人送信進城,說是帶了表小姐已在城外候着,讓家裡做好準備。
永安侯夫人秦氏早早就讓人打掃好了自己閨女以前住的落影苑,並安排了幾個丫鬟婆子進去。而現在正忙着梳妝,好去門口迎接侯爺。
正梳着頭,外頭進來個中年女子稟告道:“老太太,三房都準備好了。大太太已經帶着人在清風堂外候着了。”
秦氏點了點頭,催促了自個的丫鬟一句,又吩咐那中年女子道:“瑾心,你讓人去大門外候着,我隨後便到。”
名喚瑾心的女子應了一聲,退出正房,來到院裡把夫人的意思傳達了下去,便有一面容精緻的女子微微一福,帶着衆人離開了清風堂往正門去了。
此刻天還沒全亮,城門還沒開打,只怕要再等一會,侯爺才能進得了京。秦氏想到這兒,不由捏緊了手心,她手心裡頭全是汗,苦媳婦熬成婆,她也終於能找回自個的女兒了。她苦命的女兒,離家那麼多年,也不知過的好不好。
這些羅念安都不知道,她正靠在車沿上打着瞌睡呢。一旁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端坐着,不時掀開車簾張望,嘴裡還一直嘀咕着:“什麼時候纔開城門?”
羅念安的腿上,蜷着一隻虎斑貓,樣子嬌憨可愛,與主人一樣,這隻貓也閉着眼睛睡的呼呼直響。
一人一貓睡得正酣,突然一道陽光從地平線處射了過來,太陽升起來了。
大眼睛的小姑娘忙推了推羅念安,口中直道:“姑娘,姑娘快醒醒,天亮了。”
羅念安冷不防被人一推,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嘴角還掛着一絲口水,莫名其妙的念道:“麻婆豆腐……”
噗呲,那小姑娘樂了,忙拿出帕子來給羅念安擦了擦眼睛:“姑娘醒醒吧,別睡了,城門要開了。”
羅念安聽見自個丫鬟小鹿的聲音,睜開眼睛一看,車窗外已經透白了。她趕緊正襟危坐,拿袖子擦了擦嘴角:“天亮了嗎?小鹿,我餓了。”
小鹿聽見她主子這麼說,無奈的笑了笑。她是半路上被主子救下來的,雖說主子還沒她大,但這也不能減弱她對主子的忠心。主子的身世她知道的不多,但這幾日相處下來,她也知道自己這主子只對吃的有興趣。
“侯爺吩咐過,進了京安頓好了,便有好吃的了。姑娘再忍忍吧。”
羅念安撇了撇嘴,百無聊賴的靠在車廂上,她已經坐了大半個月的車了,如果不是她爹硬要她跟着外公回來,她纔不會遭這個罪,吃了大半月的乾糧。
一陣咕嚕嚕的聲音從羅念安腹部傳出,小鹿掩嘴扭頭偷樂,而羅念安則一臉的無奈:“我真的餓啊,我在長身體啊,吃乾糧哪裡吃的飽。”
正說着,外頭突然傳來永安侯的聲音:“安兒啊,記住外公跟你說的話,再忍一忍吧。“
羅念安嘆了口氣,掀開車簾看了外頭一眼,永安侯一臉的疲憊站在車外,一路上的折騰也讓這位曾經征戰沙場的老將夠受了。
“外公,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羅念安乖巧的回了一句,再不提自己餓的事兒,放下簾子乖乖的等待。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突然一動,城門開了,她終於要進城了。
永安侯府門外,已站了大大小小不少人了,除了三房的男子都要上朝不在,其餘的女眷小輩們都到齊了。
秦氏領着媳婦和孫輩站在正門臺階上,就見一輛木製馬車由遠而近緩緩駛來。那馬車邊上,幾匹高頭大馬上,最前面那個,不正是永安候本人嗎。
待永安侯進了門前,下了馬來,秦氏這才迎上前來,噙着淚叫了聲:“侯爺……”
永安侯翻身下馬,苦澀的衝妻子點了點頭,這回他本是想去找女兒的下落,可誰知女兒會因難產死去。也不知妻子聽了這個消息,會不會受不了打擊,要知道,妻子可是在他耳邊整整唸叨了女兒十一年了。
永安侯只有一個女兒,便是羅念安的娘安釉琦,身爲永安侯府的千金,又是唯一一個女孩,安釉琦從小便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若不是因爲安釉琦與羅敬平私奔了,永安侯的母親,秦氏的婆母,也不會一怒之下不許人去找她。
秦氏此時還不知女兒已經死了,她只當女兒沒能上京是因爲出於羞愧,所以只派了外孫女前來。而此時叫完了一聲侯爺,她便急急忙忙叫瑾心去車外候着,接她的外孫女下來。
羅念安聽見車外有人叫她下車,她這才意示小鹿去開車簾。而原本她腿上的那隻貓,此時已不知道去哪兒了。
小鹿一出車廂,便被眼前的人羣嚇了一跳,再一看那車前站着的女子安詳平靜的面龐,倒是給她幾分勇氣冷靜了下來。她跳下車來伸出手去叫了聲“姑娘”,便有一隻芊芊玉手從車廂中伸了出來,扶在她的腕上。
衆人不由屏住了呼吸,看着那瘦弱的身子從車上慢慢下來,她們心中對這鄉下來的表姑娘也有猜測。可誰都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精細的人兒。
秦氏早就激動的不行,由她的陪嫁瑾心娘子扶着上前,哽咽的叫了一句:“孩子……”
羅念安一擡頭,便見一頭髮半白,但長相極美的女子站在跟前,雖臉上皺紋不少,可依然能看得出她年輕時有多麼的絕代風華。
羅念安忙按着路上學來的規矩,朝對方福了一福,輕聲問了一句:“可是外祖母?”
秦氏雙目含淚點着頭應下,伸手就撫上了羅念安的臉頰,這一張臉與她女兒釉琦的樣貌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比釉琦還瘦一些,還小一些。
“都進去吧,進去再說。”永安侯看了下四周,雖此處是官街,街坊鄰居極少,但此時天已大亮,也有不少人路過正門,好些人已經在好奇的往這邊看了。